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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家产就都是你的了,你做梦!”关安安并没有被安抚住,而是越发的烦躁,她指着妇人的鼻子尖,“不下蛋的鸡。”

“住嘴!越来越没规矩。”关爸抬手佯装做了个动作,到底没打下去,换来了关安安越发止不住的泪水。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给关爸听,越讲越难过,她不明白,林寥的死明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她非要找上她。

这一夜,整个关家无人入眠。

毛不思接到老毛电话的时候,天还没放晴,她懒洋洋的躺在酒店的套房里,把脑袋埋在被子中。

老毛依旧那么啰嗦,喋喋不休,听得毛不思差点又睡过去。

“毛毛,这单生意你要做吗?”老毛自己跟演单口相声似的讲了半响,发现心爱的女儿自始至终没有回应。

“什么生意……”毛不思的大脑早上只能短暂的理解几个单词。

“你现在不适合小马那孩子在烟城吗?”老毛翻着昨晚马明义传给他的照片,照片里毛不思臭着一张脸,活脱脱像别人欠了她几万块钱,到底还是觉得旁边岁月静好的马明义可惜了。

但重点不在这。

他们捉妖人跟正常工作一样,也是有体系的,一群人建个线上群,天南地北的海聊,今早,烟城那边就来了个大单,价格开的很漂亮,老毛要不是觉得要不是自个离得远,还真想去接单刷刷业务。

“六叔又在骗你吧。”毛不思对他们的‘捉鬼天师万万岁’老年群十分的鄙视,以往也不是没有业务,只是在毛不思连着奔了几个小到蚂蚁肉都没有的场子后,对这件事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你离得近,就顺手接了。”老毛不乐意了,这赚钱的生意哪还有往外赶得。

“不去,没空!”毛不思一口否决。

“不去?不去谁给你交房租,交水电,你吃什么?穿什么?啊?你摸着你那小良心问问自个,你往家里掏过一分钱没?”老毛这暴脾气,气的当场拍了桌子,“明年的房租自己交!”

“不是,话不能这么说……”毛不思怀抱着手机,“爸,爸,亲爹……”

啪——

电话被挂断,传来‘嗡嗡’声。

亲爹没有搭理她,毛不思翘着脚丫,脑袋乱成鸡窝,她使劲的薅了两把头发,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纠结:我到底为何要做神婆。

“早啊。”房门被人用脚轻轻踢开,马明义手上还端着两份早餐,他早已收拾妥帖,看上去跟毛不思的不修边幅有着天壤之别,“吃饭吗?”

“吃你个大头鬼!”毛不思从床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她探着半个身子,“你什么时候把长安酒店的工钱给我结一下?”

“干活啊,跟做人一个道理,你得干净,对吧。”马明义倒了杯咖啡给毛不思,被她拒绝,就见她伸手掀起隔壁的小米粥,然后咬了口包子,吐司片烤的焦黄,马明义饮了口咖啡,继续他的话题,“7002那个搞定了?”

没有……吃包子的手停在嘴边,毛不思简直要泪流,她擤擤鼻子,权衡利弊,最后决定再度开张。

“六叔,您再把烟城的单子跟我说说呗。”毛不思吃过早饭,蹲在沙发上开着免提电话打个不停。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中期十足,“我给你个电话吧,你就说是林婆子介绍的。”

“林婆子是谁?您相好的?”毛不思突然来了兴趣,不得不说,她是个十分爱八卦的存在。

“毛毛啊。”对方一怔,接着叹气出声,语重心长,“难怪老毛担心你,你在这么下去,可怎么找对象啊,谁还要你……”

扑哧——

周边传来了不合时宜的一声嘲笑,毛不思慌忙按下话筒,敷衍道,“我知道了六叔,回头聊。”

室内一时有些尴尬。

马明义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下去,抱着肚子蜷在沙发另一头笑成一团,边笑边拍大腿,“哈哈,哈哈哈……”

好笑吗?有什么可笑的!毛不思抬着鼻孔,要不是因为她的职业问题,追她的小伙子早能排出一道收魂符了。

一脚踹到马明义的后腰上,毛不思在他止不住的笑声中,怒道,“笑屁,干活了!”

