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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雨一凉,一茶书一卷,一悟诗一篇。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青石路上,迸出些许的诗意,宋致玉看着眼前这位看诗喝茶半卧的老人。

他站在雨中,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湿细碎的头发,落在睫毛长。

宋致玉已经站了很久,雨水的寒意透过青石板,朝着脚底冒了上来,他觉得心有些凉。

在他对面的,自然是桑首座,这位响当当的人物,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刚才对乔涉星的控诉。

整个炎夏,如今论起名望,自然是军神谢安和老首长乔涉星,但其次就是这位修管处的老大——桑然,桑首座。

他的话,分量依旧很大。

“站了这么久还不进来坐坐,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老上司亏待以前的人了。”

桑首座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宋致玉,今天的宋致玉和以前有些不同,他的头发打理的很精神,脸上的胡渣也刮干净了,鞋子是新买的,好像这样会让人觉得有几分说服力。

宋致玉沉默了片刻,终于握紧了拳头,而后走入屋檐下方,坐在了桑首座的面前。

桑首座最近的状态很好,修士联盟的成立,让他的压力大减,而且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不可能成为最高议长,所以心思也没在上面。

妖族的事情虽然麻烦,那毕竟爆炸不在炎夏境内,而且这种大事,他只要参与投票就好。

看似局势紧张,但对桑首座而言,反而轻松了一些,尤其是,修管处这个机构被暗中削弱,也就成了修士联盟的一个部门。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没想到你都到达了种道境界了,恐怕灵动境对你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

桑首座亲自给宋致玉倒茶,宋致玉连忙双手端起茶杯:“顺其自然,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快。”

“我老了。”桑首座放下茶壶,宋致玉注意到他的双手有些颤抖,在他眼中这个强大的男人,真的老了,但好在精神不错。

“我原本以为灵气回归后,修为得到提升,便能一展宏图,可终究还是错了。”

“我错以为自己的天赋很好,但其实我成为修士是因为一瓶极品的灵能药剂,我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有大量的资源。”

“我还错过了最好的修炼年纪......”

桑首座苦涩的笑了一声,然后又叹气,口中的茶变得更苦了。

谁都想要生在最好的年代,谁不希望在这条路上走远一些,看一看接下来的风景,更何况是他这种有雄心壮志的人。

然而,上天总是会在你最高兴的时候,给你关闭了所有的门窗。

“种道境,是我的极限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精力也越来越不如从前。”

“虽说我还能活很久,也许三四十年,但又有什么用呢。”

桑首座自嘲一笑,但眼神又温和了起来,他知道了自己的极限,他到达了自己的极限,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不是对现实的接受,只是无奈,只是算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因为知道桑首座的心性,所以宋致玉很吃惊,他想要鼓励几句,但却发现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会显得有些虚伪,更多也只是安慰的效果。

种道境从来不是他的终点,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灵动境,所以他很难了解桑首座的心情。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接我的班,白露太冷漠了一些,太不懂得变通,而且她修炼的时间太久,不会关心太多的俗世。”

“郝帅这家伙,又太油腔滑调。”

“燕世不错,但太稳定了。”

“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毛病,我真的想了很久,还跟谢安聊过,觉得你确实不错。”

“我不行。”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但这件事情宋致玉还真的觉得自己不行。

而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说的话被桑首座带偏了。

“桑老,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挺好的,所有人都服气,而且修管处并入了修士联盟,所以首座这个位置,不像之前那般刺眼。”

桑首座放下茶杯,四平八稳,道:“所以,关键在于一个稳字。”

宋致玉恍然,心道绕来绕去,果然还是绕回这个问题上,但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体育馆事件,死了上万人,连您的外孙都差点死了。”

“十年前,他透露消息给妖族,杀了我的妻女。”

“十年前的那场妖乱里的祭坛,更是他联合姚封前设置的,其中还涉及到了妖族,有可能他已经和妖族有所接触。”

桑首座听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听谁说的。”

“祁宸。”

“祁宸听谁说的?”

“夏致颜。”

桑首座不由觉得好笑:“祁宸死了,夏致颜也死了,死无对证,你让我怎么去跟议会说?”

“而且,哪怕他们还活着,很多事情也说不通,为什么夏致颜要将这些事情告诉祁宸,为什么夏致颜会知道这些事情?”

“还有,你说得到了妖族给的一部分记忆,那颗珠子呢,不要告诉我没了?”

宋致玉愣住,一时语塞,难以反驳。

桑首座静静的看着他,自己当年很看好宋致玉,当然现在也很看好,只是对方始终没有从那一次的事故中走出来。

“所以,你这让我怎么说,我需要证据啊。”

“我总不能指着乔老头的鼻子大骂吧,况且他刚刚当上最高议长,我可不想被直接撤职。”桑首座笑道,只是宋致玉没有笑。

“我知道,有些事情他会去做,比如体育馆的事情,但这仅限于对我和谢安的不满,我们有愧,所以没说,那些死去的人,终归是要有一个说法,所以以后我会给一个说法。”

“但不是现在。”

桑首座认真且冷漠的看着宋致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差不多三天后,那怪物就爆炸了,会死更多的人,甚至上亿人。”

“然后,妖族又会趁乱攻击我们。”

“山里人无法出来,他们管不了我们,接着就是大战,大片大片的人死去,那种景象你应该记得,尸体像稻谷一样堆积在地上,成堆成堆的。”

“和这些事情相比,他做的反而是小事了。”

宋致玉低下了脑袋,他看着茶杯,看着里面的倒影。

“乔老头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思,否则当年也不会在战场上拼命,更不会撇下面子,说服四大势力。”

“我外孙差点死了,军神的女儿也差点死了,可我们都没说什么,但我们明白了他的心思,所以当他要成为最高议长的时候,我们也没话可说,算是当年欠他的。”

“宋致玉,这不是童话故事,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哪怕他是通过妖族杀了你的妻子女儿,但罪魁祸首,不应该是妖族吗,你应该去杀妖族。”

……

宋致玉从桑首座那里离开,朝着外面走去。

郝帅从旁边蹿了出来,眯着眼睛,拍了拍愈加肥胖圆滚的肚子。

“我说,你也不要钻牛角尖了,这些事情,是真的是假的,都不能说。”

“没人会想在这个时候,人类内部再有矛盾,尤其是,还是和最高议长有关。”

宋致玉对着郝帅说道:“郝胖子,如果有人杀了你家人呢?”

“我没家人。”

“所以啊,你不懂。”

“三天后就要爆炸了,我现在只祈祷着人死少一些,其他的都不去想了。”郝帅提醒道。

宋致玉明白他的意思,随后他婉拒了修管处一群朋友的宴请便离开了。

郝帅站在原地,哀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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