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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樱前半截说的冷静,随后又很歉意,“就是没想到学生们看到之后,互相打听着找到这儿来,弄得乱哄哄的。”
青叶摇头,“没关系,你的学生们都很礼貌。”
安桦还是提议说:“要不带青叶回家吧?她需要静养,医院里人来人往。往后胳膊上的药按时来换就好了。”
大家都赞同。医生嘱咐了几句,就让青叶出院了。
安樱上班,三个人打车回家。
安樱的房子不大不小,三室一厅,房间里的布置和她的办公室风格一致,中性、普通,没有什么亮眼。
电灯、电话、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倒是很齐备,只是那些电器上都落了灰尘,电视机甚至连那那层塑料膜都没有全部撕下来,一看就知道从来就没打开过。
“都是我张罗着让买来的,家用电器是懒人和忙人的福音,谁知道人家忙到连开的时间都没有。”安桦说着就把电视机上糊着的膜给揭了下来。
祝良伸手摸了一下洗衣机,满手灰。
青叶到书房门口一站就震惊了。
安桦那里英文书摆了半面墙。
安樱这儿一面墙全都是书架,教育、历史、社科,厚得像砖的大书,一本本,一排排,各种文件政策散在书桌上,翻阅的痕迹很明显,跟电器上那些灰尘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吧,你妈是个书虫,工作狂。别人是靠哪些优势当上校长的我不知道,反正她是靠一篇又一篇的学术文章和工作热情当的校长。”
“好厉害!”青叶脱口而出,眼里闪烁着赞叹的光。
以前青叶觉得安樱天生有距离感,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电话里,她似乎都缺少女性的温情。不像安桦,能读懂你的一颦一笑。
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了,安樱大概压根就对那些小情小绪没兴趣。她的热情和精力都倾注在了工作上。
这是祝良第二次来安樱家,上一次来是办护照,匆匆忙忙。
看到安樱的书房,也很感慨,“我还以为我很自律努力呢,跟妈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安桦插嘴,半开玩笑的说:“可千万别跟你妈比努力,她会把你们带上不归路,人生乐趣都枯萎了。咱们就做有点小事业,也有生活小乐趣的人就行了。”
青叶和祝良对视一眼,“好像咱们更适合这样的生活。”
卧室里纯色床单,纯色窗帘,简洁到极致。
安桦和祝良安顿青叶卧床休息,随后安桦就带着一摞稿子去书房工作,接二连三的接着电话,催稿的,校稿的,结算的……
祝良和青叶见状,让她去公司忙工作。安桦却一脸认真说:“你们不会是嫌我一个长辈儿在这儿碍眼吧?”
把俩人说得只好连连摆手,“您就扎扎实实在这儿待着吧。”
安桦就偷笑,她才不走呢,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需要时间相处啊,一起做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才会感知到彼此的温暖。
青叶有点困,昨晚上、今天上午都没有休息好,头也有点昏昏沉沉。
但她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想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慢慢觉得心浮气躁。
祝良说:“你躺着,听我给你读书吧。”于是拿出安桦给青叶装的英文小说。
“你要用祝庄味儿英语读小说啊?”青叶一看就笑起来。别看祝良教语文很厉害,英语考试也几近满分。但他读起来英语,那个土里土气,怪腔怪调,每次都能把青叶给笑到浑身酸软。
祝良还美其名曰“祝庄味儿”。
这是英文版的《小王子》,祝良云淡风轻说:“祝庄味儿英语也可以把故事读得很生动啊,你听着。”
安桦在书房工作,听见青叶一阵嗤嗤的笑声,过一会儿又一阵哈哈笑。
她有点好奇,就装作要倒水从屋里出来。
青叶那屋的门是虚掩的,祝良的声音传出来。
安桦是去过英语国家的,而且还是英语专业出身,一听,我的妈呀,真没想到才华横溢的祝良还有如此蹩脚的一面,这英语……
她嘴里含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紧咽下去又给呛到嗓子,不受控制地“咳咳”的咳嗽起来。
祝良的声音停了,走出来关切的看着安桦,“小姨,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安桦说不出话来,直朝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让他回屋。
祝良就真的返身回去了,然后,那魔幻的英语又开始在空气里飘荡。
安桦在书房里听说祝良时高时低的英语,听一会儿,自己伏案笑一会儿,翻译几句,趴桌子上笑一阵。
慢慢的,读英语的音儿没了,青叶的笑声也没了。
一会儿,祝良进来书房说:“小姨,青叶睡着了,我出去一下,青叶要醒了就麻烦你先照应着。”
祝良回来时候青叶还没醒。他拎了一套睡衣,还有三串糖葫芦。
安桦很懵:糖葫芦?家里也没小孩儿啊。
祝良说:“青叶爱吃这个,我就顺带也给你和妈买了一串。”
祝良拆开睡衣要洗,安桦一看,又有点惊呆:这是啥?
