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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兴师动众。”宋珩道:“我是来赏府上的花,不是来瞧你王家有多少个人的。”
丁夫人面露难色。
话是这样说,可谁又能真正视摄政王如无物呢?若非老太太那身子骨下不了地,这会儿也该陪侍在侧了。
宋珩抬手点了个小厮:“领路。”
那小厮受宠若惊,也不敢停顿,连忙带起了路。
丁夫人一行人却只得牢牢按在原地不动。
摄政王如今行事,仍旧带着军中作风,说一不二。他们当然不敢忤逆摄政王的意思,哪怕一颗心都吊了起来,生怕有所慢待。
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压低了声音,道:“太太这是怕什么?何不当做一桩好事来看?”
大丫鬟也道:“从前并不曾听闻过,摄政王是爱花之人。”
丁夫人喃喃道:“正是,看花是假。”
“看人才是真。”老妈妈笑着道:“不过看的不是咱们这些闲人。”
丁夫人面上却并不见喜色,反而愈加凝重了,她摇了摇头,道:“若真是那样……怕不是喜事,反而是桩大祸事。老爷是一心盼望着,娴儿入宫的。”
老妈妈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敢说出来。
可那个道理,京中上下谁又不懂呢?
……坐在龙椅上的是少年皇帝,可那真正手握大权的,有文韬武略的,是摄政王啊!
园子里,齐春锦有点忧心忡忡,她环视一圈儿,众人莫不都是满面的紧张,紧张之中还夹杂着几分雀跃。
她们在期待摄政王的到来。
可齐春锦一点也不期待。
“摄政王……真的来了么?”齐春锦压低了声音问云安郡主。
云安郡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她连小皇帝都怕,摄政王就更怕了。扭头一看,齐家姑娘原来也是皱着脸,一点也瞧不出高兴。
云安郡主心下顿时有点说不出的小欢喜。
齐家姑娘同她更像了。
云安郡主连忙也压低了声音,问:“你也怕齐王叔?”
齐春锦点了点头。
云安郡主小声道:“我也怕。”
凤阳郡主骤然一回头,瞧见她们俩都快抱一块儿了,跟惊弓之鸟似的,有点可怜可爱,可又说不出的好笑。
“云安,你这是作什么?来的又不是旁人。”
还拎着药包的小皇帝,见她们这般模样,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只可惜他是皇帝,自然不能如云安那样,肆意地开口说自己怕皇叔。
小皇帝犹豫片刻,便只能对齐春锦说了一句:“你莫要怕……”
还不等话音落下。
那厢小厮进了园子,大声唱道:“齐王殿下到!”
其余人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由纷纷起身行礼。
齐语芙姐妹更是又激动又心慌,还差点摔一跤。……那可是摄政王!在周家宴上只能远远见一面的摄政王!谁能想到,她们今个儿竟然这样近地见到了!
宋珩进了园子。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众人,落到了小皇帝的身上。
他微眯了下眼,面上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但一开口,就立刻威势压人:“宋煜。”
他直呼了小皇帝的名字。
天底下少有人知晓小皇帝的真实名讳,因而一时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惊奇,这是哪家的皇亲?从前似乎见得很少。
小皇帝僵着脸,没吭声。
他怕一声“皇叔”叫出来,身份就当真暴露彻底了。
见小皇帝动也不动,宋珩沉下了脸,正要拔腿朝那个方向走去。突然,他瞥见旁边有什么动了动。
是一颗梳着双髻,垂着金色流苏的小脑袋。
云安郡主?
宋珩分去了一点目光,然后猛地滞住了。云安最是怕他,这会儿已经躲到凤阳身边去了。那个独自坐在原地,正往后缩脖子,连带耳畔的金色流苏都晃晃悠悠的少女……是她。
宋珩的动作一下就按住了。
他方才……面色沉了下来。
他吓住她了?
比较起周家举宴的时候,她似乎……更要怕他了。
“殿下?”旁边的内侍低低出声。
殿下不会是气坏了吧?
莫不是要出大事?
宋珩眉头动了动,却仍旧没有再迈动步子。
他冷冷地看着小皇帝。
宋煜长本事了!这都敢往外跑了?若是惹出乱子怎么办?
