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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算悠闲的日子就这么徐徐系过,仿佛空气都随着浅慢的呼吸沉静下来,让人心底生出柔软的情绪。
徐氏从库房中翻出金线与火红的布匹,带着几名侍女与陆呦鸣一起绣起了嫁衣。虽说婚期尚未议定,但是这等精细活计,少不得费上一年半载的时光。
东乔等人不过帮着绣些络子和荷包等简单玩意儿,大头的婚服陆呦鸣也不愿假手于人,也就按捺住性子,每日窝在房间里做上一两个时辰的刺绣。
陆宣智气过一场后,便将筹备嫁妆之事强交到姚夫人手上。姚氏纵使想蹚浑水,也被身边诸如赵氏等人劝说着放了手脚,由得徐女官喜气洋洋接过了所有权柄。
仿若亲生女儿出嫁一般,徐氏铆足了劲头,力求处处精细,处处完美。
贺夫人在伊人阁小住数日,天天在各处阵法中舞刀弄枪,亦有北武等人陪玩,简直收不住那颗脱缰的心。若不是昌勇侯醉生梦死了几日后,偶然清醒的情况下想起了自己的正室夫人,怕是无人会来催她回去。
离别那刻,贺金枝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握着陆呦鸣的葇荑死活不肯放开,直到一圈人哄着劝着,方才念念不舍地上了轿辇。
只是回到四方牢笼,偶有不长眼的姬妾上门挑衅,心中烦闷不禁想到这几日在外的痛快淋漓。贺夫人闷闷不乐之下,只与精忠报国两人抱怨,誓要早日将媳妇娶进门来。
此举倒是合了居烛尘的心思,奈何近日公事繁忙,不仅几次中毒事件疑点重重,便是影狩卫宅邸内那名袭击大皇子的老妇亦中了不明之毒,堪堪被西岐吊住了半口气,如今莫说作证查明真相,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他只能托人捎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无论是应季的鲜果,亦或是新造的簪花,聊表心意,以寄相思。
陆呦鸣被众人打趣多了,倒也厚了几分脸皮,只管神色淡定地收下,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方从囊中偷偷取出几件私藏的物什,将那丝丝缕缕的甜蜜流入心口。
两人都有早日成亲之意,奈何陆呦鸣外祖迟迟没有音讯,加之八字结果未出,只得扼腕以憾,以期来年。
只是赐婚旨意既下,晏雯冰那处却是别无波澜,倒叫陆呦鸣准备的诸多防备手段落了空,心下生惑的同时,到底暗暗松了口气。
徐氏偶尔提起考期将近的靳无声,那天受伤后,闷在家中好生休养了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被居烛尘刺激到了哪里,竟是开始玩命似的悬梁刺股,发奋苦读。
老苍头夫妻劝说不过,只得捎来口信,却被陆呦鸣一句“好好注意郎君身体,别处随意”打发了回去。
“到底知道上进了,无论缘由为何,自有他苦尽甘来的日子。”
对于徐氏的担心,陆呦鸣细细安慰了几句,又命人捎带去足够多的滋补药品,吩咐每日熬煮给靳郎君吃下。
想到娘子总不至于让靳无声弄垮了身子骨,徐氏也就丢开了手,又拿嫁妆的置办与陆呦鸣商量了起来。
如今最为要紧的,便是那一水溜的崭新家具,尤其是新妇使用的架子床,须得丈量好新房尺寸后,方得打制成型。虽托了居烛尘的巧匠舅郎,到底新居未有章程,也不知昌勇侯府是何等态度,徐氏不禁焦急万分。
陆呦鸣却是无心在意这些,除了缝制嫁衣,西岐与北武集来的各例小道流言反而更令她挂心。
明妃大病初愈,老圣手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后,便被晏帝送去了葳蕤宫内,为明妃调理身体。老圣手从前线归来,心中郁郁,不愿独揽,明面上央求圣意招了西岐进宫帮手,暗地里尽数将活计交到西岐手上,不过总览一番药方,莫让明妃出事便罢。
故而西岐近来少见人影,不是在宫中为明妃诊脉,便是去影狩卫天牢诊治垂危的犯妇。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日夜折腾,本就纤瘦苗条的少女更是“衣带渐宽终不悔”,除了昂扬有力的精神气儿,浑身上下无一不让陆呦鸣心疼。
只得吩咐南膳,为西岐炖上一些滋补的膳食,偶尔留宿宫中,亦准备好衣襟衾被。
西岐常入宫闱,时不时带来一手的最新情报。
例如最近晏帝时常留宿明妃宫中,又唤来几位公主伺疾,引来镇国长公主不满,尽数将那群侄女叫到自己的道观中,陪着捡米念经。明妃自是可有可无,只是接下去几日,陛下连召芙嫔侍寝,又赐下金银珠玉无数,真真是宠冠后宫。
纯嫔受此牵连,不说成月不见天颜,向来丰厚的份例也渐渐变得苛刻起来。不是缺斤少两,便是到手了无用的次品,钝刀子割肉般地折磨人,偏偏为了脸面还不能一把将这群刁钻下人给掀了去,真叫大家闺秀出身的易四娘咬碎了银牙,到底不敢告状到长公主面前。
明眼人谁不知晓,这番风波不过是皇帝与长姊揪着皇后之位,不见硝烟的一场机锋呢?
