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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皇后的凤撵如来时般,又缓缓消失进那幽深似海的高墙宫苑后,宁姝始觉双腿都已麻痹,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一只玉白的手从旁伸来,落到她面前。
宁姝怔了一下,抬手握住。
因着经年旧疾,他体温较常人本就低些,手也是如此。可她此时浑身冰冷,这只微凉的手竟是这千宫万殿,百尺危楼中,能触到的唯一暖了。
刚才丢失的力气逐渐回笼,她借着那只手的力量,终于从地上站起。
两只手短暂地相握,又很快松开。
宁姝啜嗫片刻,讪讪道:“多谢殿——”虽然这人很不地道,但又救了她一命不是?
她最后一字还未说完,就见他将那只刚才握过她的手置在空中半晌,深深抿起唇,然后朝九思道:“帕子来。”
九思立刻将帕子奉上,夏侯轻接过,就当着她的面,开始将那只握过她的手,从掌心到手背,再到每一根手指仔仔细细擦拭过去,连一道掌纹都不放过。
“……”一颗火星咻一下窜上心口,宁姝直接怒了。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损他,“若殿下觉得玉手被小女玷污,也不必擦了,不若直接剁了干净。”
一件厚实的黑披风兜头朝她飞了过来。淡淡杜衡香气带着独属于某人的暖意,钻入她的鼻尖,紧接着罩了她的全身。
披风的主人擦干净了手,终于舍得分心朝她随意道了句:“也不必谢了。记着,若是冻病了,千万别寻我要医药费。”继续在九思的搀扶下,朝宫门走去。
艰难地从披风中探出头,望着那人在月色灯火中颀长修挺的背影,宁姝气着气着,忽然就笑了出来。
这人啊,这人。
还真是——
那件披风对她来说真的过于大了,她拢得紧紧的,却还是拖了一截在地上。她得走得小心翼翼,才不会被那披风的尾巴绊倒。
终于踏出宫门,等了许久的连翘立马迎了上来,见到她头发湿透浑身滴着水先是惊了一下:“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又见她身上披着一件完全不合身的黑披风,又是一讶。再仔细一瞧,那黑披风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怎么越看越像世子殿下的?
她完全糊涂了。
不过还是小姐的身子要紧,她忙道:“小姐,车里有套备用的衣裳,您赶紧上马车换一下吧,若是染了风寒这可如何是好?对了,冬天用的手炉好像还没收起来,我搁哪里了?也得赶紧找出来给您捂一捂。我记得车里还有条厚实的狐裘的……”
见她手忙脚乱,把自己忙成一只陀螺,宁姝无语笑道:“不妨事,沾了点水罢了,回府泡个热水澡便好,你小姐我哪有这有这么娇的?”
然后,她就打了个喷嚏:“啊嚏!”
病了。
一病就病了三天。这三天里发生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就是云若悔在狱中自杀了,临死前用血在墙壁上写了个大大的“悔”字。宁姝从病中惊起,立刻向宫里递牌子,赶到冷宫。
但还是迟了一步。
阮贵妃的尸体已经躺在冷宫凄冷的地上,与凤凰台中丧命的兰香一样,一把匕首刺穿她的心脏,涌出的血液将她身上那件绣着白色芙蓉的金粉大袖衫染红一片,好像一件急匆匆刚染了一半色,还未制成的嫁衣。
她明明记得,不久前,这个美丽而充满野心的女人还在她耳边说:“就凭我腹中龙子,我必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可她死了。
就是死了。
京畿府、大理寺、刑部,三处的仵作共同验证,她死于自杀。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得知云若悔自杀的消息,于是悲恸之下也选择了断此生。总之,这个被命运摆弄得面目全非的女子,终于离开了不曾善待她,她也不曾善待的世界,带着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梅花吻的秘密。
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不差的消息就是,昏迷了将近一个月人事不省的云扉,忽然醒了过来,颈侧四瓣梅花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失忆了,一问三不知。
如曹皇后要求的那样,这个案件,真真正正地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