出租车停在某高端小区门口,雨滴还有些淅淅沥沥,毛不思按着六叔给的号码拨通电话。

“喂,您好。”对方接的很快,听声音是个温和的女人。

“喂,您好,我姓毛。”毛不思自报姓氏,马明义没吭声,只在一旁给她撑着把小红伞,就听她继续,“是林神婆介绍我来的。”

天依旧灰蒙蒙,小红伞显得越发扎眼,风吹过,别墅周围更冷了三分。

☆、渐渐行去

关家的别墅就是纯粹的土豪风,毛不思踏进去的瞬间,‘有钱’两个字就扑面打来。

关妈看上去年岁不大,四十露头的样子,瞧见毛不思和马明义稍微一怔,人就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只让阿姨取了一次性的拖鞋给他们换上。

毛不思也不在意,对方这种神色她见得多了,大多是人家觉得她太过年轻,难免会往骗子身上想,毛不思也不懂,捉妖师就该头发灰白仙风道骨,到底是哪里来的约定成俗,难不成,捉妖师都是直接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年轻过不成。

“毛小姐今年多大了?”关妈带着她向关安安的卧室行去,半道上还不忘了和她寒暄两句。

“二十四。”毛不思随口应下。

“年纪不大啊。”就听关妈继续,“比我家安安就大几岁。”

关安安的卧室在二楼的东北角,卧室的门被大大的敞开,毛不思踏上台阶,就能感受得到,她房间里有股莫名的磁力,想来里面是放了不少道家的东西。

“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毛不思跟在关妈后头,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个具体的我还真不清楚。”关妈把毛不思带到关安安门口,皱着眉摇头,“这孩子心里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你还是自个问她吧。”

万一她说的不中听,依着关安安那脾气,铁定又要和她闹一场,惹不得还躲不得么。

毛不思回看了眼马明义,就见他努努嘴,无声道:果然后妈。

留在屋里陪着关安安的阿姨被毛不思请了出去,诺大的房间内就剩下了关安安,毛不思和马明义三人,毛不思对上关安安怀疑而谨慎的审视,抬手扯下了她贴在窗户框上的符咒。

“你……”

“朱砂已化。”毛不思看着手中辨不出真容的黄符,随手投入垃圾桶,“这符帮你挡过一道,没用了。”

“我爸给了你多少钱?”关安安还靠在床上,身上的真丝睡衣泛着点点的珠光白。

“到我手里差不多五万。”毛不思深觉这个价钱很不划算,但还是实话实说,“你觉得高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便宜。”关安安上下打量着毛不思,白短袖配上牛仔裤,长长的头发被扎成马尾,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视线平移,当关安安眼神落到马明义身上,瞬间变了三变,飞快的收了回来,指着他问,“这位是?”

“客户。”毛不思在脑海里把她和马明义的关系仔细捋了两遍,想来想去,还是‘客户’俩字最为贴切,“正巧碰上你这单,就顺便一起过来了。”

片刻的沉默,就在毛不思以为三人间的尴尬气氛将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关安安忽然俯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个巴掌的的盒子,她顺手翻了翻,抽出一张灰绿色的卡递给毛不思。

“这是什么?”毛不思望着手中接过的卡,如果她的视力正常,这应该是张银-行卡。

“钱。”

“我都是事后收费。”毛不思面上不显,心中却恨不得拍到马明义脸上,看看人家,提前给钱,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事后的五万你问我爸要就是。”关安安从床上爬起来,她红着眼抓住毛不思的手腕,“这是另外的价钱,我单给。”

卡里是关安安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她一直坚信,只有价格给到位,别人给你的帮助才会到位。她不知毛不思有多大的能耐,但是她认得马明义身上那套的价位,他穿的衣服,他带的手表,不是常见的牌子,但是价格都不是正常人可以负担的起的,除了那串奇怪的珠子她辨不出来,剩下的心里都能估出大概价位。

骗子,是不会在这些细东西上下功夫的。

“行,卡先寄存在我这儿,不成功包退。”毛不思顺势坐到关安安的床上,盘着腿跟她细聊,“你仔仔细细,把全部的事情讲给我听。”

“事情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发生在关安安上初中的时候,很多细节她已经记得不太真切,只挑了重要的讲给毛不思。

那个女孩叫林寥,是班里有名的学霸,成绩特别好,人也老实,就是喜欢打小报告,比如谁谁谁上课又说话了,谁谁谁下午的自习又逃课了之类的,班里的同学大多不是很喜欢她,一来二去,自然就被孤立。

但是大家都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林寥不讨人喜欢,班里的学生偶尔也对着她恶作剧一把,但真心没伤害过她。

“后来,她出了车祸,班里还给她点了蜡烛。”关安安用手背抹了把眼角下的泪,越说越委屈,“可谁知道她那么小心眼,车祸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明明是她横穿马路。”

眼前的姑娘还在上大学,也不过二十左右,委屈起来也挺让人心疼的,毛不思顺着关安安的话头,脑海中骤然出现二十六中四楼的那个女鬼,“你之前的班级是在秀禾楼四楼吗?”

