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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铁肇端着茶低头进来,苏霓崟哪里想到有人暗中混进来,还是徐玉瑱身边的人,因此他不曾注意。
等到茶水放下,铁肇扫眼苏霓崟手中的账册,转身离开,苏霓崟一通拨拉,待账册查验完,他挑着嗓子开始叫唤:“林掌柜!”
偏房里货栈的管事林掌柜麻溜起身跑来:“苏公子有何交代?”
“这上面的货供数为何如此稀少?到底怎么个意思?你好好与我说说!”
面对质问般的说辞,林掌柜有些结巴,苏霓崟自小就在苏靖烨跟前学习料理商道的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猜到几分,现在看着林掌柜的模样,苏霓崟断定其中有情况,于是他立刻追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公子,实在我没能力支撑了!”林掌柜憋了好大一口气,如倒豆子般哀声起来:“当初我奉老爷之命前来燕京,原想着能够打开局面,可是燕京是北秦的虎狼之地,上到达官显贵,下至江湖走卒,保不齐谁就跟谁有着联系,相比之下,苏氏的根在辽东,平日里商行出货转卖,先要看同行的脸色,跟着就是京府衙门商事堂等地,最后还要考虑着不能占了旁人的地界,否则货栈的货十次有八次被查封,剩下两次也要遭到同行的挤压,试问,这样的环境下,我又能怎么办?苏公子,如果您允许,我愿意现在就卸职离开!”
说罢,林掌柜直接跪地叩首,这可把苏霓崟给搞不会了,虽说账目有问题,可从林掌柜的话里,他明显感觉到更严重的状况,最关键的是冀州、辽东方向苏氏商号送来的货物可一次都没少,难道说林掌柜借故私吞,挪用了那些商货?
当然林掌柜的态度使得苏霓崟没法子再问罪,否则眼前的一摊子被人撂了挑子,他还真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最终,苏霓崟缓了口气,上前拉起林掌柜:“事出有因,你在燕京的苦劳,我全都看在心里,请辞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多谢公子理解!”林掌柜起身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苏霓崟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也只能默默忍下,等到林掌柜出去后,他跟出来找到林泽,一通交代,林泽立马吩咐蓝啸等人去暗中查看状况。
不过自始至终,苏霓崟都没有发现铁肇曾经出现过,个把时辰后,林泽和蓝啸悄悄回来。
“公子,如您所料,那林掌柜果然有问题!”
“到底怎么个情况,速速说来!”苏霓崟连忙催促,林泽道:“公子,那个林掌柜说来真是可恨,奴才都恶心与他同姓,身为苏家的人,连年受享苏家的恩泽,您把燕京货栈掌柜的职位给他,已经是对他的看重,可他这几年根本就没有为苏家尽心,平日里的货物贩卖,半数以上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方才我和蓝啸跟踪他派出去的伙计,发现这个混账东西在燕京城北郊的河边置办了几所大宅院,还挂出了他林氏的招牌!”
“林氏的招牌?这又是怎么个情况?”苏霓崟倍感惊讶,蓝啸跟踪回答:“公子,那个林掌柜借用苏氏在冀州辽东的商运路子,将粮布麻帛等货物分外销售,赚来的银子全都装进自己的口袋,之所以还留着苏氏的这家货栈,不过是想要借用苏家名号,方便他进货罢了!”
“可恶!”得知真相的苏霓崟顿时火冒三丈:“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立刻给冀州传话,派来苏氏泰丰号的分号掌柜,赶往此地接任,另外你给我盯着他,只要这边的事准备,立刻动手拿了他!我要让他私吞苏氏的钱银全都吐出来!”
由于气的过火,苏霓崟又骂的口干舌燥,顺势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林泽身为包衣奴才,自然要亲自侍奉,结果好巧不巧的林泽手滑,杯中的茶水哗啦一下,散落地上,跟着林泽的手也被烫伤。
可蓝啸见状,立刻拔出匕首,抓住林泽的手,冲着他的手背就拉了一刀,巨大的痛楚让林泽脸色骤变,就是苏霓崟都不明白怎么回事:“蓝啸,你做什么?”
“公子,茶里有毒!”蓝啸割了林泽手背被茶水粘过的皮肉,用刀子挑起已经开始腐烂冒烟的烂肉,一股股臭味散开:“如果我刚才不割了那一刀,怕是林泽这会儿整个手都保不住!”
看着眼前的情况,不管是林泽,还是苏霓崟,全都心惊肉挑,一念之后,苏霓崟拿起茶壶冲着墙上砸去,啪的一声崩烂,茶水四溅,跟着墙上的木窗同样冒出白烟,跟着他再度唾骂起来:“可恶的林掌柜,他这是要致我于死地啊!”
“公子,对于这种狼心狗肺的混账畜生,您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要赶紧做了他,否则他一定会让咱们陷入危险中!”林泽刚刚吃了肉痛,手也烂的血糊,心里那口恶气自然难忍,奈何他们不知道,这事根本就和林掌柜无关。
此刻,货栈的后墙檐上,铁肇正在听货栈院里的动静,不远处,叫骂声此起彼伏,铁肇却皱了眉头:“混账东西,老天爷不收你的命,算你走运!”
