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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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少平在医院收到邵雨涵的消息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收到的消息上说，邵铭那个在A城的亲爹让人来找他了，那个人打算把他们母子俩接回A城。
接回A城？怎么可能？
在失去自由的那五年里,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再难熬都没有关系,他总有出去的一天,他被毁掉的所有,被一个小崽子破坏的一切，他都会百倍的还给那对母子，他会让他们余生都不得安宁！
可现在有人跟他说，他们要走了,他们就要摆脱自己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初那个贱人走投无路，是他收留了她和他肚子里的野种,是他把那个小崽子养大，可天底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他们受了自己的恩惠，理所应当要回报他。
可那个贱人嫌弃他,和酒吧里的客人勾勾搭搭，那个孩子不懂得感恩，竟然敢违逆反抗他，还联合警察一起对付他！
他们把他的缺陷公之于众，他们让他成为街坊邻里的笑话，让他被所有人唾骂，让他去蹲大牢……
他现在一无所有，凭什么害他的人能那么快活？
还想认祖归宗回去享受荣华富贵？
妄想！
邵铭是他养大的,是他的儿子,他的目的如果达不到,把人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如愿！
他知道医院里有人看着他，除了派出所的民警,还有另外的人，他早就在怀疑看着他的是什么人，直到他收到了邵雨涵发来的消息，他相信了邵雨涵的话，坚定地认为看着他的人就是邵铭他亲爹安排来的。
还真是很负责很周到啊。
邱少平心里嫉恨，也越发扭曲。
住院的两天，他一直表现得很安分，他让警察和看住他的人放松警惕，他记住了邵雨涵告诉他的时间和地点，在他们约好见面的时间，趁着做检查的机会偷偷溜出了医院。
而在那家咖啡馆外，他看到了A城来的人，一脸的傲气，眼睛里都是对小城市的打量和鄙夷。
他们那么高高在上，而现在的自己就像泥里的尘埃，他怎么能容忍他养大的小崽子爬到比他更高的地方去？
他几乎没有犹豫，想拉人一起下地狱！
可偏偏，被突然冲上来的人破坏了。
替邵铭挡刀的人是谁？
突然踹他的人是谁？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来妨碍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和他作对？
他们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邱少平疯狂地想再爬起来，喉咙里却不断涌出鲜血，最终力竭昏死过去。
咖啡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咖啡馆门口，那上面还有一个背部紧靠在玻璃门上的人。
那人没有出手帮忙，也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他在邱少平冲出来的时候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直到看到刘叔出现，他瞳孔微缩，眼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甚至有点恐惧和后悔。
后悔刚刚没有出手帮忙。
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恃才傲物。
然而刘叔理智昏聩，看都没朝他看一眼，想冲上去把人提起来打死，这时身后有人大喊道：“铭哥，你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
邵铭像是突然惊醒，冰冷失去知觉的四肢终于有了力气，直接把人抱起，冲向了医院的方向。
穿西装的人本想阻止，又迅速收了手，目送着几个人跑远，眸色变了变，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路上祝童疼得脸色惨白，双手紧攥着邵铭肩头的衣料。
邵铭觉得自己心也跟着揪紧。
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哑得厉害，这时有人在他耳边安慰他说：“我没事，你……”
“……”
邵铭没有说话，却把手收得更紧。
嘴上说得轻松，事实上祝童要疼死了！
原来被水果刀划一刀会这么疼！
他背后怎么样了？不会皮开肉绽了吧？那得多难看啊？
“宿主身体数据良好，背后的伤只是皮外伤，不用担心。”
“……”
祝童果然放心了，可是他还是好疼啊。
“你们开发系统的没有给宿主降低疼痛感这种服务吗？”
他只能靠着跟系统对话转移注意力。
系统很无奈道：“抱歉，我们是任务续命系统，不是玩家体验系统，没有这项服务。”
祝童：“……”
可是任务奖励也不起作用啊！
好感度突破百分之三十之后，他似乎依旧是多灾多难啊！
七想八想的一会儿，邵铭已经抱着他进了医院。
找医生扒衣服检查消毒上药包扎，这流程祝童已经很熟悉了。