小皇帝与少女挨得很近。
宋珩就眼睁睁看着少女颤了颤,又往后挪了挪,以一种悄无声息的姿态,想要从他的视线中脱离出去。
宋珩:“……”
宋珩忍不住再一次思虑起这个问题。
他真的有那样可怕?
军中奉他为神,敌人缕缕望风而逃……可她又并非是敌人,她怕他做什么?
宋珩心下翻涌起了些许的躁郁。
他强制压了下去,临了拐了个弯儿,走向了凤阳郡主。这下被吓的变成了云安郡主,云安郡主连忙从凤阳身边离开,怯怯唤了声:“王叔。”
宋珩应了声:“嗯。”
王娴反应快,忙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给殿下摆上桌椅。”“请殿下上坐。”
小厮连忙依言摆上了。
宋珩没有再多看周围人一眼,语气也依旧淡淡:“嗯。”
随后一撩衣袍,落了座。
园子里的气氛刹那就变得凝固了,谁也不敢再在宋珩面前造次。哪怕是袁若霞,心中倾慕宋珩,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上次周家宴,本是名正言顺博得殿下好感的机会,可……偏偏就毁在了齐春锦的手上!
袁若霞转头看了眼齐春锦的方向。
等瞥见齐春锦面露惧色……
果然小门小户,小家子气!
“本王来之前,你们正要做什么?”
袁若霞灵机一动,道:“正要对花作诗。”
那日她没能做到的事,不如就放到今日来完成?
宋珩显得兴趣缺缺,淡淡道:“好,那便作诗罢。”
哪怕原本不是这样的安排,但摄政王发了话,不是也得是了。王娴便起身主持了诗会。
若要论起京城闺阁千金,最想嫁的人是谁?
摄政王无疑。
他年少便一战成名,又身份贵重,手握大权,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除却当今皇上外,谁又能同他相比呢?
原本没有什么心思的其他姑娘,这时也不免使出了十分力气,谁都不想在摄政王跟前丢丑。
这头一个对花作诗的就是袁若霞。
她想弥补那日遗憾,今日想由自己来做那个出风头的人,再不叫别的人来搅了场子。
和那日一样,袁若霞从席间走出来,先朝宋珩见礼,随后才启唇吟诗。
但同样和那日一样,宋珩依旧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他是当真没有半点兴致。
……可若是没有兴致,为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真是为了王娴来的?
袁若霞用力抿了抿唇,再也念不下去,匆匆收了尾,比起那日的水准还要大不如……
小皇帝见状,心道皇叔果真是生气了。
且是生气极了。
小皇帝一时坐也不是,站到宋珩身边去也不是,就干脆依旧僵在了那里。
宋珩一挪目光,就能瞥见他与少女挨得很近。
……纵使是年纪小,也应当懂得男女授受不亲才是。难道宫中的宫人,不曾教过皇帝这些吗?
不,年纪也不小了。宋珩脑中又骤然闪过这个念头。小皇帝都该要选妃了。
这厢,齐春锦在那里僵坐得久了,腿都麻了,心底的恐惧倒也慢慢散去了不少。
怕什么?
摄政王又不知晓她在梦里做了什么。
他长得也不凶,相反,长得是极好看的……只是身上的气势,有些、有些吓人。
齐春锦轻轻吸了口气,为了转移走注意力,不再那样害怕,她扭过身子,看向身旁不远的少年。
“你不累么?”齐春锦压低了声音问。
有人关心他!
原来有人关心他累不累!
小皇帝面皮抽动了一下,想要露出一点笑,但又突然想到皇叔就在上头坐着,于是生生憋住了,只小声道:“……有一些。”
齐春锦想到这少年瞧着身子骨不大好,先前不是还在王家的巷子里吐了吗?
齐春锦朝他伸出了手:“我帮你拿着吧。”
“什么?”
“药。”
小皇帝递出了药包。
齐春锦攥在了手里。
他们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场中又有人正在吟诗。因而他们算不得如何引人注目。
但当齐春锦将身子扭回来,再一抬头……
摄政王正定定地看着她。
齐春锦瞪大了眼,不敢动了。
他在看我。
他在看我!
他难不成瞧出什么了?
