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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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哥哥,你好多钱啊。卢茸见到那几张钞票,眼睛都直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孩儿能拥有这么多的钱。
这算很多吗?沈季泽问。
卢茸伸手捻了捻其中一张:当然多了,你知道吗?可以把李家小卖部的糖都买空。
李家小卖部的糖?你想吃糖?沈季泽看了他一眼。
不了,不想吃。卢茸使劲摇头,两只手也辅以动作,只不过脸上却分明写着想吃两个字。
你们两个娃娃鬼鬼祟祟的在干啥呢?一道声音冷不丁从院内响起,门被拉得更开。只见依旧穿着那件不系扣的白褂子,大敞着肚皮的泓大师,手里端着饭碗走了出来。
两小孩立即站直了身体。
泓大师往他俩身后看,没发现其他人,便问:你们爷爷呢?
两小孩摇头。
泓大师打量着两人:这里可不是小孩儿玩的地方,会搅了神仙们午睡,快走快走,去其他地方玩去。
沈季泽没有做声,卢茸却大声回道:泓大师,我和哥哥想来拜神。
经过上次那么一遭,他已经没有那么怕泓大师了,更别说这次是要和哥哥一起拜月老,便更是勇敢了几分。
哦,拜神?那可以啊,拜了好考第一名。泓大师往嘴里刨了口饭,笑眯眯地说。
不是的,我们要拜恩恩爱爱白头到老那个神,名字叫做月老的那个。卢茸的声音有藏不住的喜悦。
泓大师愣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像是在忍笑。他用筷子头点点两人:你俩要恩恩爱爱白头到老?要拜月老?
沈季泽突然就有些害臊,扭头看向一旁,卢茸却脆声道:就是我俩。
泓大师被口饭呛住,开始剧烈咳嗽,面红耳赤地捶自己胸口。
沈季泽从兜里掏出钱,有点难为情地说:泓大师,我们可以给门票。
泓大师瞥了眼他手中的钱,边咳边指着院子那头:不收门票,自己咳咳去拜吧。
两人连声道谢,欢喜地进了院子,经过泓大师身边时,沈季泽还对他行了个队礼,卢茸也赶紧跟着效仿,站直后举起右手行了个队礼。
泓大师胡乱摆了摆手,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
第26章
两人穿过院子, 进了佛堂,径直走过前面三尊像,停在最后肩上搭着红布那尊面前。
这个就是月老了。卢茸轻声说。
沈季泽点头:对。
此时在两人看来, 那团裹着红布的泥胚不再那么滑稽可笑,粗糙的五官也不敷衍, 看着就让人肃然起敬。
地上只搁了一个蒲团, 沈季泽又去旁边拖了一个来, 互相望了眼,学着上次和财爷一起拜神的步骤,都跪在了蒲团上。
佛堂里很静谧, 卢茸双手合十往身旁偷瞧, 正好沈季泽也是这个姿势在看他。
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卢茸轻声问。
沈季泽茫然望着他, 开始回忆电视剧里的那些步骤。正在努力回想, 门口传来泓大师的声音:你们得上香。
两人转过头,看见泓大师靠在门框上,左手端碗右手拿筷, 腋下还夹着一小捆红色的东西。
他走进来,将碗搁在供台上,将腋下的东西抽出来:红烛一对,香九根, 寓意长长久久。
沈季泽想起来了, 电视里拜神都要烧香点烛的,这是必备程序。
泓大师将那捆香烛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要?
要。沈季泽果断回道。
等沈季泽接过香烛,泓大师又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要不要?
要。
没有打火机怎么能点燃呢?肯定要的。
泓大师满意微笑, 如同变戏法似的, 又从身后提出个小篮:金元宝一摞, 红绳两根, 红花三十六朵,尺余红绸一条,要不要?
这,这些都是拜月老需要的吗?沈季泽看着那篮子问。
那当然,心诚就得全套。月老受了你俩的香火,用金元宝去买瓶茅台,配上半斤卤肉,小酒一喝,你说他老人家开不开心?
