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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大家从天还未完全亮就开始赶路去格西家。两头骡子非常争气,直到爬第二座山时才需要人帮忙抬过去,但就是这样,将大家也累得够呛,一头骡子的重量至少在四五百斤,而且还是个活物。春生因为不能走,先用一头骡子驮着送到山下,再由几个人轮流背着上山下山。一直忙到午后,才下得山来。
格西非常有心,早早就带了马匹在山下等着他们。有了他的帮忙,事情好办了许多,受伤的骡子也不用急着立刻赶到马圈里去,只要安排人看着,等它们的体力恢复一些,再牵着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格西非常热情地招待他们用过糌粑和烤羊肉。石归庭又去帮次仁检查了一下病情,喝过药后,小次仁的病情已经减缓了许多,再也没有痛得满地打滚了。格西一家对石归庭的搭救之恩十分感激。
符家茂和春生被安排在一个小帐房内住下,石归庭将春生和骡子的药都交给家茂,交待他所有的细节事项。这两天春生的情况非常稳定,摔倒之后,他的病情反而有些进展,能认得的人和事物都多了些,比如他对石归庭就表现得格外信任一些,谁对他好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临走的时候,格西送了不少干粮给他们,以防路上食物短缺。拉姆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獒放进石归庭怀里。小家伙才出生二十多天,刚睁眼没几天,它从一个怀抱被放到另一个怀抱,气味不一样,让它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石归庭轻轻地摸着它的小脑袋。小家伙还未断奶,拉姆又给了他一罐羊乳,嘱咐石归庭每餐加热了给它喝。
大獒被栓在桩子上,十分暴躁地狂吠着,大概它知道自己的崽子要被送走。不过并没有让它看见石归庭他们,否则它会记仇很久的。石归庭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獒,十分兴奋,这小獒是送给自己的呢,他不断地摸着小獒的脑袋,安抚它的不安。其他人都十分艳羡,毕竟獒是最好的狗品种。
石归庭知道这小东西会认主,所以一直抱着不愿意撒手,劳成想要抱一下,他都不给。符鸣也由得他,难得看到他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只是老老实实地替他提着羊乳。石归庭抱着小狗走了一路,只有当右臂酸麻的时候,才会让符鸣代抱一会。
回到营地,大家都松了口气,明天就可以安心赶路了。天气越来越冷,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大概是因为野狼坡的遭遇太过悲惨,连老天都不忍心,接下来的两天天气都非常好,这对于开亮的马帮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
歇了两天,骡马的伤口都好了许多,走起路来已经没多大影响了,大家都加快了速度往回赶。现在的天气好,并不等于接下来的天气就好,所以要趁着天气好多赶一些路。因为野狼坡的遭遇,马帮再也不敢在树林里过夜,每天都是选背风的山崖下搭帐房,或者就找天然的山洞宿营。
重新出发的第三天,他们到了一处狭窄的山隘前。当时天色不算太晚,但是马队也不打算再往前走了。这个山隘十分窄长,走完全程恐怕天早就黑了,这种天气,在山隘里开亮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风在这里被放大数倍,到了半夜,帐房恐怕都要被掀翻。所以大家在隘口前的草甸边上安营扎寨。
这天的天气已经没有前两天那么晴朗,太阳常常被狂风卷来的乌云遮蔽,也明显感觉到比前几天更冷了。符鸣担心会下雪,叫大家在草甸子里割了很多很多草,将骡马盖得严严实实的,帐房里也垫得厚厚的。
到了半夜,大雪果然簌簌地降落下来。石归庭和符鸣起来守夜的时候,发现地面已经积了起码有两寸厚的积雪了。
符鸣赶紧转回去,将石归庭的另一件皮袄子拿出来,给他披上:“大夫,穿上,别冻着了。”
石归庭只好在厚厚的衣服上又加上一件,臃肿不便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别冻着了。两人配合默契地去添柴、烧水、清点骡马。那些骡马身上本来盖着厚厚的牧草,现在又被雪盖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大片突起的积雪。
尽管这些马一接到仓嘉喇嘛的活之后,就一直在吃酥油,但是马儿不是一两天就能养肥的,更何况它们还得天天奔波,每天夜里还得受冻,该受的罪一样也少不了。石归庭手脚麻利地熬姜汤,然后让符鸣提去给骡马祛风寒。
“以后再也不这个时间来安多了,这些牲口太遭罪了。”符鸣呼着白气说,“来这里一趟,骡马都要瘦好多。”
石归庭默默地给骡马扫着积雪,他也十分赞同符鸣的话,这一次去阿墩子,完全就是赔本买卖,赚的所有脚钱都抵不上姜叔和符鸣骡子的损失。姜叔这几天愁眉苦脸,就一直没有展过颜。符鸣倒是很少唉声叹气,他的责任还很重大,哪里有时间去自怨自艾。
忙活了一通,鹅毛大雪还在不停地落着,火堆几乎都要给大雪扑灭,石归庭和符鸣努力地将草堆盖着的干柴加到火上去,尽量使火堆烧得大一些。
“这雪真够大的。”石归庭看了一下四周,全都是黑蒙蒙的一片,这个天气,老灰们和财神们应该不会出来了吧,“我们还有三天还是四天就要到江边了?”
