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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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了飞船，混在喜笑颜开的游客队伍里走出宇宙飞船。这是一片她完全不熟悉的土地，但也是她的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云康打开因星际航行而关闭的光脑，通讯立刻在屏幕上弹出来。
周汗青问：“听米斯说你们决定去普鲁星？”
云康说：“现在已经到达了。”
周汗青摸了摸胡子，他说：“哎，你可真像你的母亲，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物。一来二去就把疗养院捅了个底朝天。这次就当去普鲁星的旅行吧。你们一切顺利就好。”
他说话的语气轻松，像是一个知道孙女要进行长期旅行的爷爷对孙女的问候。云康打开新闻，抿唇笑着：“周院才是厉害人，深谙舆论战的精髓。”
周汗青说：“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共同讨论的结果。”
祝星戎听他们互相吹捧，心里好奇。他打开了光脑，蹦出来一条新闻。
头条不再是他们的通缉令，而是关于疗养院的新闻【情绪病蔓延，源头竟在疗养院？】
周汗青说：“我整理了一份资料发给媒体，还赶在军部之前去找三大军校的校长谈话。他们得知疗养院专门给他们开的绿色通道原来是做这个用途，大发脾气。”
他摇头说：“但是在没有进入疗养院前，谁能想到军部会做这种事情呢？是他们保护着安图星，却也是他们为了虚无的目标，将人类视为可以收割的野草。现在社会舆论反响很大，毕竟情绪病患者太多了。”
云康提示道：“疗养院陷入风口浪尖，是时候该将食疗计划的成功数据展示出来。不然的话，情绪病终究会是一个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舆论也许会从谴责加害者变为谴责受害者。”
周汗青乐观的说：“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交易市场的帮助下铺开食疗计划了。相信你在普鲁星的‘旅游’很快就能结束。”
云康觉得这是周院故意说得轻巧，以此安慰她。食疗计划沉寂了那么久，哪能够这么轻松的铺开。
不过她也没有过分烦恼。她看了一眼假护照上的名字，自信地想，云康是通缉犯，关我什么事，他们找不到我。
运菜船不一会就到达了港口，与他们汇合。米斯说：“瞧你们，累得够呛。赶快去找个地方歇歇脚，明天我带你们去见族长。”
云康说：“有没有什么物美价廉的旅馆，能不能帮我们推荐一下。”
米斯摘下草帽，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是吧，这么客气干嘛。我们的科技没有安图星发展的那么好，但是多几张嘴吃饭还是没问题的。”
他给云康出馊主意：“你就使劲压榨祝星戎，没有关系。他们家有个大牧场，你可以每餐都大口吃肉。”
他搂住程星的肩膀：“至于你们就去我家，老周跟我也算是老交情了。”
严岳举手：“我也要去！”
去哪都一样，反正他是再也不想当电灯泡了。
普鲁星是个典型的农业星球，飞行器一路飞驰，下方就是宽广无边的绿色田野。牧群在草丛间缓慢的移动，是田野中流动的风景线。
屋外围着围栏，祝星戎把大门打开，一头小牛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试图顶撞他。
可是它还是个幼崽，小角都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压根没有一点攻击性。祝星戎握住它的小角，将它的脸转向云康。
它通体棕色，只有眼睛上方有两个白色的、圆圆的花纹，向上斜飞。像是整日气鼓鼓的样子。
云康摸了摸它的前额，说：“这就是愤怒牛吗？”
