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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巍峨,守防兵壮,黑马齐身劲装挺拔,望着高坐马上的一众来人,守城的侍卫登时有些呆滞,再待反应过来,眼前的这群人已然穿过城门,疾骋而去。
“是……是太子殿下。”侍卫跪地还未起身,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还,还有……还有八殿下和公主殿下,司马,司马公子。”边上的城防尉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讣告散发不过一日,钟鼎适才仍在鸣响,然身死南疆的殿下们……就这般活生生的回来了!
“快!快回宫禀报!”呆滞了一瞬,再待回过神,城防尉猛的窜了起来,声音亦带上了急切与慌张,偏偏是在今日,此刻若是太子入宫,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金陵城,又要翻云覆雨了。
再快的兵卫亦快不过此刻逸尘断鞅催马急行的李九众人,繁华的街道,幽暗的小巷,过城越桥,转墙走道,深红的宫门层层叠叠的开启,一道道人马交叠的影子呼啸而入,空留跪地一片错愕满面的宫卫。
大明宫。
抬头望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李九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终是到了这一日,她终是也需踏入这座殿堂了。
粗壮的圆柱龙腾,繁复的地饰壁挂,将整座大殿衬托得恢弘而庄严,一众大臣惊愕的望着眼前步步踏入的来人,齐齐呆在了原处。纵是高官一品还是各司闲职,此刻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瞪大着眼睛盯着一步步走入这大殿的几个年轻人,甚至已然忘记行礼。
龙椅上的人高高而坐,一双眼睛微微的抖了抖,望着一步步走近的人,神色却是十分的怪异与纠结。
“好久不见,七哥。”负手而立,李九微微仰起头,一张削瘦的脸没有半分表情,直直的望着龙椅上的人,“亦或是说,大安监国七皇子殿下。”
“小九……小八……”白小七的手指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抓着扶栏的动作僵了一瞬,面上是一副不知道如何转换的表情,“你们……你们没事了?”
一人俯视,满面紧张,三人抬眼,神色莫名,满朝文武回过神来,整个大殿皆是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殿下他们,没有死……
“嗯,我们无碍,我们没死,我们,回来了。”李九轻轻的弯了弯嘴角,望着眉头拧成一团的白小七,眼中冰寒一片。避开了重重杀手,避开了瘟疫毒蛊,避开了搜捕暗刺,他们,回来了。
与兄弟对峙的这一日,终究还是避无可避。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你们如若不回来,我不必做到狠心绝情。一抹悲戚从白小七李天言眼中划过,再次看向李九与李天沐,那一丝不忍却是转瞬即逝。火烧身遁,多好的法子,为何就不能不再回来?为何就不给他一个机会……
“怎么的,如今这宫中只认这做了一日的监国,便是东宫皇太子,亦无人再瞧入眼中了?”李九负手而立,避开了白小七的眼睛,瞳子微转,扫过大殿的众人,瘦小的身躯四散而开的却是震慑的威压。
所有人似是将将反应过来,衣抚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齐齐收起眼中的震惊,双手拱交身前,弓腰俯首行君臣之礼,“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恭迎谈不上,”李九呵呵笑了笑,毫不在意的受了礼,面上依旧一副冷意,“如若我没有记错,我离开的时候监国还是梁王殿下,那是父皇白纸黑字明确的旨意,为何这才隔了没多少日子,咱这大安做主的人,说换,便给换了?”
再是不得人心劣迹斑斑没有权势的太子爷,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子,地位道理越不过一个皇权,亦越不过一道太子令去。望着面色沉寂如水的皇九子李天赐,与面色苍白的皇七子李天言,满朝文武十分识趣的闭上了嘴。即是你们两兄弟的争斗,便交与你们两兄弟去解决罢。
“小九,大哥他……”白小七微微拧着眉,声音有些犹豫与不忍。
“这儿是大明宫,若说谁有资格在此处唤我一声小九,那便只余我父皇了。”李九的声音不高,却是刺骨的冰寒,一双玉瞳冷冷的盯着高位上的白小七,陌生与冷漠盛满了双眸,俾睨的目光毫无掩饰,余下未说出口的话却是示意明显,你李天言,没有资格这般唤我。
“……”一双手不自然的攥紧,指骨发白,发出嘎嘎的声响,李天言的手微微颤抖着,站在下面的,是每日跟在身后笑闹单纯的小九,是一同成长亦友亦弟的小八,是两个自幼伴随自己一同长大的弟兄,然而此刻,不听丝毫解释,对他冷眼相对犹如陌生敌人的,亦是这两个弟兄。
“七殿下,不同本宫解释解释,你这监国究竟是什么情况吗?”声势只可造就一次,逾时不候这个道理李九懂,这个选择,亦是无奈决绝。
九呆子……苏凤站在李九身后,望着已然气得发抖的老七,再望向身侧目色如水的黑小八,心中一时疑窦丛丛,九呆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又有什么把柄握在了老七手中?