祝良就把那睡衣展开了,说:“店员说就剩这套儿童装,我看面料挺好,尺寸也合适,就给青叶买了,是不是有点……幼稚了?”
那是一套黄色小鸭子造型的棉睡衣,上衣带了帽子,帽子上有个黄黄的鸭子嘴儿,还有两粒黑色扣子做的眼睛,还会骨碌骨碌转。
“不幼稚,适合青叶,”安桦一本正经的摇头说,“放洗衣机甩干,暖气片上烘一下,晚上就能穿。”
安桦跑进书房把门一关,笑得差点岔气儿。以前见祝良觉得是挺成熟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净干不着调的事儿?
说不着调吧,好像又挺贴心的。
祝良展开睡衣的时候其实就有点犯嘀咕了,这是他第一次给青叶买衣服,仔细看看,确实是有点小孩子气了。
算了,反正是睡衣,在家穿着舒服就好。
青叶下午被祝庄英语念得很开心,随后就安稳睡了一觉,醒来觉得胳膊不怎么疼了,起来和安桦坐在书房里随意翻翻书。
祝良就给她们烧水,泡茶,倒水,削水果,或者拿纸笔什么的,青叶每次都会笑笑的对他说“谢谢”,祝良就也对她无声的笑一下。
安桦偷偷察看祝良神色,坦然,耐心,由此知道,这不是刻意表现给她看,应该就是他们两人在家的常态。
心里颇为青叶高兴。倒不是说女人要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味被人照顾迁就。两个人能如沐春风的过日子,很难得。
天擦黑时候,祝良说:“小姨,咱们晚上做什么饭?”
其实他知道自己厨艺不行,跟青叶两人还凑合能吃,但环顾一周,需要静养的病号,忙于公务的校长,电话不断的翻译,好像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下厨。
安桦拦住他,说:“你妈会安排的,咱们就等着吃饭就好了。”
祝良也没再说什么。安樱书架上很多教育类书籍,挑了一本,独自坐在客厅里看书。
安樱今天回来的不晚,但冬天天黑的早,街上的路灯都已经亮了。
她带了东西,打的回来,车停在楼下,安樱无意间抬头,家里的灯亮着,从窗口泄出暖黄的光。
原来从楼下看亮灯的窗口是这样,十几年了,第一次,家里有盏亮起的灯在等她。
安樱原地站了一会儿,吸吸鼻子,上楼。
钥匙刚插进钥匙孔,门从里面打开了,祝良手里拿本书,有些客气的说:“妈,你下班了,外面挺冷的吧?”
安桦就迈着小碎步迎出来,看见她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兜,得意的朝屋里说:“我就说吧,你妈肯定带了好菜回来!咱们不用张罗晚饭。”
青叶跟在安桦后面出来,朝安樱笑笑。
安樱忽然就有些恍惚,这样有人等她,有人为她欢呼雀跃的日子,好像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母亲还在。
在她恍惚期间,安桦已经乐颠颠的把安樱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哇,是舒记。”
安樱去换衣服、洗手,出来时候三个人把她打包回来的饭菜都摆好了。
安桦还津津乐道的给他们介绍:舒记的粥和鱼最好吃了,我刚毕业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一个月能吃一次舒记!
鱼的酱汁粘在手指上,安桦把手指上放唇边舔了一下,陶醉的说:“好吃!”
安樱就觉得很稀奇,安桦平时在她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样,两个人见面大多是说各自工作上的事,鲜少有这样欢快的语调和神态。即使谈起爸妈,几乎每次都阴沉沉的结束话题。
为什么祝良、青叶一来,安桦像是变了一个人?
四个人围着餐桌坐了,开始吃饭。
其实青叶还是有一点点别扭,她不知道要跟安樱说什么,还会不自觉避开她的目光。
但安桦很热闹,祝良就很自然。
“给青叶的瘦肉粥。”安樱把一个精致的小碗放在青叶面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跟你上次来吃的一样。”
青叶不知怎么的,像是忽然不记得了,喃喃自语:“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