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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宣事殿。
室内清冷,燃着同筱思园一样的桃花香,仿佛佳人在侧,红袖添香。
楚风萧闭眼凝神端坐在平头案后,思绪忽转仿佛又回到方才同心上人缠绵时刻,眼前触手可及的仿佛仍是方才的温香暖玉,越想越觉得舍不得。
良久,终于满足的长出一口气,嘴角勾起,若是再想她,今夜怕是真的回不去了。拢住思绪,重又研墨执笔,垂首落笔。
……
晚间,言泽本就打算去宣事殿回禀先前王爷嘱咐的事情,临出门前正好撞见快马加鞭从北面回来的暗哨。
暗哨手持信笺,言泽展信匆匆几眼,面色微变,片刻不敢停顿的往宣事殿疾步而去。
惦记着先前的事情,言泽余光瞥见室内唯有楼兰王正端坐案前,这才垂首正色道:“王爷,先前您让留意的李牧有消息了。”
楚风萧闻言,心中一抖,嘴角的笑意渐渐收回,眼皮微抬,目光凌冽的向前扫去。
“说吧,如何了?”
言泽要说的这件事情很简单,但是其中枝节却是有些复杂,绕是他来时已经思虑一番,开口仍是捋了捋心神。
“卑职的人一路尾随押解李牧的一行人,起初还好好的,过了南面的鼓岭一带人突然没了。据押解的人回报说,李牧是过鼓岭后突染恶疾死的,管事的说怕这人连累旁人,于是连夜把人裹着丢到乱葬岗。”
“鼓岭山势险峻多迷障,蛮荒不开化,李牧贬谪过此地,一路上缺衣少药,身染恶疾身死算不得稀罕事。”
话锋一转,言泽继续道:“但李牧正当壮年,向来身体健硕,即便是挨板子后,卑职也是按照您的吩咐给用的上好伤药,人好的差不多才让他离京。卑职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让人去乱葬岗处查找,并未寻得李牧尸身。”
“倒是先前按您吩咐秘藏在三思院附近的暗哨说,前些日子见一辆马车从后门入三思院,算日程,是在李牧死后没几日。”
好一出绝后逢生,楚风萧突然来了兴致,搁下手中毛笔,散漫的仰靠在太师椅上,两手扣于胸前,嘴角似笑非笑,似在期待他后面的话。
言泽目露难色,盯着眼前的地板,犹豫片刻才继续道:“李牧改名换姓,如今在太妃处养伤。”
寡居多年的太妃风华绝代,内院里突然多了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其中深意自不必多说。言泽后撤一步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一室静谧,烛台突然响起噼啪声,火焰猛然拔高窜起。
楚风萧愣怔的盯着那烛火片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半晌才朝着言泽道:“还有什么消息,不妨都说来听听。”
言泽一时之间摸不准坐上人的心思,一时不敢接话。
周朝民风开放些,楼兰更甚,寡居女子和旁的男人相好算不上大事。可是太妃不比旁人,行为上自然是要更贵重些,贸然接一个男子进内院并不合时宜,事涉太妃,说多了难免有损王府颜面。
“恕你无罪,说吧,孤正想听听。”楚风萧语气散漫,嘴角挂着冷漠的笑。
关于太妃的事情,言泽的确是早就知晓的,也想过这事到他这儿也就算了,可是没想到今日楼兰王会刨根问底。
言泽心中纠结,默了会儿,才斟酌的开口道:“李牧在京都颇有些名声,长得极好,又善于讨人欢心,颇得……喜爱。前些年上元年偶遇太妃,从此两人就有了些牵扯。”
起初,言泽替王妃寻坊间杂书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过些关于太妃的八卦,太妃春秋鼎盛风华正茂便守寡这事,简直是民间谈资里的绝佳素材。
言泽只当这是坊间茶余饭后的闲扯也就没当回事,百姓对王室向来都有诸多好奇,时不时编排些旖旎故事也是常态,若是都管,自然是是管不过来的,是以言语上敲打过也就算了。
可是前些日子寻访李牧一事却是让他大为震惊。坊间并非空穴来风,太妃与李牧早有瓜葛,往上推算,竟然是在老楼兰王在世时就有了牵扯。
这些话,言泽自然不敢传到楼兰王跟前,这会儿说出来后,心里重石落地,可是仍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楚风萧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听完这番话,沉默许久后哂笑着摇头,再开口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
“孤还记得,父王活着时候,极其宠爱抚平公主。”
言泽闻言,小心抬头瞧了眼自家主子,心里也不由的叹息,他这个主子看着显赫荣耀,可早年寄人篱下,这一路走来也是如履薄冰,不敢细想。
话音落,楚风萧眯起眼睛,长出一口气,身子重重的仰靠回太师椅上,似是累极。
他想到了他那个柔弱又可怜的母亲,爱了那人一辈子,到头来却是‘生不同寝,死不同裘’,孤零零的葬在桃源。
楚羽活着时候算不上风流成性,可是偏偏对抚平公主迷恋至极。
休掉青梅竹马的发妻,任凭发妻和长子在遥远的桃源自生自灭,就为了求娶周朝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
抚平公主出身皇家,即便不受宠也是尊贵的,可是若不是楼兰王求娶,老皇帝或许都想不到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儿。
楚羽对楚宜北爱屋及乌,若不是顾及着福康帝为这孙子起名别有深意,楚羽甚至一度真的动过废掉他这个世子的念头。
但是楚羽肯定想不到,他放在心尖上宠爱了一辈子的人,会在他过世后就红杏出墙。确切的说,是在他死前就已经出墙了。
楚风萧在心里毫不忌讳的编排着那个给他生命的男人,末了冷哼一声:“楚宜北如何了?”