……
一刻钟前,“一会入了这大明宫,你会听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保管吓得你一夜睡不着,你信不信?”大步走在这宫墙之下时,小儿回首笑闹,一双眼弯弯如月,却是没有半分笑意。
“你在说什么?”苏凤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小九,一定要如此吗?”一旁的黑小八满目担忧的望着这呆子,声音迟疑。
“小八哥,已是最好的办法了。”李九弯弯嘴角,面上布满苦涩。
“你便这般相信小七……”有的话一说出来,便是覆水难收了,而那后果,却不是简简单单的身败名裂,而是极有可能命丧当场的。
“其实我不是信他,”李九的笑容一点点散去,削瘦的脸微微泛白,“我只不过打个赌罢了。”赌人心,亦赌她李九的造化。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九呆子有什么把柄在老七手中?苏凤一脸的不耐,没有明白这两兄弟究竟在说些什么。
“嘘……马上,你便要知道了。”李九回过头,嘴角翘起,露出半只虎牙,一双眼中唯留决绝。
……
小九,你莫要逼我,凝视着李九,李天言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下一刻,终是定下心神,轻轻展开握紧泛白的手,声音亦是沉了下来。
“梁王李天沐通敌卖国,各司联名,群臣齐参,将这监国之职撤下,不是我一人的决断,是满朝文武的合议之举,太子殿下,如若是要兴师问罪,只怕此刻不是时候。”小九,不要再逼我了。李天言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挣扎不定的看着李九,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问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既坐不了这位置,于我还是于大哥,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分别?
“好一个通敌卖国,”李九却似是丝毫没有体会李天言眼中的不忍,蓦然冷笑起来,“堂堂梁王,堂堂大皇子,就这般被你们随口戏言般的一句通敌卖国便废去了监国之位,你们这是无视我大安的皇权,亦或是蔑视我父皇的旨意?”
“李九!太子殿下!!梁王的罪状条条清晰,罪证亦是白纸黑字!不容抵赖!这件事情没有宣扬出去,已经是对梁王最大的宽恕!你还待要如何!”李天言猛的站了起来,眼中是再无法掩饰的怒意。
“宽恕?大哥何须你们来宽恕?”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李九转身,冷冽的目光扫向诸位大臣,“父皇多年未曾打理朝政,朝中的事务究竟是谁在亲力亲为?各方的难题又是谁一点点去解决?梁王的罪责,那我请问一下,我们这位负罪的梁王殿下,此刻人在哪里呢?”再次抬起头,小儿的眼中已是赤红一片。
风波之外的朝臣已然开始犹豫,面色亦陷入纠结与挣扎。本就是波云诡谲的皇子权斗,他们根本无能为力掺和,而此刻,眼前的局面却是愈发诡异了。七皇子不是一向是梁王的左右手?为何此刻为梁王说话的,却是太子爷?
“太子殿下说这么多,是为了替梁王平反吗?”望着面色变化的朝臣,李天言望着李九,一转适才隐忍的语气,声音亦带了冷意。
小七的眼中再没有半分熟识的模样,李九的瞳子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的垂了眸,声音依旧是清冷,“是,又如何?”
“梁王此刻并不在宫中,亦不在金陵,太子殿下是知晓的吧。”大哥失踪了,南疆遇刺已然是大哥最后的消息,而转瞬回朝的,便只剩小九几人了。论争权,小九,不是大哥的对手,他敢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放任自己最大的对手此刻回来的。
“哦?大哥不在宫中吗?”李九抬头,面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
“即便此刻让你查明了这件事情,于我大安又有什么好处。”李天言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你能让大哥回来主持大局吗?”
“大哥不在,四哥不理朝政,论及长幼,而此刻大安的情况,监国的位置确实非你莫属,我的七哥,七皇子殿下。”李九笑了笑,冷意未退,神色阴兀,“可七哥莫要忘记了,这大安可是有太子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