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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主说的摘星楼是怎么回事?”书公子不解。
“她当然认识。”裴言卿不轻不重地丢上一句话,“茗儿若是不记得了,我替你回想。三年前,你那母后特地从青云国请来刺杀我的,可不就是劳驾了大名鼎鼎的青云摘星楼?”
“我……”霄白百口莫辩。
“茗儿的记性可真不好。”裴言卿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霄白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裴言卿和刚才想比,好像多了几分凌厉。就好像……忽然冷却下来一样。
“是啊,嘿,我忘了,多谢提醒。”
既然现在是段茗,她就要装到底了……
书公子眼睛都开始发光了,激动得啪地一下合上了扇子:“言卿,你说的摘星楼是不是江湖传闻青云的那个“摘星一令,莫敢不从”的……”
洛书城的话还没有说完,霄白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
裴言卿的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也稍稍收敛了一些,他打断了洛书城的话。他说:“书城,替我向洛相问好。”
……
言下之意,就是赶人。
霄白有意无意地托了托自个儿的下巴,防止它掉下来——这世上怎么有裴言卿这种笑脸人渣子?
洛书城不是个傻瓜,当然明白裴王爷说的是什么。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起身告辞。临走前看了霄白一眼,微笑道:“公主,我家在丞相府,公主若是闲暇了,可以随时来找在下。”
“啊?哦。”霄白摸摸鼻子,目送洛书城离去。
“你不用妄想靠他。”身后的裴言卿继续斟茶,“靠他,还不如想想怎么取悦本王。”
“……”
“怎么,你不愿意?”裴言卿的笑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废话。
“这不是茗儿一直以来的心愿么?”那只讨厌的手已经挑起了她的下巴。
“……”
“还是嫌本王不够温柔?”
“……”温柔地恶整她,你是太温柔了,温柔过头成恐怖了好不好!
“茗儿。”裴言卿轻轻唤了一声,挑起她的下巴,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
霄白看见了,有些想笑。
“我说王爷,你明明恨我恨得要死,还装模作样折腾自己干嘛?”白眼。
裴言卿的脸色终于阴沉下了几分,松开了她。
霄白马上退避三舍。
“我们说好的,进水不犯河水!”
“所以?”笑眯眯。
“所以以后侍寝的事情,我拒绝!”
“呵呵。”裴言卿笑了,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朝外头走。走之前丢了两个字:“做梦。”
……
裴言卿是只狐狸,是只明明是笑眯眯,却有着尖锐的牙齿的凶恶狐狸。
霄白回人间的前半个月,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裴言卿不管饭,每天的三餐是她自个儿解决的。久了,只要裴言卿那只狐狸别找上门丢麻烦,日子居然还算过得不粗。
前五天,洛书城给的银子买来的地瓜还在,一日三餐烤地瓜,她一不小心烧了半个下人院。
中间五天,她自己做了个鱼竿,在裴王府里的湖中钓鱼烤着吃,鱼种是名贵了点,味道倒也没啥不同。
后面五天,和当厨子的浅娘打好了关系,不愁吃不愁喝,专门打小灶
这半个月,晚上依旧是她侍寝。裴言卿依旧是咳嗽不止,却收敛了很多。她也没敢再在床上倒水,万一他一不留神丢了小命,生死相随的可是她自己。
距离三月芳菲毒发还有两个半月,裴言卿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一丁点儿好转。霄白坐在桌边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他坦白?就说自己不是公主?顶多被他再恶整个十天半个月,还不至于被毒死吧……
“想什么?”裴言卿温柔的声音传来。
霄白身上的鸡皮疙瘩迅速跟上,僵硬。
“想怎么拿到解药。”她白眼。
“取悦我啊。”裴言卿浅笑着坐到桌边。
……
“取悦你你就会给我么?”
“不会。”
白眼。
微笑。
霄白懒得和他计较,抱着杯子就往榻上倒。三年前的她不习惯晚上有光,这半个月来倒把她的老脾气给改了,就算房间里一整夜都不会灭灯,她照样蒙头就睡
按照惯例,裴言卿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他会指使她干这干那,直到他自己上床。只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大发慈悲地没有和她计较。这让她睡得很不踏实。
夜,静静地过。
霄白在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小心地打量着裴言卿——每次他入睡,就特别地没有防备,至少是看起来特别没有防备。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传闻中的病弱公子。他从来都是浅眠的,这个习性和她一样。所以每次晚上失眠,她就睁着眼睛看着他,好提醒自己,抓紧时间让他送解药上门啊!只是盯着盯着就容易发呆,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上辈子,她也曾经比这更小心翼翼地盯着一个人,生怕跟丢了。
那时候她还小,那个人还是个翩翩少年,她刚好够着他的衣袖,就怯怯扯着它。风里雨里,血里火里,刀光剑影,扯着扯着,一不小心就长大了。
这个狐狸王爷的侧脸,和他还真有几分相像。
烛火跳动着,夜还很长。
“看什么?”裴言卿忽然睁开了眼。
霄白还没有从记忆里回过神,只是睁着朦胧的眼看了他一眼,抽了个被子一个角抱在怀里。
裴言卿的眼睛本来是玩味的,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他微微敛了笑容,他说:
“你在想什么?”