暗骂一通,铁肇轻身一跃,消失不见,可倒霉催却同样贪心的林掌柜就没有那么幸运,他知道苏霓崟发现自己屯私钱的行为,接下来正在考虑如何应付,结果伙计匆匆来报:“林掌柜,不好了,后院闹翻天了,现在苏霓崟已经带人冲来!”
“为何?”林掌柜惊然失色,伙计道:“苏霓崟喝茶时发现壶里被人下了毒,他的包衣奴才被毒伤了手,挡了一劫,林掌柜,您赶紧走吧,要么就走不脱了!”
话落,林掌柜听到后庭院门处传来一阵骚乱,跟着就是动手的怒骂声,这下林掌柜慌了:“快,快给我备马!”
等到苏霓崟带着蓝啸冲入前堂的账房,除了几个伙计兢兢战战的跪在地上,等候苏霓崟发落,其它亲近林掌柜的管事伙计已经全都逃了,瞧此,蓝啸急声:“公子,他们一定是逃往城外的河岸庄园了,我现在去追,一定能追上!”
“这样吃里扒外的牲口,我必须亲自去办了他!”苏霓崟火气上头,自然不会让蓝啸独自去,只不过苏霓崟还是小看了这个货栈掌柜,身为苏氏手下的地方人,林掌柜在燕京待了多年,就是用钱,也有了自己的势力。
来到河岸的庄园后,林掌柜冲着手下的人道:“苏家盘踞辽东,称王称霸多年,我为了大伙谋些福利,有错么?”
“林掌柜待我们如亲,现在就是我们报答林掌柜的时候!”管事很是上心,林掌柜趁势一句:“弟兄们,只要度过了今个,我保准你们一人百两赏钱!”
如此大的数目,跟前一众伙计还真就两眼放光,也就同时,墙上放哨的家奴道:“老爷,门外来了几骑,看起来不妙啊!”
“娘的,真敢追来!”林掌柜骂了一声,当即抄手:“全都给上!”
与此同时,铁肇回到义信成,徐玉瑱正在与几位商贾前辈商谈接下来的交易,看到铁肇,他礼声送走几位,满口保证,铁肇也走到跟前,道:“玉瑱,苏霓崟那个孙子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徐玉瑱倍感惊讶:“铁叔,你这是什么话?苏霓崟在哪我都不知,他怎么个情况!”
于是铁肇将苏霓崟暗中袭击徐玉瑱的事一并说出了,听完以后,徐玉瑱怒声:“那个狗日的混账,当真该死,不过他也有被自己人给坑害的时候,我倒想去瞧瞧?”
“瞧瞧?”铁肇一怔,想来是没有料到,不过徐玉瑱也有自己的考虑,眼下,他有个大胆冒险的计划,要是趁着苏霓崟麻烦上身的时候做了,保不齐接下来就对自己有好处,稍作考虑,铁肇应允了徐玉瑱的意思,立刻备马,带着他赶往城外的庄园。
城外河岸的庄园处,苏霓崟站在林掌柜的门外,怒声:“你个狗日的东西,我苏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狠毒坑害我?”
“苏公子,做人要凭良心,我什么时候坑害你了?再说这燕京城地方水深无比,能够在这里立足,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钱银,糟了做少麻烦,这些你都不知道,现在来了,一句话说帐数有错,你真是让我寒心!”
林掌柜反口一爬子上,苏霓崟气的就差生吞活剥了林掌柜:“你个狗东西,私吞钱银,犯了商贾行家大忌,试图谋害家主,犯了商贾行家不得内反的罪行,两事加在一块,我一定要为苏家宰了你!你要是愿意受罚,我倒可以留你个全尸,另外保你全家无忧,否则你这一家自此就要再世上为奴,永远不得翻身!”
厉声威吓,林掌柜重重唾了一口:“苏霓崟,休要给老子放吓屁,有种你就进来!”
强势一骂,林掌柜身后的那些伙计家奴还真就抄起了弓弩瞄准苏霓崟,瞬间,蓝啸急声:“公子小心,速速退下!”
说话功夫,林掌柜那些人真就动手,瞧着架势,就是奔着要了苏霓崟的命,可笑的苏霓崟虽然有着身份,却没有防备,再者,苏霓崟也想不到林掌柜会这么莽撞,直接动手,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他也不清楚。
远处的河岸边,徐玉瑱和铁肇也纵马赶来,望着庄园处的乱子,徐玉瑱道:“叔,你说苏霓崟这回能死在他的掌柜手中不?那样的话,多多少少会让我的计划稍微有些差错”
“玉瑱,你又打算做什么?”铁肇不解,徐玉瑱从马鞍上取下包袱,递给铁肇:“这里面的东西,足够让京府衙门那些混账把注意从我身上转移出去!”
