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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小芒子担忧地小声惊呼,“您,您这是不是放的有点多?”
闻此言,殷秀别敛起眼眸,不满地瞥一眼小太监,令其立时住嘴,不敢抬头。
可是很快,男人兀自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草率了,他再是情不自禁,也不愿伤害沽儿,于是决定先自行品尝一下,验证一番。
在小芒子忐忑不安地注视下,殷秀别亲自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即闭目感受,片刻后,他重又睁开双眼,却仍是清明自若,神态举止不见丝毫异样。
由于时间太短,男人也不好现在就下结论,可他确实疑心这药是否有效,心情反映在脸上,甚是不悦。
小芒子见皇上如此,立时跪下来为自己办事不利磕头请罪,不过他心里却在隐隐高兴,因为他对沽儿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在内心深处,他本就不大赞成如此行事。
看来这药粉并没有多大效用,陈太医,小的钦佩你是条汉子!若是皇上事后怪罪下来,小的替你扛着!
至于这药究竟有没有效果且看下文分解,眼下是不能再耽搁了,殷秀别暂时不去计较旁的,他径直朝外走去,嘱咐小芒子将酒添满,膳食上齐后,再将酒水端出来。
“咳!”
男人振振衣袖,在围屏后清咳一声,方才迈步走出来,外间的一众宫人对着他齐齐叩拜,唯有女孩对此不闻不问,一脸木然。
“沽儿,我们用膳吧,传膳。”
“传——膳——”
掌事大太监嘹亮一声,即刻就有穿着喜庆红袍的侍从捧着食盒鱼贯而入,传菜的过程与彼时在垂政殿花厅一般无二,不过今日是除夕,自是更加隆重,菜品也更为丰富。
这边传着菜,那边殷秀别已经走到了沽儿身前,她见他作势又要拉手,急忙起身小跑着来到桌旁,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男人随后跟着落座,与她紧紧挨着,此时,各式珍馐美味正陆陆续续传来,一张铺着绣金龙正红缎的八仙大桌半晌过后才会被占满,满桌膳具大多是天青釉描金的,素雅庄重不失皇家风范。
而摆在女孩面前的,则是一套金碗金碟象牙箸,她出神地望着,思绪万千。
她仍在思考着,要如何逃离这皇宫。
这奕善宫的正厅确实宽敞,但相应的,也是灯火璀璨,无处可藏,不知是不是殷秀别有意安排,沽儿觉得今日的灯格外的多,虽是正午,却因天色昏暗,而亮起了各式各样的宫灯,好似元宵灯节提前了一般。
琉璃灯、羊皮灯、珠子灯女孩被萦绕四周的灯光迷离了双眼,尤其是那些万眼罗灯,细碎罗帛的镂空处透出千百条彩光,遍照四方,斑斓明辉。
她仔细观察一圈,这厅内各处皆是一样的灯火通明,人员也是多而不杂,她想要蒙混出去,许是无法实现的。
正当她失望沮丧之际,身边的男人忍不住唤她一声,“沽儿,你在想什么?菜品大概都上齐了,你可有想吃的?”
今日的药膳不再是全素,而是荤素搭配,一半一半,靠近女孩一侧的,自然都是素食,诸如茯苓糕、山药芡实糕、松黄糕等点心皆是精工细作,男人还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石斛枸杞小米粥,嘱她慢慢喝。
沽儿灵力尽失,维持体力便只能靠吃食了,所以她并没有拒绝,就这样满腹心事地喝起粥来。殷秀别见状,甚是欣慰,很快也有了胃口,看着满桌菜肴也打算吃些什么。
男人并不忌口,所以他这一侧的品类就更加丰富了,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什么地黄鸡、陈皮鹿蹄汤、野山参红焖羊肉、加味浑羊子鹅等无一不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他每样都吃了一些,随后指了指远处的一道菜,命人换至近前。
这是一道鲢鱼汤,奶白的汤色一望便知浓郁鲜美,沽儿喝着粥,不经意地瞥一眼,却很快在汤里发现了什么,当即一脸惊愕险些失手将汤匙掉落。
这是,这是那汤里的是她仔细嗅闻,果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甘草味,这下确凿无疑了,这是一道甘草鲢鱼汤。
你道这甘草鲢鱼汤为何会令女孩如此震惊,因为身为医者的她知道,这道汤有剧毒,足可致命!