霄白摇摇头,不想争执,难得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想谁?”裴言卿轻声问。
霄白已经彻底没了反应,装死。
裴言卿的眼里有一丝光亮,在烛火的映衬下一闪而过。
她继续装死,装着装着,就睡过去了。
那一夜,霄白做了一晚上的美梦。其中包括裴言卿忽然笑眯眯地把三月芳菲的解药送给了她,还有阎王爷亲自把彼岸花酿的酒端上了地府的宴席,并许了她长命百岁。末了她还是悟了,阎王祝她长命百岁,不是说你给我有多远死多远千万别再回来的意思么?想着阎王爷气得胡子都抖了的模样,她在梦里都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很轻,只是一抹,居然让她一夜无梦。
霄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
吱嘎——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几个丫鬟款款进了房间,端脸盆的端脸盆,端梳妆用具的端梳妆用具,拿衣服的衣服,每个人脸上都笑眯眯的,眼睛比那外头的太阳还亮。
不祥啊绝对不祥!
霄白干笑:“嘿嘿,各位姐姐有何贵干?”
打死她都不信这是裴言卿忽然发了善心,让人来“伺候”她。这半个月来,他没有让她伺候梳洗就算是恩惠了!
“公主,奴婢们是来替您梳妆的。”带头丫鬟毕恭毕敬。
公主?她不是早就成了“奴婢”么,什么时候又成了公主了?
霄白浑身发毛,本能地往床上缩了一些。
“王爷吩咐的,请公主梳妆。”丫鬟笑道。
“……让他自己过来。”这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王爷早上出门了。”
“去哪儿?”
“好像是去相府。”
“那我干什么?”
“陛下今天早上差人来请公主回宫小聚。”
陛下?
霄白花了片刻去理解丫鬟话里的意思,总算是悟了——难怪忽然又让她当回丫鬟,敢情是小皇帝想姐姐了,狐狸不好交差啊!哼哼。
“公主?我们可不可以开始?”
“哦,开始吧。”
于是乎,又是一番梳妆打扮。
霄白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里一个好好的一个“霄白”又给装扮成了“段茗”,虽然是变漂亮了许多,可是她就是看得不舒服得很。想了想,她又把才搞到身上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卸了下来。
丫鬟们呆了,眼里满是为难。
“公主……你还是打扮一下吧,毕竟要进宫……”
……霄白白眼:也就是说现在这副模样见不得人是吧?
“把上次那件绿衣服拿来。”她忽然想起了上次书公子送的那件。
带头丫鬟眼睛一亮:“对了!那件也行!”
半个时辰后,霄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更不舒服了——绿衣轻纱,脂粉未施,这是师父最喜欢看她的打扮……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涌而来,让她从心尖到指尖都麻了。
“可是公主……”带头丫鬟傻傻看着,喃喃,“很好看啊。”段茗公主素来喜欢穿鲜艳富贵的衣服,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她不梳妆不画眉点唇,穿着翠绿的衣衫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给我拿刚才那件!”霄白几乎是狼狈地去脱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就这件。”
末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霄白的手僵在那里,咬着牙回过头:
“王、爷、早、啊。”不用说,几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茗儿早。”裴言卿扬起一个笑脸。
“……”
外头阳光灿烂,霄白见到的只是裴言卿一个暗暗的投影。他挡了好些光亮,整个人被一圈光晕绕着,一袭白衣像是会发光。
阳光很刺眼,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她看不清他,本能地皱着鼻子眯眼看,裴言卿却收敛了笑意。于此霄白摸摸鼻子瘪瘪嘴——唔,这只狐狸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挺纯良的嘛——当然不包括他一肚子的坏水!
只是这只坏狐狸此时此刻却皱着眉盯着她,没有一句言语。
“裴王爷?”她试探着叫他。
结果换来狐狸王爷眼色如冰,转身就走。
……
…………
什么莫名其妙阴晴不定的人啊……
小皇帝只传召了“段茗”一人进宫,裴言卿是不能相陪的。或者,其实他也没有意思相陪,不然从梳妆完毕到出发的那一个时辰里,他也不会一次面都没有露。
总的来说,见小皇帝霄白还是颇为高兴的。怎么说段陌小弟弟也跟她这身体当了三年的姐弟,可以说是这世上她比较亲密的人了。虽然这小皇帝有些举止怪怪的,霄白把这归为少年多作乱。
朗月的皇宫气派得很,这还是霄白这小老百姓的第一次进宫,如果不是沿途都有宫女指引,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迷路了。
段茗是朗月的公主,所以见皇帝的地方直接安置在了皇帝的寝宫。
霄白进到寝宫的时候小皇帝正坐在外间座上喝茶,见了她,小皇帝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芽,眼睛都发光了。
“皇姐~你来了啊~”
“陛、陌啊……”
段陌皱皱鼻子:“皇姐,陌儿等了你好久。”
霄白笑了,他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了裴王府里那只阿喵,不由地摸摸他的脑袋:“让你久等了。”
段陌笑开了,拽着她往房里走:
“皇姐,我们好久没见了,朕要和你好好叙叙旧。”
“嗯。”
如是,霄白傻乎乎跟着段陌进了内寝殿。
一进房霄白就傻了,段陌的寝宫,可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华丽”可以概括的,装饰那是没话说的,还带着隐隐的暗香,那简直是——奢华至极啊!
她霄白没见过多少世面,所以一直小心地托着自个儿的下巴,防止它因为过于惊讶掉下来。她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以至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段陌的两只手已经放到了自个儿的腰上。
“皇姐。”段陌眯眼笑。
“嗯?”霄白傻乎乎应。
“皇姐今天这身衣服……”段陌白皙的脸上的笑格外明媚。
“啊?”
“真好看。”
“嘿嘿。”
绿衣服呵,这辈子该是最后一次吧。霄白笑得有些苦涩。只是这份苦涩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突然发现、小皇帝、他、似乎有点靠太近了!
“陌?”
小皇帝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浅浅把她带得转过了一些,他的鼻息就正好落在她的颈侧。
“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