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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及多说,拱手作别:“本人长途奔波,难免困乏,且歇息一晚,来日请教不迟!”言罢,转身就走,很是戒备谨慎的模样,转眼之间没了人影,还有房门关闭、阵法落地的动静传来。
客房内,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岳琼抬手祭出禁制封住了客房,不解道:“爹,何故与那人攀交,又为何要他关照?”
岳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黄元山每隔十年便要大开山门,招纳各方修士前往剑冢寻觅机缘。此乃黄元山历来的规矩,若无意外,九月的下旬,众多的高手便将汇聚至黄元山下。届时,我想让你走一趟……”
岳琼愕然:“据悉,剑冢历炼,无非是黄元山招纳弟子的一个手段罢了。而琼儿已是筑基的修为,又何苦多此一举。还须找寻贼人才是,以免那人继续祸害四方!”
“又该前往何处找寻?”
“琼儿不知!”
“呵呵,你可知晓为父留在此处的缘由?”
“爹爹曾说,与贼人有关……”
“嗯,你不妨借机走一趟黄元山,或有发现也未可知。为父暗中行事……”
“方才的玄玉,莫非另有蹊跷?”
“且听为父道来……”
……
与此同时,无咎独自在相邻的客房内来回踱步。
片刻之后,他坐在榻上,以手加额,一阵呲牙咧嘴。
不是冤家,不碰头。古人诚不我欺也!
才将来到下丘镇,便迎头撞上了岳家的父女。幸好没见别人,不然早已扭头跑了。而好不易故作镇定,只想着蒙混过关,谁料对方竟然出声邀请,并住在同一个客栈之中。
那对父女要干什么?瞧出破绽来了?
不能够啊!
如今的本人,相貌、口音、服饰,以及修为,皆与从前大不一样,除了祁散人之外,只怕没谁知晓自己的真实来历!
而岳玄曾经提到黄元山之行,难道他父女二人也要前往黄元山的剑冢?
想想便是头疼,最难猜测的莫过于人心!
且待来日,再行打探不迟。
不管怎样,都要小心提防。幸亏方才借口离去,岳琼那个女子太过于精明!
无咎踱着步子,抓耳挠腮,想象着各种意外、以及对策,自以为算无遗漏,这才于黑暗中躺下……
翌日,午时。
无咎打着哈欠,走出了客房。
楼下店堂的四五张桌子,已是座无虚席。而抬眼看去,十来个男女老少竟然均为修士。
无咎穿堂而过,到了门外,见街道旁的阳棚下有张空桌子,就近坐了。
但见街道整洁,店铺有序;且雕花的门楼与斑驳的牌匾,无不透着古风古韵;再有来往的行人怡然自得,街角墙边的树木掩映成趣。乍然看去,浑然一座远离喧嚣的世外小镇。
无咎心情大好,抬手敲打桌子:“伙计,且将招牌菜来上两味!”
不消片刻,伙计端来了托盘:“蜜酿蓝紫花,干蒸柳叶参,奉送两碟果蔬,要不要再来一壶知北的老酒……”
无咎稍稍打量着桌上的四张碟子,禁不住扭头看向伙计。
伙计是个动作麻利的中年人,面带笑容,上齐了菜蔬之后,退后一步神色征询。
无咎咂巴下嘴,带着不满的神情抬手一指:“缘何尽是野菜鲜果?我要吃肉,鸡鸭鱼羊均可……”
伙计歉然含笑,低声分说:“小店居住的均为修仙之士,从不烹制油腻腥膻之物。而蜜酿蓝紫花与干蒸柳叶参,便是小店的招牌菜,不仅清淡可口,且有正气养神之效,最受各位仙长的喜爱!”
无咎大失所望,连连摆手:“行啦,去吧!”
伙计道了声仙长慢用,转身自去忙碌。
而无咎抓起竹筷,将几味菜肴尝了尝,忍不住丢了筷子,一阵暗自腹诽。总算是来到客栈,本想打打牙祭,谁料竟是野菜、药草。修仙修到这步田地,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摸出一小块金子扔在桌上,站起身来。
恰于此时,客栈中走出一男一女。
其中的岳琼颇为好奇:“玄玉道友,你昨日声称辟谷,今日却大吃大喝……”
岳玄同样是感到不解:“道友点了菜肴,未曾享用,何故离去?”
这父女俩来的真是时候!
“辟谷已有半月,恰逢今日开戒。怎奈菜式粗俗不堪,着实难以下咽。我与人有约,失陪!”
无咎耸耸肩头,无奈一笑,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父女两人冲着远去的背影打量片刻,转而面面相觑。
“那位道友如此奢侈,必为世家子弟!”
“他与人有约?莫非龚家……”
“回头不妨与他亲近、亲近,呵呵!”
“随后查看,必有分晓!”
“切莫大意……”
无咎顺着街道走出了百十丈远,这才慢慢停下。四周不见异常,也没有神识尾随、或是盯梢。他抬脚钻进一旁的巷子,又去十余丈,在一个铺子门前止住脚步,随即嗅动着鼻子“嘿嘿”一乐……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何不同行
……………………
这是一家小小的铺子,门脸一侧挂着油腻的招牌:黄记烤肉。●⌒,
铺子里,一个掌柜的,一个厨娘,应该是两口子。均有着三四十岁的光景,年纪倒也不大,却粗布衣衫,满身油垢,比起常人来要显得操劳苍老几分。
掌柜的见到客人上门,站起来点头招呼,又伸手示意了下,憨厚笑道:“请——”而厨娘自顾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守着一方砧板,默默切着肉块,并用柳枝串起来。
临街的门口两侧,则是摆放着三五张矮桌子。或许地方偏僻的缘故,虽然已是午时,却只有一个食客坐在矮凳上低头吃喝,小小的铺子显得很冷清。
无咎也不啰嗦,在门前占据了一方矮桌,并在木凳上坐下,招手道:“尚不知烤肉的味道如何,且来上二斤尝尝!”