“对。”关安安点头如捣蒜,眼底的光因着毛不思的开口亮了几分,“林寥车祸后有段时间班里老是晚自习停电,电路检查过好多次都没问题,传出了很多奇怪的流言,然后我们班就被封了,换去了其他教室。”

这件事在当时的二十六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只是这轰动,也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渐渐的褪却,归于平静,然后被后人遗忘在角落里。

可是,不对啊。

毛不思还坐在床上,背包被丢在地毯上安静的呆在一旁。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鬼亦如此。那个背影,毛不思至今都记得真切,她闯入了她的地盘,劈开了她的幻境,对方也只是震开她的降魔杖而已,并无多大的恶意。

可如果是像关安安所言,林寥不分青红皂白,应该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才对。

“你说你昨晚看到了她。”马明义也听得仔细,“她说什么了?”

“我只顾着害怕,哪里还敢听她说什么。”关安安连回忆昨夜都觉得惊悚,林寥似乎说了句‘把东西还我’,摇摇头,关安安觉得不太可能,自己哪里欠她什么东西。

之后,毛不思把别墅里里外外瞧了个遍,暗中布下几个阵法,才和马明义回酒店取东西。原本毛不思的意思是等人出现了,她再过来,谁料关安安死活不同意,这才没办法,俩人只好应下从酒店暂时搬到关家的客房住几天。

“关安安要说的属实,姓林的那小丫头可不是个善茬。”外面的雨还未停,马明义撑着从商店买来的来的小红伞。

“良鬼收,恶鬼灭。”毛不思斜眼看了眼把伞整个达到自个头上的马明义,往里挤了挤身子,“若真是害人的东西,也无需留下等着日后浪费经文,渡不过去的。”

“你老挤我干什么。”马明义冷不丁的被毛不思挤到伞外,脖子上迸了几滴雨水。

“没看我被淋着呢。”毛不思指了指自己湿了半截的短袖口,“你就不能绅士一点,舍身挡雨?”

“不带伞还有理了。”马明义嫌弃的把伞往自己上拉了拉,毛不思立刻又像泥鳅一样挤了过来,四目相对,马明义由衷的感慨,“二十五一把你都不买,你怎么就这么抠呢?!”

“钱,要花在刀刃上。”

“淋你的雨去。”

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位年近五十的妇人在拼命的推着破旧的三轮车,车上码着几大捆青菜,塑料膜披在上头,被雨水砸的噼里啪啦作响。三轮车有些斑驳掉漆,熄火在半道上,妇人身上的衣服全被雨水浇湿,头发像海带片一样贴在脸上,她咬着唇,瘦弱的身体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缓缓地推动着三轮车前行。

她身后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双马尾,乖巧的跟在不远处,雨水穿透她的身体落在地面上,四周的行人来往匆匆,偶尔有人从她身上撞过去,都要忍不住冷的打几个喷嚏。

妇人和小姑娘就这么一前一后,向着城北渐渐行去。

☆、戛然而止

“无极之极,莽弥非垠!”

小姑娘还跟在妇人身后,突然一道冲力穿透雨帘,向着她的面门狠狠撞来,幸亏小姑娘发应迅速,眼角一抬,人就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毛不思抓着小红伞,往前追了几步才停下,大雨冲刷掉了小女孩方才的气息,让她一时无从寻起,这才收回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妇人身上。

妇人浑身被雨水淋透,有些诧异的回望着毛不思,嘴巴微张。也不能怪她,任谁看到大雨天冲出来一人,对着空气胡言乱语一番,都会感觉奇怪,指不定还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大婶,您没事吧。”三轮车上的大白菜掉了两颗在马路上,溅上了一层细细的泥点子,毛不思小跑着到她跟前,弯腰捡起,“我看您车好像坏了。”

“常常这样。”妇人结果毛不思手里的白菜,小心的蹭了蹭,又塞回塑料膜中,抬手抹了把眼帘上的雨水。

毛不思慌忙把小红伞撑到她头顶,脑中却还是方才小女孩的身影,嘴上却道,“雨下的怪大的。”

“你也知道雨大。”气急败坏的男声从身后响起,马明义原本走的好好地,也不知毛不思发什么疯,忽然抢了他的伞冲出去。

雨水倾倒在他脑袋上的瞬间,马明义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身边的人已经跑出了数十米外,等他再回过神来,毛不思已经站在远处的路口,不知道和谁说着什么。

“你来的正好。”毛不思扯着马明义的胳膊把他拽到妇人身边,“你帮着推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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