他如今真的是厌恶极了这一对人畜无害、矫揉造作、心思深沉的母子。
言泽没想到坐上人话锋一转问到镇北将军,忙垂手道:“先前护送粮草过去的监军传消息说,镇北将军并无异样。”沉吟片刻,又继续道,“姑苏粮草后继无力,似有撤军打算。”
这个结论,倒不出所料,上一世姑苏就是因为粮草后继乏力退兵。
姑苏退兵后,楼兰和周朝本可以联合起来剿灭姑苏,平掉姑苏王的野心,偏偏那时老皇帝崩逝,新帝继位无暇北顾,这才让姑苏有了喘息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这一搁置就是再无机会。太平帝苟安于南面,守着鱼米之乡、富甲之地,虽再也不愁军饷、不愁粮草,但是再也不提挥兵北上收复失地的事。
即便楼兰还是以周朝马首是瞻,但周朝那会儿却是鞭长莫及,无心无力,从此,九州暗地里也就一分为三,互为掣肘。
上一世对人对事,他身在其中,难免识人不清,一知半解。这一世,跳开出去,看的却是明明白白。
前世今生交叉而过,楚风萧眼神渐渐凝重,隐约从中嗅出些不寻常的怪异。若说,他来后有些事情改变了,可是胡家的事情未免改变的过于离奇。
胡承安为何会突然上书给圣上,家中放着边境小国敬献的兵器呢?
是谁指点过胡承安呢?
莫非其中有人未卜先知?
若不是有人未卜先知,谁会在那个时间点救下胡家人呢?
难道有人和他一样重生而来?
会是他的阿念么?
难道他的阿念和他一样,也是重生之人?
一句接一句的自问自答,恍然间,楚风萧惊得后背发凉,喉头干涩,那个怪异的想法就要呼之欲出,他停住了。
他手指哒哒地轻敲着桌面,眸光一转,“胡将军如何?”
这事原本也是言泽今日要禀报的事情,算是一件大喜事,是以开口语气不如先前那般严肃。
“胡家人以胡商身份入城,一行十数人,年尾人多,是以并没有引人注意。”
“胡商?”
“是,胡夫人原是居住在开封的胡人后裔。”言泽笑着解释道。
楚风萧闻言惊诧,转念又想到方才怀里的人睁着一双闪亮晶莹的大眼睛含羞带怯的看他,长长的睫毛刮蹭着他的掌心带来阵阵酥麻,小翘鼻翕动着刻意控制自己乱的一塌糊涂的呼吸,那娇俏的模样确是有几分异域风情。
楚风萧笑了,笑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原来他自诩爱她,却是对她的身世一知半解。
言泽并未发现楼兰王的异样,仍在自顾自的说着:“卑职拿着初九兄弟的信物,在城南客栈寻到他们,已向胡将军说明,城中不便,请胡将军前往桃源一叙。”
“可还有别的交代?”
言泽抬眼见楼兰王眉眼松弛,面色稍缓,摸摸鼻头后余下的话不敢再说。
他总不能直言,胡将军因为女儿莫名其妙、不清不楚就成为楼兰王妃快要气死了吧?所以胡将军自然是没有多说。
越过三书六礼,直接就把人家女儿封成王妃,实在是有点于礼不合,虽然事出有因,但多少也让人家父母介怀。
扪心自问,若是他有女儿,定然也不喜欢女儿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嫁人。
心里腹谤后,言泽再开口只避重就轻道:“胡将军并未多说,倒是临走前,胡夫人私下同卑职说了些话。胡夫人说,王妃打小被他们惯坏了,若是有冒犯王爷之处,请王爷恕罪。”
后半句,楚风萧听得就有些走神,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玉佩,面上浮起一丝温情。
他的阿念从小被胡将军和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天不怕地不怕,心思纯良偏又鬼机灵,小小年纪随着胡将军戍边就敢带着侍卫在荒山野岭里玩闹。
若不是这样的一个小人,他恐怕早就死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了。
那些养伤的日子历历在目,楚风萧嘴角噙笑,心里柔软的化作一团,直想立刻回筱思园抱抱那个可爱娇软又带着一点点妩媚的女子。
片刻后又觉得发愁,若是胡家父母知道,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如今失忆了,性子比小绵羊还温软,又会是作何感想呢?楚风萧又叹了口气,千想万想,总归是他这个做女婿的没有看护好。
“言泽,你传命给礼部,让商议出最近的吉日,孤要娶王妃。”楚风萧面上带笑,思忖后又继续道,“就让那个周成礼负责吧。”
“这赐婚的折子你快马送去南面,务必早去早回。”说着,楚风萧把手上写就的折子递了过去。
言泽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接过折子,应声道:“现在?”
楚风萧眸色带着寒意扫来,脸色说变就变,言泽赶忙接道:“卑职这就去办。那三思院那边?”
“孤近日总梦到父王哭诉说地下又冷又无人关怀,实在是睡不踏实。父王在时最喜欢太妃,就让太妃准备准备,年后去茂陵陪陪父王吧!”楚风萧似笑非笑,目光忽而一冷,“茂陵山高路远,与世隔绝,若是她愿意,带些惯用的人去也是无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