掌柜的端来一个陶制的炭盆,盆底盛着清水,倒不虞烫坏了木桌。而盆里堆放着木炭,烧得正旺。他又端来一盘烤熟的肉串,架在盆上,并摆放了几小碟香料,还有一碗果汁,这才扯起腰间的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分说道:“此乃新鲜的鹿肉与酸枣汁,佐以香料,最为可口,尊客慢用!”
无咎点头会意,拿起肉串稍加品尝,又捏起香料撒了撒,并浇上果汁,原本焦黄的肉串顿时油光闪闪而香气扑鼻。他忙拿起肉串大快朵颐,只觉得烤肉外焦里嫩,口齿生香,禁不住赞道:“嗯、嗯,真乃美味也!再来三斤……”
掌柜的含笑称是,转身自去忙碌。
“呵呵,道友也是闻香食味而来?”
此前铺子里只有一位食客,独自低着头吃喝。从其背影看去,是个老者,并且还是一位羽士五层的修士。而镇子上随处可见修士,如此情景倒也寻常。不过,那人竟是转过身来,挪动屁股下的矮凳,就近坐在桌前,才将出声寒暄一句,竟伸手拿起一串烤肉张口就吃。
无咎随声点了点头,随即瞪起双眼。
这谁呀,一点儿都不见外!
那老者五六十岁的样子,布衣长衫,须发斑白,满脸皱纹,头顶的发髻竟然是直接栓起一个结,连根发簪都没有,整个人很是不修边幅。尤其他带着污垢的双手端着酒碗、拿着肉串,并张开满是油污与肉屑的嘴巴笑道:“呵呵,看来你我均为雅人!”
闻香食味而来,无非是贪嘴好吃罢了,与雅人何干呢?况且……
“哎、住手——”
无咎来不及错愕,慌忙出声呵斥。
那老者在转眼之间吞下了两串烤肉,还顺势喝了一碗酒,接着竟然放下酒碗,伸出双手,显然要将炭盆上的烤肉尽数收归腹中。
“你这老儿好没规矩,缘何不请自来呢?”
老者像是被吓住了,尴尬一笑:“呵呵,同为道友,不分彼此……”他话音未落,又哎呀道:“切莫烤焦了,我且翻动一二。”他就势抓起肉串,来回翻弄,并唾星四溅道:“鹿肉鲜美,**成熟最为好吃!”
无咎看着那满是脏秽不堪的双手,以及长长的指甲与指甲缝隙的泥垢,还有四处溅落的唾沫,顿时一阵作呕,气得随手扔了肉串:“老头儿,你成心败我兴致是也不是?掌柜的……”
掌柜的匆匆忙忙端来一盘烤肉放在邻桌,歉然道:“老人家,您的烤肉来啦,且请自用,莫要相扰!”他似有埋怨,又不敢得罪客人,抓着围裙连连点头哈腰,敦厚老实的面容上尽是焦急的神色。
“罢了、罢了,且将烤肉陪我便是!”
无咎不忍责怪掌柜,却也不肯吃亏,他欠起身子,便要将邻桌的烤肉端来。
而那老者虽然坐着不动,却突然扭头“吭哧”一口打了个喷嚏。尤为甚者,还喷出鼻涕,被他颇为娴熟地大袖一卷,擦得倒也干净,随即又颇为大方地示意:“道友不必客气,我的肉就是你的肉,别客气……”
无咎退后躲避,怒道:“你的肉不是我的肉,我的肉也不是你的肉……”
张口闭口尽是肉,真是纠缠不清!
无咎没心思争执,干脆转身换了桌子坐下:“掌柜的,且将炭盆、烤肉重新上来——”
老者竟然挪动屁股,作势便要跟过来。
无咎顾不得多说,伸手一指,叱道:“老头儿,你我各吃各的,休要捣乱,不然我将你扔到街上去!”
老者欠了欠屁股,只得坐在原处,意外道:“这位道友,何故这般大的火气呢?况且我痴长几岁,你竟打我骂我?却不知你家长辈是谁,真是好没家教!人生何处不相逢,烤肉结缘传佳话,我且敬你一碗酒,大人不记小人过……”
掌柜的唯恐两位客人吵闹起来,忙将桌子收拾妥当。
无咎独守一桌,总算消停下来,而才将拿起肉串,又没了兴致。他眉头微皱,冲着那个神神叨叨的老者抬眼一瞥,狠狠咬了一口烤肉,转怒为笑道:“嘿嘿,你这老头儿,休给我装傻卖呆。我不懂得尊老爱幼,我只知道坏人也有变老的时候。我或为小人,而你也并非什么贤能长者!”
老者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似有愕然:“天下道友是一家,你何故这般嫌弃我呢?
没人打扰,吃起烤肉来就是香甜!
无咎扔了柳枝,又拿起一串烤肉:“本人自立门户,才不与你是一家人呢。瞧瞧你肮脏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不屑于多说。而他的大实话,却是惹恼了人家。
“噫,你尽管嫌弃我修为低下、耳聋眼花,却不能够嫌我肮脏呀!”
老者丢下肉串,伸出一对长指甲隔空戳向无咎,吹胡子瞪眼道:“从来兰芝出污秽,神仙也是凡人家;空有一架好皮囊,败絮其中成粪土!”
这老头张嘴就是不停,且话语颠倒,胡说八道,简直不可理喻。
无咎咬了口烤肉,忽而察觉不对:“老儿,你敢骂我?”
老者端起酒碗,茫然道:“有吗?”
“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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