只是全部流程下来，围在他周围的人都没有一个人说话是怎么回事？
这样医生会不会很尴尬？
医生不尴尬，相反医生对这样“懂事安静”的陪同人非常满意，总算不用在给病患处理伤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耳边咋咋呼呼了。
伤口处理得很完美，医生把托盘端走道：“伤口不深，按时上药，几天就能好了，不过你这伤看起来像是刀伤，怎么伤的？”
看这模样，也不像是喜欢打架斗殴的坏孩子啊。
祝童默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只能自己道：“我……见义勇为？”
话刚说完，他感觉按在他肩上的双手突然紧了紧。
到了医院之后，邵铭也不说话，也不肯松开他，上药的时候祝童怕疼，他侧坐在靠椅上想找一个能撑手的地方，还不等他找到合适的地方，邵铭就站在了他面前，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祝童是半趴在他身前完成上药的过程的。
他被药物刺激疼得打颤的时候，邵铭扣住他肩膀的手就会跟着收紧。
祝童知道他在担心，只能把额头抵在他身前尽量忍着。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他长舒了一口气。
医生把托盘放到了可移动的置物架上，回头道：“见义勇为？你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你这样的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似的，你见义勇为？上赶着送人头还差不多。”
祝童：“……”
这医生还挺懂，连送人头都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弱鸡，但是当时那情况，他如果不冲上去……
“你不上去挡刀白月光也未必会受伤。”
“……”
系统直接打断了他惊心动魄的脑补。
确实也是，以他扑上去时邵铭的反应来看，邵铭其实是有所防备的，邱少平那一刀不一定能捅在他身上。
等等……有所防备？
祝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想抬头去看，又觉得身上有点凉。
哦，上药的时候把衣服脱了。
他转头看向脱在一旁带血的衣服，心里一阵嫌弃，转头看向刘叔道：“叔，你回去帮我取件衣服吧。”
刘叔一脸复杂，有自责，有心疼，还有点儿没来得及消失的愤怒。
他看了祝童半晌，叹了口气，率先走出了诊室。
罗索眼力见十足，看着医生和刘叔相继出了诊室，也转向门口道：“那我先去取药，铭哥……你陪他待着吧。”
“……”
原本还算拥挤的诊室里一下子空旷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少了的缘故，祝童觉得房间里气压都变低了。
邵铭到底为什么不说话啊？
他现在应该说点儿什么？
正犯着纠结，脑内突然响起机械式的提示音：“恭喜宿主获得白月光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9%。”
“！”
10%？！
祝童一直觉得，好感度卡在49%好久不动，是因为到了下一个阶段奖励的临界点的缘故。
就好比你看修真小说，哪个主角升级的时候不会在阶段突破上遇上瓶颈？
所以他在49%上卡了那么久，他虽然也着急，但是也不觉得气馁。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耐心地等着好感度突破50%大关。
现在50%大关破了。
不仅破了，还直逼了另一个临界点。
绕是祝童再有涵养，这会儿也差点脱口而出“卧槽”两个字。
好感度怎么涨的？他做了什么？
哦，他为邵铭挡刀了。
挡刀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发展这么狗血的吗？
原来就算是清新脱俗的白月光，也避免不了被俗套。
祝童看着系统界面过半的进度条，愣愣地想：他能再来几刀吗？
系统：……
大概是突然暴涨的好感度给了祝小少爷莫大的勇气，他垂了半天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一抬头，对上一张面沉如水的脸。
“……”
邵铭现在的脸，怎么说呢，脸色不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但是给人一种低沉沉的，喘不过气一样的窒息感。
祝童又看了眼进度条。
好感度确确实实是涨了，可他从邵铭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这人什么时候能表里如一一点？
为什么情绪这么奇怪？
祝童对上他的眼睛，莫名有点忐忑，正想开口，邵铭又把视线移开了。
“……”
系统一定是出bug了！
这是好感度涨超过半的态度？
正在心里质疑，扣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松开了。
手掌心的温度突然消失，祝童很快感受到了肩头上的阵阵凉意，还没来得及自己捂住肩膀，一件外套突然罩上来，把他裸.露的只剩下纱布的上半身包裹住了。
一件日系翻领工装外套，套在祝童身上有些宽大，骤然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无障碍地紧贴在自己身上，祝童倏地愣了一下。
他还坐在椅子上。
邵铭垂眼看着他道：“能站起来吗？”