“竟然会这样?”铁肇疑声,拿过包袱打开看看,里面竟然是之前粮运队受袭时留下的一些罪证,想来是之前苏霓晟故意收起来的,现在徐玉瑱将他带着,铁肇自然明白情况,稍作考虑,铁肇道:“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庄园外,林掌柜仗势人多,早有准备,还备有弓弩,算是打的苏霓崟抬不起头,只能狼狈逃窜,但苏霓崟好歹是苏氏长房的嫡长子,哪怕眼下不敌林掌柜,可是跟随而来的人早就把消息捎回去,不多时,扶垚带人支援,反过来又把林掌柜的伙计打死十多个,看着满地的尸体,林掌柜之前的胆气算是玩完,他仓皇逃回院子,看着剩下的二十来个伙计,道:“娘的,咋就会这样啊!”
“林老爷,你看我们都拼死那么个弟兄了,实在不行,您就认错了吧!”管事的感觉事不对,改口之前的硬气,可林掌柜多年来养他们花了不少钱,现在一帮子混账东西竟然要翻,林掌柜自然不乐意,可大势所趋,由不得他不同意。
看到林掌柜的脸色犹犹豫豫,管事突然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瞬间,十多个伙计动手,将林掌柜按在地上:“你个老东西,以为有银子就能耐了,现在我们将你送个苏公子,银子只会更多!”
管事的笑骂一句,立马带着这伙人往外去,门外,苏霓崟在扶垚和蓝啸的支持下,已经撞破大门,刚一进院,苏霓崟就看到林掌柜五花大绑的被送到跟前,管事笑呵呵的上前:“苏公子,这个混账东西暗中谋私,胡作非为,怂恿我们抗逆公子,眼下我等知错,特意将他绑来交给公子发落!”
对于管事的做法,苏霓崟脸色没有丝毫好转,身后的林泽单手提刀走过来,看着地上的林掌柜,再瞅瞅管事,就在管事还要开口的时候,林泽一刀下去,其他伙计吓得哆嗦跪地。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们都是被林掌柜的威逼的,求公子明鉴,饶了我等性命!
“一群呱燥吃里扒外的畜生!”苏霓崟遭受被毒,心里早就恶心无比,因此他示意扶垚二人,瞬间扶垚和蓝啸拔刀冲向眼前的伙计,眨眼之后,地上就剩下一群尸体。
与此同时,铁肇将粮运队受袭的罪证悄悄放在了林掌柜的后院柴房,临走前,他来到前庭的塔楼上,远远看去,地上的尸体很是扎眼,如他所料,这林掌柜就是个倒霉催,到底被苏霓崟宰了,跟上苏霓崟似乎是要把这些尸首给烧了,来个毁尸灭迹,那可不能行,否则徐玉瑱的计划怎么做?
于是铁肇暗里火速出去,寻到徐玉瑱道:“公子,我们立刻去报官!附近的巡哨半刻内就会赶来!”
徐玉瑱知道事成,自然应允,庄园内,苏霓崟等人找遍了每间屋子,确定没有活口,正要在大院里放火,门外竟然传来马鸣,跟着巡哨的差役冲进来,看着满地的尸首和血迹,这些差役立刻动手:“你们这些贼人畜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燕京脚下胡作非为!”
后院的苏霓崟听到动静,自知事情暴漏,他肯定不能露面,索性立刻带着扶垚蓝啸等人离开,但差役到处搜查,发现这里竟然是林掌柜的庄园,林掌柜自己更是被人宰杀,事感不对劲儿,差役立马将消息禀告给京府衙门。
燕京城内,京府衙门黄三甲得知这事,眉头紧缩:“林掌柜被杀了?他不是城北商事街的货栈掌柜?谁人杀了他?”
“有消息传说是苏氏的人!”小吏附和:“差役队的人在城外庄园发现了林掌柜的尸体,那庄园经查办后也是林掌柜的,而且差役在后院柴房找了这些!”
小吏将一包袱放在跟前,黄三甲看了一眼,瞬间变色:“这是?”
“大人,这是之前粮运队受袭时,于成飞、高力士身死地方的弩箭,这种东西只有官家才有,可是林掌柜的庄园里有这些东西,那会不会说明,林掌柜与之前的粮运队袭击有关系?”
“这个不好说!”由于情况太过突然,黄三甲也定不准,再者说,林掌柜被人袭击杀掉,有没有灭口的可能,这谁也不知道,最终黄三甲决定告知九门司,立刻严查这个林掌柜的来路。
傍晚,九门镇抚使朱无视送来消息,林掌柜的货栈属于辽东苏氏,依照苏氏划分,应该归掌于苏氏长房,听此,黄三甲再结合自己得来的消息,一副清晰的粮运商贾争锋图出现在眼前:“苏氏内争,徐玉瑱的义信成又出于苏氏,户部粮运,义信成接掌,苏氏内袭,以坏大事,现在事情败露,林掌柜这个出力的混战被人灭口!算是合理的做法!”
听着黄三甲的话,小吏连连附和:“大人分析在理,这一定是苏氏内隙争锋的结果,可惜我们知道的太晚了!“等等,谁人告的官家!”冷不丁黄三甲又想起来一些,在他的追问中,小吏难以回答,毕竟巡防差役队在城外官道巡逻,当时他们只顾着赶往地方,肯定不记得谁人。即便如此,黄三甲还是要仔细的问问,保不齐那个报官的就是关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