此计谋不可谓不歹毒,盖因这鲢鱼与甘草皆是寻常的食物与药材,若无足够的医理经验,很难察觉出异样,这甘草被誉为药中/国老,可解百毒,谁能想到它与鲢鱼在一起炖煮竟然可以产生几可毙命的毒性,尤其是这冬月捕捞上来的鲢鱼,与甘草同食,只需吃上几口,就一定会毒发身亡。
沽儿先前也不知甘草与鲢鱼相克,是师兄来到北境后,他们在某次闲聊时无意中提到的,这一组药食相克实在很容易被忽略,众多医典中皆无记载,祀太也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亲身经历过才牢记于心的。
彼时的他说道,“小师妹,这两物虽然不常同吃,但还是需警惕有被误食的可能,我遇到的那一例就是如此,折华山附近有一家农户,冬季捕上来一条鲢鱼,妇人备做晚餐,一家人食毕,可怜一夜之后皆身凉殒命了,我能知晓是因为有一只黄鼠狼精经常去那家要吃的,那农家心善每次都备些吃食给它,那一日它照常去,却不见食物,于是在屋中跑窜找人,很快便看见那家人都躺在床上,没了气息,等那小黄鼠狼带我去救急,却早已为时已晚,无力还天了”
女孩极力回想着师兄当日说过的话,他还提及,“等我到了,那一家人身子都僵硬了,不过我查看各处,得出他们晚饭后至入睡之前,仍旧活着,却不知为何睡下后,那毒性竟然陡然发作,而且他们应该是误在炖鲢鱼的时候加入了甘草,我在剩下的鱼汤中找到了一小节甘草,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一段,足以令全家无一生还,唉,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
反复琢磨祀太师兄讲的这场悲剧,沽儿不由感慨,今时施下鲢鱼甘草汤毒计的人真是心思缜密,若是按照师兄故事里的描述,喝下此汤者并不会立时毒性发作身亡,而是在睡过一夜后,悄无声息地死去,想来事后,证据尽消,这死因也很难追查到,不可谓不是天/衣无缝。
思及此种种,女孩心潮涌动,犹如翻江倒海,她迅速执起绣帕,假意擦嘴,实则是为了掩盖表情,不想让殷秀别有所察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想到了,她只要袖手旁观,就可以摆脱他,永远地摆脱他了。
一时间,她任由思绪滑下深渊,生平第一次有了如此阴暗的想法,竟然不惜置人于死地。
可是她又如何能做到当机立断,很快,她便良心不安,犹豫不决起来,随即两股思潮开始在心中激烈互搏。
她阴暗的一面不断提醒着,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这阴暗面不断说着殷秀别的坏话,说这个男人意图不轨,还与大鹏金翅鸟同流合污,害的泓峥生死不明,他死不足惜,更何况,这毒又不是她下的,人世的纷争她置身事外即可,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忍一时,她就能回家了。
可是她的良知却极力劝说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她明明就知道其中的利害,身为医者怎能装作不知情,若是今日见死不救,害的殷秀别毒发身亡,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行医?从此以后,她必定日日备受煎熬,永远无法释怀。
说还是不说,说还是不说,说还是不说
沽儿翻来覆去地思量,却是愈发混乱,片刻后,她又猛然惊醒,急急看向殷秀别。
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好在男人只是命人将鱼汤盛在碗里,还未来得及喝,因为菜既已上齐,就该小芒子端着酒登场了。
小太监仍是心虚得很,看都不敢看女孩一眼,弯腰弓背,头都能够到脚面去,殷秀别见状甚是无语,立时沉声命他退下,
“喏!”
小芒子如释重负,躬身倒退着很快离去,其余侍从也被男人挥退,只有那名掌事大太监在临走之前,尽职尽责地又用银针试了一遍菜,确认无误后,方才请示道,“皇上,今日这午膳上的急,小的们还没来得及试完全部的菜,这不合规矩,您就准小的再多留一时半刻吧?”
殷秀别身为帝王,每日的饮食自然要经过数道检验,每样菜从选材开始,道道工序都有严格地记录,而且上菜之前,还需经过银针试毒与人工试菜,方可上桌,只今日这药膳菜品颇多,众太监还没来得及试吃完全部,那道甘草鲢鱼汤就在其列,所以才被放到了较远的位置上。
不过对于下毒者来说,这些都不足为虑,因为鱼汤的毒性并不会当场发作,而是有很长的潜伏期,毒性见效最快的时间乃是夜半睡梦中,所以太监试菜的当下必定发现不了什么,而那银针更是只能试出□□一类的毒性,对于这甘草鲢鱼之毒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反应的。
所以若是此计得逞,待到明日,这宫中一众才会醒悟过来,可是到那时,一切都悔之晚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