卢茸设想了下那场景,肯定道:开心。
对嘛,他老人家一开心,给你俩系上的小红绳儿还不给打个死结?那是想挣都挣不开。泓大师说。
沈季泽转头看了眼卢茸,见他眼睛发亮,便说:那这一篮子的东西我都要了。
一共三十五,算你三十块,加上这个篮子。泓大师爽快地将竹篮子塞给沈季泽,又摊开了手。
沈季泽掏出裤兜里的钱,抽出一张递给他。
卢茸没想到居然还要钱,也不管月老有没有酒喝了,心疼地伸手去挡,被泓大师快一步接到手里。
泓大师对着光线举起钱,看了里面的水印后,满意地揣进了白色小褂的兜,说:两位小施主稍等,我去准备下就来。
两人这就从小孩儿变成了小施主。
泓大师转身离开佛堂,沈季泽将篮子放在地上,开始翻拣里面的东西,卢茸就蹲在旁边看。
沈季泽对着那些金纸做成的元宝和红花啧啧称奇,卢茸沉浸在这些东西要三十块的思绪里,神情都有些恍惚。
那是多少的糖啊,就这样被月老拿去了
几分钟后,泓大师回来了,这次在白褂子外面还穿了件僧袍,看上去似模似样的。
他将找补的七十块递给沈季泽,面相严肃地走到两人身边,拖了个蒲团坐下,开始敲手上的木鱼。
喃喃念经声和木鱼声一响起,这佛堂的气氛顿时庄重起来,破旧也变成了古香古色。
可以开始了吗?沈季泽问。
泓大师垂眸微微颔首。
沈季泽将红烛和香点燃,又要去点那些元宝和红花,泓大师突然睁眼,扔掉木鱼一把将篮子夺了过去。
这些别动,我只收了香烛钱,这些是租给你的,只需要提取里面的佛息就行,不用烧掉,你去把红烛和香点上。
沈季泽按照他的吩咐,将红烛摆上神像两旁的烛台,香插在香炉里,这才又跪下。
泓大师闭着眼继续敲木鱼,两小孩对视一眼,都抿着嘴笑,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接下来怎么办?卢茸对着沈季泽做口型。
沈季泽求助地看向泓大师,见他正专心念经,心里暗想这个应该就和那晚遇到的纸人一样,那对纸人跪拜时念的话,他可还都记得。
一拜天地。沈季泽边念边拜倒在地。
卢茸也跟着趴下去,嘴里念:一拜天地。
泓大师的木鱼念经声顿时消失,微抬眼皮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两名小孩儿,眼角抽了抽,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二拜高堂。沈季泽继续对着泥像叩头,卢茸也跟着照做。
夫妻对拜。
沈季泽这句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劲,直起身愣愣地看着卢茸。
卢茸却没管那么多,自顾自喊着夫妻对拜,满脸肃穆,再次对着神像叩头。
沈季泽瞧泓大师还是在敲木鱼,并没对这说法提出异议,似乎这个程序并没有出错。而且身旁的卢茸已经拜完了,正眼巴巴看着他,所以虽然心里疑惑,也只得叩了头。
好了好了,结束了,可以起来了。泓大师飞快起身,眼神飘忽的不看两人。
泓大师,我和哥哥就永远不分开了吗?卢茸问。
泓大师摸着鼻子嗯了声。
那我就和哥哥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了吗?卢茸不放心地追问。
啊对,你们是啊永远不分开,就和别人老公老婆一样。
卢茸高兴地原地跳了跳,欢呼道:好哎,我和哥哥永远不分开了。
泓大师将篮子里的金元宝和红花取出来,用自己的僧袍下摆兜着,将空篮子又递给卢茸。
这些金元宝和红花的佛息已经被吸取了,我留下来继续灌入佛息,篮子你俩带走。他说。
卢茸满脸笑容地接过篮子,那句永远不分开让他高兴得很。
沈季泽呆愣愣的跪在蒲团上,他想着那句和老公老婆一样,再回忆自己脱口而出的夫妻对拜,觉得这个程序和自己想的似乎有点出入。
泓大师端着僧袍下摆,对着月老像在三鞠躬,嘴里轻声念叨着。
卢茸离得他近,依稀听见什么莫怪之类,不过他也没当回事。
走吧,已经礼成了,可以出去了。泓大师将装着元宝的僧袍脱下来搁在供桌上,端起旁边的饭碗,继续往嘴里刨:还是热的。
沈季泽和卢茸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路过前面一尊神像时,泓大师边嚼饭边仰头盯着瞧:这狗日的鸡又把眼珠子给叼走了。
沈季泽闻言看去,只见嵌了黑豆做眼珠的那尊像,眼里的黑豆已经没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坑。
泓大师在自己饭碗里挑挑选选,拣出一颗花生,爬上供桌,安到那小坑里。
他跳下供桌拍拍手,满意地说:还凑合。
转头见沈季泽和卢茸都盯着自己,又解释道:明天我就请颗栖梧山的黑宝石回来,给神像做眼睛。
还想拜什么吗?泓大师送两人出门。
沈季泽这时已经回过了神,便问道:还有什么拜的?