可是……可是她也并没有盯着他,露出垂涎之色呀?
“二叔最会作诗,三妹妹想必袭承了他的衣钵。就请三妹妹替我们作诗吧。”齐语芙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原来刚才其余人都已经作完诗了,就剩下齐家三个姑娘了。
齐春锦茫然地眨了下眼。
因为刚才为了壮胆瞪着摄政王看了太久,这会儿一眨眼,就觉得酸涩不已。还有一点泪水顺着眼角挤落了出来。
齐春锦:“我……”
小皇帝见状,心道,多可怜,她定是被吓住了。她与朕一样,也不善作诗啊。
云安郡主也心道,齐三姑娘都吓哭了。她与云安一样,也不善作诗啊。可云安能装着不开口,便熬过去了,谁又能来救救齐三姑娘呢?
这时,宋珩突地出声:“就到这里罢。”
王娴忙福了福身:“是。”
其余人自然都闭了嘴。
“本王四下走走……”说罢,他站起身,面前的茶水一点都没动。
宋珩要四下走,其余人哪里敢动?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云安待不住了,拽了拽齐春锦的袖子,道:“我们……走罢,悄悄的……”
齐春锦也想走,若是一个人的话,她就不敢了。但若是有人一并同行,同行的还是云安郡主,她就敢了。
齐春锦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云安郡主拽着齐春锦站起身来,正要挪步。
宋珩突然回了头。
云安郡主立马顿住,怯怯道:“王叔,我要去方便。我要齐三姑娘陪着我一块儿去。”
齐春锦瞪圆了眼。
哪里……是悄悄了?
宋珩瞥了一眼:“去吧。”
云安郡主连忙牵着齐春锦,二人一路小跑,跟后面有狗在追似的。
宋珩:……
他微眯起眼,盯着少女耳边摇摇晃晃的金色流苏……流苏拂过了她雪白的脖颈,拂过了锁骨……
宋珩猛地挪开了眼。
“凤阳,随本王来。”
凤阳郡主会意,立刻起身,将小皇帝也带上了,跟在宋珩身后,也出了园子。
园子里很快便归于了安静。
“齐王殿下这就……走了?”肖晴还有点不可思议。
袁若霞面色沉沉说不出话。
王娴轻叹了一口气,道:“应当是的罢。”
她这下可以肯定了,摄政王应当是冲着皇上来的。皇上出宫怕是……私自出宫。
齐春锦没想到转了一圈儿,居然又碰上了摄政王。
摄政王带着凤阳郡主,还有那个少年,正正堵在了回廊的尽头。
摄政王看向云安:“好了?”
“……好了。”
气氛一下又凝滞了。
周围冷冰冰的,无一人敢开口。
齐春锦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低声道:“郡主,我该要回去了。”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听着像是小猫儿的爪子轻轻挠在心上。
宋珩不由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了她的头顶发旋儿上。
云安顿时也得了点胆气,抬头看宋珩:“王叔,她要走了。”
宋珩没出声。
云安学着大人的模样,对齐春锦睁眼说瞎话:“锦儿,你……你要同王叔说,你要走了,你娘在等你。你不要怕……王叔是个和蔼的人。他最疼小辈了。”
并不是和蔼的人。
也并不疼小辈。
云安在心底道。
可不这样说的话,齐三姑娘肯定吓死了吧。
云安道:“他是我的王叔,便也是你的叔叔了。你不要怕。”
宋珩:……
叔、叔叔?
齐春锦脑子里有点乱,还有点晕,脸颊都涨红了。
伦理关系好像、好像有些不大对。
不,这样也对。
差了辈儿……
这样,就更不会有人想到我做了什么样的梦了。
齐春锦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鼓了更多的勇气,心道回去的路上买了董家果子吃,就不怕了。若是不够的话,就再买一碟子核桃酥,一碟子豌豆黄,一碟子箸头春,一碟子金铃炙,一碗徐记的小馄饨……
她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宋珩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她的发旋儿,转而落到了她的面容上。
她面色绯红如桃瓣,眼眸如含春水,张嘴却是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口吻:“齐、齐王……叔叔,我该回去了。我……我先告退了。”
宋珩差点当场掐死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