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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子家族的一脉,世世代代的继承人都具有「神血」,在同丈夫相恋以前,她是名为「邬赱」的小神,只在日本有所闻名。
躯壳是人类,纵然是小神,也会有诸多「代价」与「束缚」。
香火最盛的时候,神社缠满代表绫子力量的白色缎带,在月下是水亮的银色。
同丈夫相恋诞下沙沙音之后,绫子就不再是神。
但绫子从未想过,她的女儿……
“……你觉不觉得,用‘南瓜’作为力量的体现,有点太逊了啊?”绫子十分无语的看着年幼的女儿,她却死死抱着南瓜不肯撒手,神情满是倔强。
“再多考虑一下行不行?能不能学习一下你美貌的母亲?”她白色的缎带多么高洁,留给世人的姿态多么从容。
她已经能预想到,南瓜神这种奇怪形象,展示给世人是多么诡异。
绫子一类被称之为「无能力行为神」。
那么什么是「无能力行为神」?
不去发出声音,不以真面目示人,仅做少量的干涉,更多慈悲留给世人的小神,便是「无能力行为神」。
曾经绫子就是这种类型。
所以沙沙音在十八岁以前,从不说话,南瓜头套也几乎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神要更具有「神性」,才能够称之为神,当神性逐渐丧失,则会重新成为人。
绫子就是在爱上沙沙音的父亲之后,才重新归回人世。
在全家迁至那不勒斯之后,沙沙音又开始在此地扎根。作为外来神灵,为了耐住本土教派的压力,沙沙音十分努力,夜以继日的奋斗。
但在某一日,绫子察觉到了沙沙音内心的寂寞。
作为母亲的绫子对沙沙音给出了建议:“是不是因为没有朋友才会感到寂寞呢?要不要尝试交一些朋友呢?”
沙沙音接受了建议,但交朋友的路却十分坎坷。
她根本不理解「朋友」的定义,并以宽容漠然的「神性」,去交朋友。最终每一个人都并不将她当回事。
所以沙沙音内心的寂寞之情并未好转,反而恶化了。
作为母亲的绫子十分担心。
直到沙沙音遇见了一个少年。
在一个母亲的眼中,沙沙音的变化便尤为明显,有了奇怪的肢体动作,会持小刀对着镜子每天练习凶狠的表情,听摇滚音乐cd还有购入了很多新漫画书。
开始只是“模仿”,后来则是有了“自我”。
神不能有“自我”。
她将橘色的邻巾塞在空心南瓜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埋在院子里的土里,视若珍宝。
虽然新朋友看上去不太聪明,沙沙音在效仿之后看起来更不聪明了,但是比之前的情形要好的多。
在一段友谊当中,吵架又和好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自那次和好之后,沙沙音逐渐以本来的面目示人了,并开口说话,脸上有了更多生动的表情,喜悦、悲伤、生气。
沙沙音打破了「代价」,力量正在逐渐从她身上消失。
她在逐渐从「神」沦为「人」。
沙沙音也许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又也许没有。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模糊变化的,她也不太清楚。
但爱上他这件事,是从他对「他人」的友谊开始。
“在这个世界上…比家人还要更重要的就是「友情」啦!”
她在神可视的「未来」中,看到了——
年轻的纳兰迦,几乎为友谊奉献了他的全部,贯穿了他的一辈子,仍然滚烫、激情、炽烈,战斗时的专注是那样冷静耀眼。
“既然如此,纳兰迦·吉尔卡,你能做到哪种地步?”
“你能为友情做到哪一步?”
“全部。”
年轻的纳兰迦·吉尔卡甘愿为了友情去死。
他的脸上全是淋漓的鲜血,五官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之间,战斗时,对着敌人笑的时候充斥着恣意张扬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在看到纳兰迦诸多「未来」的战斗时,沙沙音感觉到了自己血液比往日更剧烈的流动,她瞳孔放大,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不稳定,热烫的血从下往上汇聚在脸上,渲漫出一片霞红。
她那颗为世人跳动的心脏,正在为他而搏动着。
纳兰迦未来的最终结局是在为友谊而战的战斗中,死去了。
沙沙音为了她的少年去改写结局了,为此她打破了神需要同自然衡平的「束缚」。
她沦为了凡人。
在撒丁岛,丧失神力还身无分文的她,几乎都回不了家,沙沙音灰头土脸的抱膝坐在路边,想着:大家都还活着,这样就很好了,这样沙沙音就很满足了。
沿着河道有船只漂流,水的声音回荡在耳,花店旁鲜花上的水露久久不散,盘旋的鸥鸟叱咤,人平静时看日落黄昏栖息在水面,心情也如逐水的瓣叶一样淡泊凋敝。
然后她抬头,看见纳兰迦向他走来。
他们因命运的偶然在此刻相遇了。
沙沙音的脑袋一片空白,像是突然被晒到太阳的青苔一角,正在被晒干,水汽蒸发。
纳兰迦的肩膀上还有干涸的红色血液黏在锁骨之上,头发四散开来,头顶有着一个深色小小的漩,被阳光浸照的柔软饱满,慵懒困顿。
他微张的嘴露出虎牙的尖尖,一只手放在嘴边,似乎显得十分惊诧。
“你怎么在这?乞讨是你的新爱好吗?”他似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新造型吗?难怪最近都不cos南瓜了。”
沙沙音几乎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她在心里骂道:白痴,大白痴!