祝童点头。
他伤的又不是腿。
他像个木偶一样任由邵铭把自己的外套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带着邵铭身上的体温。
他见邵铭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条纹衬衫，沉吟道：“你不冷吗？”
“……”
邵铭动作微顿，没回答他，细心地把外套给他扣好。
祝童距离很近地看着他，连他微颤的眼睫都看得根根分明。
但是邵铭始终没有抬眼，他就保持着给祝童扣好最后一颗扣子的动作沉默就好一会儿，才问：“疼吗？”
祝童感受了一下伤口，“上的药有止疼的作用，不怎么疼了。”
就是纱布缠在身上，感觉有点怪怪的。
邵铭又抬手，捋了捋祝童额前有点蹭乱的刘海。“你……”他声音微哑：“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他没问祝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跟踪他吗？不像。
祝童是匆忙赶来，想都没想就直接撞到他身上的。
他看见邱少平手里的刀了吗？
他知道那把刀捅在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吗？
邵铭呼吸有些滞涩，连气息在肺部的转换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疯子举着刀划向祝童后背的画面，他明明……没想把祝童牵扯进来的。
祝童知道邵铭会在咖啡馆，是系统提供的位置。
可这事他要怎么告诉邵铭？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垂眼道：“我……我让刘叔找了人在医院里看着那个人。”
邵铭微怔。
在医院里看着邱少平？
“你又……”
“我没想做什么。”在他开口之前，祝童解释道：“我就是想找人看着他，如果他想做什么，我们能有所准备，没想到还是让他跑了。”
“……”
邵铭低声道：“你是跟着邱少平才找到我的？”
祝童迟疑地点头：“嗯。”
邵铭面色沉静地看着他，心里却想：他在说谎。
如果是跟着邱少平，刘叔根本不会把邱少平的行踪告诉祝童，他不会让祝童陷入危险。
如果他们能知道邱少平在哪儿，也根本不会让他跑出医院。
为什么事发的时候，会是祝童第一个冲上来？
他心里有疑惑。
这时祝童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道：“你……邱少平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准确位置的？”
邱少平刚从狱里出来，根本不具备跟踪邵铭的手段，他从医院里跑出来，没有去邵铭的家里，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他们午休要回的学校……他为什么那么快那么准确地出现在了广场对面？
祝童恍然想起来，当时和邵铭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他蓦地瞪了瞪眼：“你是……故意引他过去的？”
为什么？
祝童心里微紧道：“你做了什么？”
邵铭目光平静，也没有否认。
祝童这会儿脑筋转得极快，很快反应过来，不觉深吸了一口气，“你想再把他送进去，是吗？”
邵铭依旧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祝童却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
要把邱少平送进去，除非再次引他犯罪，让他做出些不能辩解不可挽回的事情。
邵铭是在拿自己当诱饵。
从邱少平从石像后面冲出来时的疯狂和果决来看，他很明显是被激怒了，甚至彻底失去了理智。
邵铭这两天到底为什么要回自己家住？
他是怎么联系上邱少平，又是怎么把人引出来的？
那个在咖啡馆外面和他说话的人又是谁？
如果他们今天没有赶过去，他又打算怎么做？
他并不觉得凭邱少平的身手能真正伤到邵铭，他只是在引邱少平对他动手，有目击者有“凶器”的动手。
或许今天在咖啡馆门口，自己情急之下撞上去的行为是多此一举，可万一呢？
万一出事了呢？
祝童突然有些生气，他直起身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激怒一个疯子有多危险……嘶。”
突然扯动背后的伤口，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邵铭迅速稳住他让他不能乱动，声音低沉道：“那你呢？”
祝童：“……”
什么？
“你明知道会有危险你还扑上来，如果那把刀扎下来，你……”
没说完的话再次哽住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有什么好问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
邵铭放在他肩上的手突然挪到了他的脑后，避开他背上的伤把人揽进了怀里。
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又清晰地跳动。
祝童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僵硬，轻声道：“你是不是……吓到了？”
邵铭道：“嗯，快吓死了。”
玩笑一样的话，听起来却格外认真。