小牛发出“哞”的一声，像是在应和她。
祝星戎说：“这个小牛才刚刚生下来，体型太小啦，其他小牛应该都被牵出去吃草了，它还只能呆在家里被人照顾。”
他提着行李，邀请云康进入他家。
门口摆着软绵绵的地垫，云康刚踏上去，就感觉自己陷入了软绵绵的生物体里。生物发出“噗叽”漏气的声音，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扭头看着祝星戎：“嗯，我好像踩到了某种生物。”
玛亚说：“不是好像，就是踩到了我呢。”
他无精打采地幻化成人形，看着云康吃惊地说：“啊，这不是那位”
云康挑眉：“你见过我？”
玛亚正要否认，陈平安激动地伸出触手，勾了一下他的衣角：“玛亚！”
玛亚说：“哈？你居然也是普鲁星人，难怪你能认出潜行的我。”
他笑着看了一眼祝星戎和云康：“原来就只有你们俩是人类。”
不，云康默默地想，全屋只有祝星戎一个人类，可以说是含人量极低了。
祝星戎说：“爸爸妈妈呢？”
玛亚说：“还在放牧呢。”
祝星戎说：“你也不去帮帮忙？”
玛亚摇头晃脑：“我是小咸鱼，遇事就躺平。一旦有问题，不找我就行。”
门外传来一声爆喝：“生你还不如生个牛崽。牛崽还会主动迎接我。你就只会呆在家里玩光脑。”
云康扭头，看见一只长着两对耳朵的小马哒哒停在院子里，两个普鲁星人一前一后下了马，是祝星戎的养父母回来了。
他们左右围住云康，脸上笑得像朵花：“小祝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哟。还呆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快进来。”
玛特夫妇的热情高涨，云康被他们塞在客厅的沙发上。
普鲁星人有八只触手，待客的热情也翻了八倍。云康左手被塞了一杯饮料，右手被塞了一袋自制薯条，面前的茶几堆满了被这对夫妇翻出的各式零食。她得努力从零食山后面探头，才能看着玛特的眼睛跟他聊天。
玛亚给陈平安拿了一袋，零食山轰然倒塌。他抱着陈平安飞快地远离肇事现场。
玛特的触手从窗户里伸出去，试图抓住这个讨人厌的小鬼，但是玛亚将身子一缩，整个人从他爹卷曲的触手之中流了出来。
他兴致勃勃地跟陈平安说：“哥哥的本领你学着点，明天带你去打猎。”
玛特的怒吼响彻整个屋子：“别给幼崽传授你这些歪门邪道！”
当他们得知云康很会做菜时，这种热情更上升一步。
玛特大叔说：“普鲁星人是温和恋家的种族，我们喜欢各种各样的食物。”
他盛情邀请云康参观他们家的厨房，趁着云康走远，祝星戎说：“你们的热情把客人都吓住了。”
玛特太太说：“瞎说。她跟我们聊得多开心啊。”
她怀念地说：“我对安图星人印象很好，因为曾经有个安图星团队在我们家寄宿。那个队长做饭好吃，说话好听，还长得漂亮。就像这个小美女一样。”
祝星戎问：“这个队长叫什么名字？”
玛特太太说：“这我哪里记得，都过去那么久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她拉着祝星戎的手：“你再不回来，我连你的名字也要忘记了。”
祝星戎无奈道：“你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
玛特太太回忆过去：“你还记得我们的仓库吗？你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
祝星戎说：“当然啦。你们什么都往仓库里丢，什么破碎的冷冻仓啊，奇怪的玩偶啊，报废的机甲啊，我之前最喜欢在那里探险。”
普鲁星人不太能凭借外貌辨别出人的年龄。玛特太太口头上说“小时候”，实际上那时他已经十六七岁，在太空中被弹射出来，然后被玛特夫妇敲破冷冻仓救出。
玛亚当时还没出生，他和其他普鲁星人聊不到一起，经常跑到仓库里自顾自地玩耍。
玛特太太说：“哎，我也开始回忆过去了。看来真的是老了。”
祝星戎才不上她的当：“我咨询过族长，普鲁星人平均寿命都在100岁。你还正是壮年时期，不要用这种借口催我的婚。”
玛特太太一脸不开心：“又被你识破了，是不是玛亚提前给你透了底。”