然后她委屈的说:“我饿了。”
沙沙音心想:这样就很好,她很开心,很幸福哦。
纳兰迦请她吃了一顿饭,带着她回去了。
之后纳兰迦便到故乡上学去了,沙沙音时不时的就去找他玩。
同时她发现了很多新大陆,绘画与种植,美食与日常,太多有意思的事情了。她还给自己的指甲上了亮晶晶的水钻,娃娃织了新衣服,认识了新的朋友。
原来作为人是那么有意思。
连续三周她都沉浸在创造发现中,而没有去找纳兰迦玩。
于是第四周的时候,纳兰迦背着包鬼鬼祟祟的翻了沙沙音的窗。
“为什么最近不找我玩了?”他抱怨地向她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充斥着阳光味道的拥抱,连她的手脚一并都变得暖洋洋的,然后她咯咯笑起来。
沙沙音很开心,很幸福哦。
一连几个小时,她专注于同手中的毛线作斗争,而冷落了纳兰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静静的趴在床上,脸埋着,半边胳膊搁在床外边,只剩下呼吸声平缓,肌肉随呼吸起伏。
沙沙音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上前,伸出手指去触碰他柔软的头发,充满眷恋的摩挲。
睡梦中的纳兰迦歪了歪头,露出半边脸,沙沙音在他压出红印的右脸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心跳平息后,准备重新回到和毛线作斗争的座位。
下一秒,她看见困顿的纳兰迦睁眼。
沙沙音的心一窒。
一阵天旋地转,沙沙音反倒被压在了床上。纳兰迦似乎仍有些迷糊,力气却很大,像一只小狗,将她的嘴唇舔的湿漉漉的,然后柔软的舌头进入她的口腔,令她不能呼吸。
整个过程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似乎只是纳兰迦在半梦半醒间遵循了本能。
像是漫在水中一样舒服。
半路纳兰迦清醒了,脸色一阵爆红,像是不敢直视她。
沙沙音只是看着他,浅色睫毛在光下细密,白皙皮肤有些许印记,唇湿润鲜红,脖子上有汗滴落,她问:“要亲亲吗?”
纳兰迦默不作声,双手摁在她的腰上,红着脸向她凑近,同她唾液交缠一个黏腻的吻。
……
纳兰迦逃课的两天都在沙沙音家,回去的时候,他伸出双手嗅了嗅,不知在想什么,像一只蒸熟的螃蟹又把手缩回去了。
新关系令他多少有点感到疑惑。
不智慧的他向米斯达寻求帮助。
米斯达的住所换成了大好几倍的地方,他冷静的缀了茶,戴着顶冷蓝色的帽子说:“那要看你对她怎么看吧?”
“我不知道,”纳兰迦一顿:“我以为是做梦——”
米斯达的表情变成挪移:“做梦就可以了吗?”
“啊啊啊啊!快别说了!”
米斯达让他自己考虑。
“我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才来问你的。”纳兰迦瘪嘴。
沙沙音却率先察觉到了纳兰迦内心的混沌,她平静的说:“没关系的,我们做朋友也很好哦。”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纳兰迦感到心脏倏忽一阵刺痛,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剩下本能。
他朝着她拼命奔跑,然后猛然扑向她,双臂抱着她向后,自己同地面率先接触。
“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他一口咬在她敏感的脖子上,像是一只烙印气味表明占有欲的狼,沙沙音紧紧地回抱住他,表情埋没在他的胸膛。
回过神的时候,胸前的衣服已经被眼泪水湿透了。
纳兰迦看见她在哭,慌忙擦去她的眼泪。
她彻彻底底的沦为一个凡人,重新回到这满是烟火气的人间。
自此那颗为世人跳动的心脏,只为他而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