院子里还有刚做好的财神,你要拜的话,我可以放进佛堂。
沈季泽对发财不感兴趣,便拒绝了。
你还可以求其他的啊,还有个啥啥神刚上好漆,在屋顶晒着。你可以求他保佑你们考试一百分,打架打得过,摸鱼儿抓鸟一抓一个准,掏的鸟蛋都比别人的大。泓大师说。
沈季泽:咦,好像有些心动。
卢茸赶紧挡在两人中间,遮住沈季泽装钱的裤兜,疯狂摇头道:不拜了不拜了。
行吧,想拜了再来,我替菩萨神仙们给你们打七折。泓大师遗憾地说。
出了寺门,卢茸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将泓大师挎在手里的空竹篮夺过来。
这是给了钱的,是他们的,可不能忘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泓大师靠在门框上,高声道:两口子慢走啊,下山注意点路,别摔了。
沈季泽正牵着卢茸下石阶,闻言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
泓大师抬腿将一只想偷跑出门的母鸡挡在院门口,笑眯眯地说:你俩刚才拜堂了,可不就是两口子嘛。知道拜堂是什么吗?就是成亲,是结婚。
结,结婚?沈季泽惊愕地张开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对啊,所以说你们是两口子嘛。泓大师乐不可支道:新郎官,你可得好好对你媳妇啊。
说完也不管两小孩的反应,边笑边退回去,咣当合上了院门。
卢茸看看紧闭的院门,又抬头去看沈季泽:哥哥,泓大师说的是真的吗?
沈季泽此时还在震惊中,双目呆滞地平视前方,脑内正翻江倒海着。
卢茸没等到回答,自顾自茫然道:可是我才八岁啊,还没到高年级就结婚了吗?我的同学好像都没有结婚的。
沈季泽还是如同雷劈般,没有任何回应,卢茸又开始琢磨。
结婚应该就是最亲的两个人了,如果和哥哥结婚的话,那他俩就很亲很亲。
好像这结婚也挺好?
卢茸想到这儿,脸上逐渐露出喜色,伸手扯扯沈季泽的袖子:哥哥,原来咱们结婚了。
沈季泽空茫的大脑捕捉到结婚俩字,瞬间回神,急声道:别听他的,咱们就没有结婚。
没有吗?卢茸狐疑地问。
你看咱俩像新郎新娘吗?你见过小孩儿结婚的吗?
沈季泽声音和表情都有些严厉,同时将卢茸往身前一扯。
卢茸被扯得踉跄了下,有些不高兴地噘起嘴。
我给你说,不准信那些胡说八道,咱们就没有结婚,刚才拜的那些都不作数。沈季泽沉着脸道。
不作数?卢茸惊愕地问,眼睛瞪得大大的。
对。
那你说的
不作数,通通不作数。沈季泽又羞又恼地打断。
卢茸瞪着他,眼眶逐渐泛红,眼底也氤起了一层水气。
沈季泽扭过头,意思这事没得商量。
不作数就不作数,谁稀罕?卢茸突然大吼了一句。
他声音带着哭腔,喊完后嘴巴瘪了两下,却忍着没哭。啪地甩掉沈季泽的手,顺着石阶往下走,脚步飞快,小身板却挺得笔直。
小狗疯玩够了,从树林子里钻出来跟上,满脑袋都顶着树叶。
卢茸哽咽着说:咱们回去,不再和他好了。
小狗摇着尾巴,很憨地汪了一声。
沈季泽心里也憋着火。
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呢?肖勇还不笑话他?同学们不笑话他?老师还不把他叫到教研室去,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说,你是不是结婚了?好好一个暑假,作业没做多少,倒是把婚给结了!星期一早上全校大会上去做检讨。
想想都好可怕。
再说了,爸爸妈妈允许他现在就结婚吗?
那个泓大师看着他俩结婚,为什么都不阻止一下?
沈季泽用脚狠狠踢了下旁边的树,踢得自己脚尖生疼,龇牙咧嘴地原地转了两圈。
不过这倒让他冷静下来,不再那么气恼,特别是想起卢茸都快哭了的模样,人也气冲冲的走了,心里的火气更是散了个七七八八。
沈季泽沿着石阶往下追,很快就看到卢茸的背影。他加快速度,冲到卢茸身后时站住,跟着往下走。
卢茸却理也不理他,沈季泽咳嗽了两声,卢茸还是径直看着前方,就像没听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