厨房门开了，云康夹着猫走出来，她说：“我有事找你。”
玛特大叔正做菜做得热火朝天，他扭头郁闷道说：“什么事比我们探讨厨艺更重要的？”
玛特太太拦住玛特大叔：“去吧去吧，别理他。”
云康走到屋外，开门见山：“猫说你们刚刚聊到一个团队，还有仓库里的一台报废机甲。”
她恳求道：“可以带我去仓库看看吗？”
占据仓库主要空间的就是那台机甲，四肢破损，舱体大开，内部零件全都暴露在外面。经历了十几年，已经报废生锈。
风沙刮过它的表面，磨去它身上的涂层，留下了泥土，和泥土中夹带的小小种子。
它的零件缝隙里颤颤巍巍地长出了一朵瘦弱的小白花，随风摇曳着。
祝星戎突然想起，当时他在仓库里玩耍，这台机器是会说话的。
它已经快要报废了，系统却还能运转。一直重复着一句语音。
机甲的发声系统磕磕巴巴地播报着：“3014年2月8号，晴，机甲破损度已达98，请立即修复，请立即修复未发现机甲师生命体征滴已向管家机器人发送报告。”
猫感受到氛围的低沉，它左右看看，寻找能够转移云康注意力的东西。
这个仓库真是什么怪东西都有，猫眼前一亮，指着地板：“看！那是什么？是我丢掉的全息装置。”
比起周朝曾经展示过的全息装置，这个装置又大又笨重，是一台老旧的型号。云康不让别人帮助，自己费劲地把它抱到能够充能的地方。
或许是充能接口型号差太多了，全息装置一直无法开机。
祝星戎半夜起来，看见云康依然坐在客厅里苦苦等待。他没有劝云康睡觉，而是接了杯水递给云康，坐在她的旁边陪着。
云康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它充电好慢，你去睡吧，不用陪我。”
祝星戎说：“这是可以连接‘虚拟课堂’的那种全息装置吧。”
云康点点头：“这里面应该储存着关于我妈妈的资料，我之前还在她的‘虚拟课堂’里上过课。”
祝星戎说：“那等会全息装置开机，我们还能在课堂里找到你小时候设置的全息影像。对老师的提问和评价也会留在课堂里。你小时候应该不是个熊孩子吧。”
云康说：“其实我不是特别记得。”
祝星戎问：“是米斯说的那样吗？奇怪的失忆。”
云康点头承认，祝星戎安慰道：“等见了族长就会好的。族长什么事情都知道。他之前教过我系鞋带的99种方法。虽然我最后只记住了其中一种。”
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全息装置无声无息地启动。
云康屏住呼吸，注视着全息装置发出的白光，但是她所期待的林冬的全息影像并没有出现。
祝星戎检查了一下全息装置，说：“林冬设置了自己的全息形象，你完全可以看到她。但是因为机器的观众提问模式是全体模式。要加载所有同学的全息形象和发言，速度会比较慢。”
云康怕全息装置被卡得电量消失，将模式调整成“仅播放当天发言”。
林冬缓步走到客厅里，她温柔地说：“同学们，马上要上课了。”
最近的一条发言来自1分钟前，气泡里的文字显示“林教授，谢谢你。”
象征着学生的全息影像站满了客厅，不断有人登陆她的虚拟课堂，诉说着感谢与思念。她的研究并没有被忘记。就算是一时沉寂，也总会有后来者再次点燃火种。
可怜的全息装置接受的信息超过运载上限，刚启动没多久，就黑屏死机，回归成一坨没声没响的废铜烂铁。
云康没有放弃，她蹲在全息装置旁说：“我听说维修电器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重启，另一种是拍一拍。”
她笑着调侃，但祝星戎却觉得她心情低落。他只恨自己笨拙，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好侧身抱住云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云康被他拍了两下，仍然在开玩笑：“我又不是什么需要维修的电器。”
祝星戎不答话，他觉得拥抱是最能给人带来暖意的东西。
云康僵硬片刻，然后软在他怀里，她用力地环住祝星戎的腰，带着哭腔低声说：“不要拆穿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