祝童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实他也有点吓到了，水果刀划破皮肤的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了，所以精神上恢复得很快。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他放松身体靠在邵铭怀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邵铭没有特别用力，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处，一只手轻轻按着他的头。
一个小心翼翼但又很珍视的拥抱。
祝童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很好闻，他不觉心底微颤。
邵铭按在他头上的手动了动，发丝柔软的触感在他指缝间穿梭，耳边呼吸声平稳，脖颈上气息温热……人还好好的在他怀里。
邵铭心底稍安，侧脸在少年微凉的耳朵上蹭了蹭，低声说：“对不起。”
祝童怔了下，说：“你应该跟我说谢谢。”
又不是邵铭拉着他去挡刀的，不需要说什么对不起。
邵铭却道：“我不会跟你道谢的。”
祝童：“为什么？”
他这么舍己救人，不值得感动吗？连句谢谢都没有？
邵铭道：“你让我担心又难过，我为什么要谢你？”
祝童：“……”
怎么还成他的错了呢？
他应该说对不起吗？
如果今天邱少平逃出医院，出现在咖啡馆外，甚至拿凶器袭击邵铭，这些如果都在邵铭的计划中的话，那他的冲动，好像是很多余。
说是他让邵铭担心，似乎也没毛病。
所以他确实应该道歉？
还没等他开口，耳边微痒，邵铭侧过头，把鼻尖蹭在了他的脸上。
“你干什……”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
抱就抱吧，你乱蹭什么啊？
邵铭真的很奇怪，非常奇怪，特别奇怪。
他在自己耳边蹭来蹭去，感觉就像……恋人间的耳鬓厮磨一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祝童心底又颤了一下，忍不住耳根微热。
他在想什么呢？
好在邵铭没有蹭多久，应该没察觉到他耳根上升起来的温度。
邵铭没有松开他，他也没有挣扎。
一是怕牵动伤口会疼，二是……不想挣扎，就这么靠在邵铭怀里，还挺暖和的。
不过刘叔回去取衣服怎么还不回来？
如果说刘叔不回来还有个“路远”的理由，可为什么罗索也还不回来？
取药应该很快的吧？
此时的诊室门外，罗索手里提着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某人一套衣服分了家还好说，这怎么还抱上了呢？
他进去应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
他好尴尬啊！
最后还是刘叔赶到，做了那根棒打鸳鸯的棍子。
邱少平还是被送回了医院，只是这次，他的床头多了一只手铐。
总是慢一步的警察在医院门口碰到了从医院里出来的“受害人”，表达了他们的歉意和慰问。
邵铭原本是想把人抱回民宿，但是在祝童的强烈坚持下，一行四个人只能乌龟慢行回去。
回去的路上就和他们去医院时一样安静。
罗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他就像个打酱油的。
刘叔走在最后，看着扶着他家少爷的少年。
祝童能想明白的事，他肯定也能明白。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对一个刚出狱的疯子，他有计划有胆识，让人欣赏，但也让人忌惮。
这个人心思很深，按理说他应该让少爷离这个少年越远越好，可少爷似乎对这个少年格外不一般。
连冲上去挡刀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就这么喜欢吗？
刘叔心里五味杂陈。
祝童喜不喜欢，邵铭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今天之前，他一直克制着。
可以喜欢，但是不能奢望。
可以靠近，但是不能陷进去。
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始终保持理智，权衡利弊。
哪怕喜欢上了祝童，他也觉得那是可以靠理智分隔开的。
喜欢是感性，控制感情是理性。
祝童像是他人生中凭空冒出来的惊喜，惊喜不会是永久的，他也不知道会停留多久，所以他踌躇不前。
可是在咖啡馆前，祝童撞开了他，义无反顾，坚定又果决。
和祝童相比，他就像一个害怕得不到就不敢尝试争取的懦夫。
惊喜是凭空冒出来的，可是谁说惊喜就是留不住的？
没有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不会有结果？
更何况有些事，是明知道会后悔，也是要去做的。
民宿旁边的一个路口，有一个人看着走进民宿庭院里的几个人，在一棵大树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人没事，确实是祝家的小少爷，两个人关系亲密，还有……刘建柏也在。”
那人表情严肃，语气也很郑重。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了，夏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