符鸣看着火光:“走得快的话,还有四天时间就能过江了,要是走得慢,还需要五天。大夫你从来没有在这种大雪天还在外头过夜的吧。”
石归庭笑起来:“有一年我在豫州,也碰上了这样的大雪,那天没找着宿处,在一个破庙里和几个化子一起过了一夜。”
“那也比现在强,这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大夫你都去过哪些地方啊?”
“京城、泰州、豫州、晋州、徽州、汀州、岭南、桂州,再有就是云南了。”石归庭一边想,一边数出来。
符鸣说:“你把整个中原地区都走遍了?”
“还没有啊,陕州一带都还没去呢,准备下一次就去那边。”石归庭说着,看见符鸣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下子记起来自己目前并非是云游,而是在符家帮还债呢,“嘿嘿,不过那之前我得还清你的银子。”
符鸣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很难看,他有一种感觉,眼前的石归庭离自己非常远,仿佛与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可能会在一个地方永远停留的。但是那天晚上,他为什么又要亲自己,搅乱他一池春水,人就要跑吗?
符鸣将手插进脚边的积雪里,狠狠抓了一把雪,用力捏成一个冰块。“大夫,你没想过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吗?”
“啊?也想过。”石归庭看着符鸣,他仿佛有些怒气,刚刚自己说错话了?
“比如什么情况?”符鸣锲而不舍。
“有时候遇到特别喜欢的地方,就想在那里停留下来,很久都不想走。”
“有没有遇到过想为他留下来的人?”
石归庭不知道符鸣为什么这么追问自己,他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攻势。石归庭闭了下眼睛,我能说自己愿意留在你身边吗?他艰难地点头说:“有过。”
符鸣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松懈下来,他将手里的冰团扔掉,然后将手放在火上烤,热气从他的手上蒸发开来,手慢慢干了,变得暖和干燥起来。
石归庭看着他的动作,隐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想说点什么。符鸣突然移了一步,蹲在他身边,将手放在石归庭膝盖上,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大夫,我跟你商量个事。”
石归庭看着眼前的符鸣,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当然符鸣多半时候都是严肃认真的,但是这次格外严肃认真,他咽了口唾沫:“什么事?”
“我们结对子吧!”
“?”石归庭觉得肯定有一团雪花砸在自己头顶上了,他怎么幻听了,符鸣在说跟他结对子?
“大夫,你同意吗?”符鸣抓起他的手,尽管穿了那么多衣服,石归庭的手还是冰冷的,没办法,外面太冷了。
符鸣的眼神有些蛊惑的魔力,他从下往上盯着石归庭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石归庭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他的心跳和他的思维都完全没有跟上来,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镇定。
符鸣笑起来,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容十分开心,也有些傻气。正好一大团雪花落下来,正中他的鼻端,石归庭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符鸣不去管它,任它自己化去。他半跪下去,张开双臂,将臃肿的石归庭紧紧搂住:“说好了,大夫,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许反悔!”然后很认真地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
石归庭突然像被醍醐灌顶,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等等、等等——刚刚,刚刚发生什么事了?符鸣说要同自己结对子?这不是在做梦吧?他想伸手掐一下他自己,但是胳膊被符鸣钳制住了,他只好转动一下脑袋,嘴巴触到了符鸣的耳朵,那冰凉的触感十分真切。他的脸顿时腾地变红了,脖子根也红了,估计全身都像煮熟了虾子一样了。又有一种兴奋,像涌泉一样从心底狂喷而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不真实的晕眩感冲得他脑子晕晕乎乎的,像是在云端飘着。
符鸣在他的唇触到自己的耳朵时,也转过脸来,然后一手托住他的后脑,从他的脸上一路亲过去,最后吻上了他的唇,慢慢加深了这个吻。石归庭只觉得魂魄都要出窍了,脑袋中只剩下一团浆糊,身子都有些止不住地颤抖。他这一生,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以为的亲吻,就像他上次那样,只是亲一下嘴唇,没想到还有这样丰富的内涵。
一直吻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起来,符鸣住了嘴,在他耳边喘着气说:“大夫,你冷吗?”
石归庭想起刚才的颤抖,脸上再次充血,他连忙摇摇头:“不冷。阿鸣,别这样,会给人看见的。”
符鸣低低地笑起来:“不会的,这么冷的天,我们没去叫他们,他们是不会起来的。”
他松开石归庭,又往柴堆里去添了两根柴。回头看见石归庭有些怔愣地望着自己出神,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也浑然不觉,不由得觉得大为可爱,又回过身来,挨着石归庭坐着。伸手环住他,另一只手为他轻轻地抹去脸上的已经化成水的雪片。摩挲了一下,又忍不住将他的脸转过来,再次亲吻上去。
石归庭这次不再木然不动,他想伸手环住符鸣的背,但是衣服太多,根本环不住,只好换了个位置,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肩。符鸣受到他的鼓励,吻得又急又深,因为没有着力点,他干脆慢慢将石归庭放倒在了雪地上,自己覆了上去。又想伸手去抚摸石归庭的身体,无奈穿得太厚,根本无从下手。
符鸣有些懊恼地搂紧了石归庭,重重地往自己怀里扣,嘴上又吸又啃,吻得石归庭神智涣散,浑身发热。符鸣心里也有把火在烧,无奈总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只好退而求其次,埋进他的颈脖里,好一顿啃咬。石归庭张开嘴大口地呼吸,老天爷,这是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