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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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上到半空中,李银秀匆匆回来,拿上一把香,一兜米又打算出门,这次她带上许鲸,嘱咐小宝在家里看家。
小宝扯着她的袖子撒娇,“奶奶,我也去。”
李银秀粗糙的指头抹去他脑门上的汗:“你在家看家,听话。”
小宝不干,抱住李银秀的腰,“不要,小傻子都去,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又不是好地方。”李银秀不容分说,将孙子从自己身上撸下来,“让你姐给你做好吃的,我们吃完午饭就回来。”
小宝鬼精,“奶奶你给我做,姐她才不给我煮好吃的。”
“好好好,给你煎腊肉吃。”李银秀无奈,转身回厨房里,从柜子底下的一个陶酱油缸里夹出一小块里面用油浸着的腊肉,用碗装好,在切菜板上刷刷几下切成薄片,又拍了大蒜,切了一大碗辣椒沫,回身洗了洗锅,在灶下起火来。
锅烧热,油津津的腊肉“滋啦”一声下锅,瞬间升腾起一阵肉香味。
许鲸在屋檐下坐着,闻到这股香味,情不自禁咽咽口水。
小宝钻进厨房,许鲸也跟着进去。李银秀把大量辣椒和大蒜下锅,和着腊肉,慢慢煎香。
灶下的硬柴慢慢烧着,李银秀利落地在切菜板上切好一大把青菜,并用青菜把刚刚切肉残余的油渣抹干净,又切冬瓜。
煎完腊肉,她将柴火烧大,开始下锅炒冬瓜,炒着冬瓜,顺便把杂粮饭也焖上。
从水缸里舀出一勺水,加了小半勺,放到冬瓜里焖冬瓜,顺便将青菜下锅一起焖。没一会儿,一大盘冬瓜焖青菜就闷好了。
杂粮饭,冬瓜焖青菜,辣椒炒腊肉,这是梁国涛家的午饭,许鲸看着,摸摸肚子,感觉又饿了。
李银秀将所有饭菜利索的放到柜子里,夹出一块腊肉塞到小宝嘴里,关好柜门,嘱咐小宝,“你在家看着午饭,别让人偷了,也别偷吃,等你爸妈回来一起吃。”
“哎!”小宝脆生生应下,嚼着嘴里咸香的腊肉眉开眼笑。
李银秀转身带着许鲸出门,梁国晴家住在生活区另一边,走路得走十多分钟。
梁国晴家门口站满了人,走进去一看,他家空荡荡的,四面墙壁上挂着些许蜘蛛网,还有霉点,屋里没什么家具,仅有的几张条凳上坐满了人,简单拼凑的桌子上堆满东西。
许鲸跟着进去,里面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大人,杂七杂八地交谈。
他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是要处理梁国晴的母亲蔡霞英的身后事,请什么人抬棺,什么时候上山,白事回礼等都要提前商量清楚。
李银秀一进去就被人拉走了,许鲸在一个角落里呆呆地站着,不敢乱跑。
站了一会儿,他去蔡霞英生前住的房间看她。
蔡霞英房间里没人,她被放在床上,脸色灰败,嘴唇发紫,紧闭的双眼里似乎有黑水溢出,在眼角处挂着不详的黑色印记。
从外表上不怎么看得出来她受到了W射线的危害,她看起来只是中年模样,脸上没什么皱纹,身材很消瘦,也很矮小,并不像自然死亡应有的年龄。
许鲸没去管跳得有些快的心脏,走近了一点,这是他才发现蔡霞英的腹部有些鼓,似乎有积水。
“守望号,隐藏模式,扫描当前死者信息。”开启隐藏模式后,守望号的一切信息只有许鲸能看见、听见。
“是,隐藏模式开启。死者性别女,骨龄六十三岁,大约五小时三十分钟前死亡,死亡原因为W射线导致的全身性器官衰竭。”
蔡霞英家里穷,她为让孙子孙女多吃几口饭,自己没吃,去野外找些野菜、野果吃,没吃几次,就得上W射线综合症状,在极短的时间内病发死亡。
许鲸打个寒颤,如果他没有守望号,去野外随便找些食物填饱肚子的话,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哎,你是哪家的?进来这里干嘛?这么不懂事!”有人推门进来,见到许鲸吓了一大跳,满脸怒容道:“这不是小孩能进来玩的地方,快出去!”