她现而争不得凤位,故而成了夹在皇帝与公主之间受气的炮灰,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生生给忍耐下去。
芙嫔忽得恩宠,倒是愈发低调起来,不过时而去明妃宫中探望,其余时间皆猫在自个宫内,不愿多行半步路。
且不说在宫内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便是偶然遇到其他无宠妃嫔,亦是能让则让,能谦就谦,倒让一群寻滋挑事的怨妃没了主意,总归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
八卦到最后,西岐又悄悄凑到陆呦鸣耳边,几乎屏着呼吸细声道:
“芙嫔娘娘嘱我回来恭贺娘子喜得良缘,她为您准备了添妆的好礼,只待凤冠有落,便召您进宫详谈。”
宫中戒严许久,陆呦鸣自明妃好转,便不再出入宫廷,闻言不禁眸光闪烁。
“圣上……是不打算再拖了?”
“朝中不知为何,隐隐凝聚一股支持明妃为后的势力。有此底气,陛下怕是不愿再委屈自己的妻儿了。”
昔年晏帝落草为寇,明妃顶着正妻的名分,陪着丈夫刀里来,雨里去,硬生生杀出一条通向至尊之位的血腥之路。待到功成名就之时,男人却为平衡势力再娶佳人,她却得对着后来者卑躬屈膝,低头软骨十来年,哪是一句委屈可以概括的?
又想到芙嫔微妙的身份,还有那名困在影狩卫天牢内踪音寥寥的程家小郎,陆呦鸣只觉心口一阵气闷,只得暂且将手中的绣活丢开,寻了一杯茶水来顺气压火。
“娘子有甚可烦心的?左右宫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芙嫔娘娘倘能坐上未来皇后的船,日后也能给自己谋得一条康庄大道。”
北武双臂枕着后脑,一身干练的深灰练功服,两条修长的腿脚在厚重的羊毛毯上盘桓成一座小山,姿态悠闲而又随意。
在她看来,弯弯绕绕的门道与手段,都抵不过实权帝王的真心宠爱。
陆呦鸣却是摇了摇头,对于形势并没有北武那般乐观:
“如今宗室态度坚决,朝堂虽未出现死谏的情况,支持明妃的势力到底势单力薄,难成气候。想要顺利登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小事。”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要陛下所思所想,天底下渴求权势之人莫不蜂拥而上,替他达成心愿。”
北武将油脂抹在手中剑柄处,面露讽刺道:
“何况,后位而已,对于男人来说,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
陆呦鸣深解其意,不涉及实权的皇后,不过是虚名罢了。只是有的时候,名分不过是掌握权势的第一步手笔,恰如昔年则天大帝那般,荣登后位再行政事,直至晚年登基为帝。
她想了想,到底决定在这场风波中趟一趟浑水,便招来北武窃窃耳语了几句。北武怔神离去,其余几名侍女摸不着头脑,不过将此事抛开,继续去忙活亲事上的零碎细务。
又过几日,西岐再次传来消息,葳蕤宫中小厨房的领头御厨,忽而跳出指认纯嫔在明妃那日亲自下厨烹制的点心中下了毒物,本欲残害陛下独子,莫料试吃的明妃遭逢大难,险些将这条命交代在阎王殿中了。
纯嫔自然连声喊冤,哪能想到影狩卫接二连三抛出证据,言之昭昭凶手藏于屋顶瓦砾之上,移开半块瓦砖偷窥明妃举动。待到点心出锅,便又凭借轻功倒挂屋檐射出冰制毒针,这才将那无色无味的毒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明妃口中。
至于此等神出鬼没的能人异士,不日便有大批御林军与影狩卫围困住整个易府,只待上头一声令下,便可将易家掘地三尺,寻那佩戴了易家令牌的贼人出现。
纯嫔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影狩卫所道案件实情真假掺半,若是自己不能破局,只怕整个易家都要被皇帝连根拔起。为了保住自己又爱又恨的娘家,易四娘不得不强撑起精神,由宫女搀扶着面见了仍在闭关读经的长公主。
沉默地听完纯嫔的哭诉,长公主不过幽幽叹气道:
“只要我们再退一步,容得明妃登顶为后,易家便可安然无恙。纯嫔,你说本宫是退,还是不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