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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柴房前,宁姝淡淡留下一句:“我知你们无辜,但躺在病榻上的你家公子同样无辜。接下来安安分分在这待着,什么心思都不要想,我保你们全家不死。”
铁锁将柴房重新锁起。
里面的人滞了滞,看着宁姝离开的方向,许久后终于敢流出这几日第一次带声的泪来,凄惨嚎啕。
天上的仙人脚底动一动随意落下一粒灰尘,对于地上的蝼蚁来说就是一座大山。可蝼蚁也有想活命的奢望。
宁姝解释后才看清那块玉牌一角下藏着的巨大冰山,连翘许久才回过神来,只觉身上发凉。先是杀人无形的秘毒,再是突然出现的女鬼与血书,现在又跟当朝皇后的娘家扯上了关系,天哪,这个案子简直太可怕了!
幸好跟在宁姝身边,连翘并不胆小,片刻后她道:“小姐,下面我们去查国舅府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血书?”
宁姝有自己的思量:“血书之事不急。那事看起来悬乎,实际上我师父的书册里就记过好几种无中生有的法子,只是具体哪种,得下次血书再现时才能判断。”
她没有时间在云府干坐着守株待兔,若是那女鬼一直不出现,她岂不是枯等十五日?守着云府的事,她已经提前安排给子归。
她是不信阳间有鬼的,除非黑白无常吃干饭去了。退一步,就算真有鬼,也得先跟她这个七世老鬼打过再算。
“至于国舅府,光凭一枚只存在于两个小厮口中的玉牌,就跟曹家扯上关系,未免武断,所以这两样都先放一边。”宁姝眨了下眼睛,“现在,我们先去见识一下美人歌喉。”
这个案子既然从念奴身上起的,就势必要追溯到根源上,查清楚那消失的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听说那揽月湖的画舫里点心极是不错的,可以顺道去尝尝。
刚说美人,就见到一个着月白色长衫的清俊男子,站在云扉院中那棵粉红吐蕊的海棠树下,静静地透过窗棂望着屋内。
宁姝也算见过世面的,论相貌这人绝比不上夏侯轻,但这人气质十分温润,在整个京城里也是难得,且他眼眸清澈温暖,两厢一合,竟有种出尘的洁净感,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正是跟云扉并称云家双绝的大公子,云若悔。
之前在喜堂上,宁姝与他有过极短暂的一面之缘,当时情况紧张,并未看清。现下近距离细看,才知果然玉树芝兰。
注意到宁姝的到来,云若悔朝她点了下头,然后继续望着病榻上无声无息的云扉,轻声道:“他自小就是个胆子不大的孩子,八岁前见到虫子都要哭着躲到我身后,没想到长大了,却令我刮目相看。”
微凉的月下,云若悔声音有些飘渺的伤感,
“两月前,他与你梅山初遇,回来便魔怔似的说定要娶你为妻。婶婶大发雷霆,说你乃克夫之命,敢娶你难道不要命了吗?他一直温和又孝顺,从不敢忤逆长辈半分,我以为他最多闹个三五日,最终定是抵不过长辈施压与世俗流言的威吓,断了念头,就如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没想到竟是我小看了他。几次绝食,一次比一次坚定,叔叔婶婶无计可施,只好命我来劝说。我问他: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吗?他却倔强答我:人此一生能遇到一个真心爱慕的人已是不可求之大幸,若只为虚名就轻易放弃,这一世也算白活。”
他说完望向宁姝,立刻解释道:“你切莫误会,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自愧:在这件事上,我倒远远不如他了。”
宁姝鸦羽般的睫,被云若悔的话深深震动,她从不知道云扉竟为她背负过这些,不禁反思她为了躲过十七岁的诅咒,保护家人,却将毫不相干的人牵连其中,倒是她太过自私了。
旁边,云若悔也陷入了厚重的回忆中,恍惚道:“若当初我也——”几个字初出口,瞬间如梦大醒,他苦笑了一下,将目光重新落到云扉那张雪白的脸上,轻声道,“他会好起来的是么?”
宁姝郑重点头,答了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