许鲸赶忙出去,好几个女人拿着寿衣进来,咣当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外头唢呐声响起,悲凉高亢的调子一出,铜锣与鼓声也随着响起来。没一会,女人们抓着一床褥子的四个角,把蔡霞英抬出来到门口的薄棺材里。
许鲸望天空,太阳还没到正中。
棺材叮叮当当被钉起来,屋里突然传出凄厉哭声。
许鲸望过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哭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往棺木上扑,旁边有女人抱紧她,不让她靠近棺木。
她旁边另一个小一点的男孩也嚎啕大哭,涕泪俱下,同样有名中年女人抱着他。
梁国晴在外面给棺木上钉子,一边钉一边流泪。屋内外不少人红了眼眶,无声地抹泪。
悲凉的乐声还在,棺材用粗绳套好后,几个男人拿着粗木杠子抬棺材。
梁国晴一家三口穿着赶制出来的白色孝衣,捧着纸钱跟在后面边走边扬起。
一行人慢慢走远,跟在后面送行的人也很多。
许鲸没看到李银秀,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身后有人大力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回去。
李银秀低声训斥,“你乱跑什么?”
许鲸望了眼外面送行的队伍,又看看屋内剩余的三五几个人,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会说话。
李银秀把他拎回屋内安置在一张矮木凳上,又给他一大把空心菜让他择,“把菜摘好,我们留在这里做饭。”
许鲸安安静静地择起菜来,屋内其他人也没闲着,洗米洗菜。
屋外有人提进来一大桶磨好的豆浆,煮好豆浆后用纱布把豆渣隔出来,放到米里面去蒸,做豆渣饭。
豆浆加入明矾,放到大缸里,等筷子插进去不倒之时,把已经变成豆腐花的豆浆舀出来,放到豆腐架里,用纱布包好,一层叠一层。上面放了一块大石头压着,让豆腐里面的水尽快渗出来。
渐渐地,满屋子萦绕着饭菜香味。
四处借来的桌凳碗筷洗干净摆开,一样样菜上桌。炒空心菜,炒茄子,炒冬瓜,炒辣椒,腊肉炒豆腐,霉豆腐,六个菜,盘子很大,菜量也很多。
抗棺的人们回来,鞋侧边带着厚厚的泥土。有人招呼吃饭,众人也不拘,自己盛饭,找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吃饭。
李银秀给许鲸盛饭,第一次给他盛了冒尖的一碗,低声嘱咐他,“自己夹菜吃,吃饱一点,晚上就不吃饭了。”
许鲸手一顿,拿着又长又沉的老木筷子,夹起菜来。
这一顿他吃得很撑,同桌的人也吃得很撑。
下午太阳正烈的时候,一屋子的人慢慢散去,各人都有农活要做,耽误大半天,下午还得去田里忙活。
几个中老年妇女留下来洗碗擦桌子,并将剩下的饭菜分掉。
李银秀嫌晦气,没有要,其他人很高兴地端着碗盘回去。
许鲸一天都跟着她,没什么机会离开。晚饭时,许鲸也坐在屋檐下,看着家里其他人吃晚饭。
李银秀中午吃得很饱,晚上不吃,也没给许鲸盛。其他人吃饭,李银秀就在旁边用稻杆搓着绳子,顺便说着今天在葬礼上听来的消息。
“现在国晴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以后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李银秀叹一声,“可怜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先没妈,又没奶奶。”
梁国涛开口,“熬一熬,日子总过得下去。”
“唉,你说得轻松!”李银秀面露惆怅,“今天有人给国晴出主意,叫他给他家阿青定个人家,送去人家家里养,他也轻松一点,他没同意。”
“这么早怎么能定人家?”郭英贞吃惊,“他家阿青还不到十二岁是吧?”
“先定着,又没那么快结婚。”
郭英贞不赞同,“说是不结婚,谁知道送到的那户人家会怎么想?遇上缺德的,十三四就敢叫人怀孕。”
李银秀随口说:“他这不是没同意嘛,十四岁就能立户,要真结婚也不算早。要我说,就不该送阿青去上学,上学多费钱。阿青要是不读书,国晴他家粮食够吃,霞英也不至于吃那些东西活活吃死。”
梁国涛眉头微皱,“妈,别人家的事你别管那么多。”
李银秀不乐意地撇撇嘴,“也就是在家里聊天,对外我又不说。”
一家人吃完晚饭,洗完碗早早去睡觉。许鲸等到天色完全暗了,照例溜出来,在梁国涛和郭英贞房前听了会儿。
他一般只听夫妻俩的闲话,遇到少儿不宜的内容,他会早早走开。短短几天,许鲸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等到天彻底黑了,许鲸照例唤出守望号,而后悄悄溜出去。
梁国涛家里的橱柜中碗挺多,他先前悄悄摸了一只大瓷碗,还有火柴,盐。其他东西他拿不到,也不想拿。
屋外黑漆漆,许鲸熟门熟路地往外边跑,并很顺利地扫描出可以吃的几根茄子和辣椒。
他今天吃饱了,不打算再加餐,只要找齐云至的份就好。
在田野里走了一圈,许鲸抱着盛着辣椒茄子的碗,抓着一大把干草,走去河边找齐云至。
他拨开芦苇,靠近水边,低声呼唤,“齐大哥,你在么?”
喊完,他把昨天藏好的柴火找出来,一边架柴生火,一边等齐云至出现。
不一会儿,河心一个俊美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