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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惹上这般凶煞强劲的敌手,头痛之余体内沸腾的热血竟又在自顾自暇地蠢蠢欲动。
陆呦鸣也对己身如此好斗的心性有些无奈,明明已经竭力按捺,怎么尽是招惹到这群目无王法的皇室贵胄呢?
她瞥了眼缩在床榻角落,满面哭丧的席心玦,倒也绝了继续盘问线索的打算,这样没甚头脑的小丫头,凭长公主之尊又怎会对她多言一句?不过是等着事成之后拿捏了做那替罪羔羊,好不得正好嫁祸到席皇后身上,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席氏早已对自己这位花王娘子心生龌龊。
正欲拂袖离榻,一只手隔着那帘鸳鸯芙蓉帐慌慌张张拽住了她的袂口,略一低头,便与席心玦四目相对。却见对方再不复往日的骄矜做作,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泪盈满面,喏喏相问:
“陆娘子,那个、那个断肠解药……”
陆呦鸣莞尔一笑,一根根掰开席心玦的手指,语气轻柔却又不容置疑:
“席娘子乖乖回府,不要擅作主张,每月十五寅时一刻自会有人将解药送至国舅府。你大可以让家中长辈替你寻访名医解毒,但我不怕告诉你,这醒香丸是药王座下首徒研制,除了他们师徒,天下再无第三人可解此毒。若是不信,可拿性命相赌。”
席心玦先是点头如捣蒜,听到最后一句又转而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这般滑稽的动作倒是逗得陆呦鸣掩口而笑,深觉此女倒比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可爱许多。
忽而耳畔一串虚晃的脚步声,陆呦鸣立时拉响了警惕的神经,察觉到门外正有人渐渐接近这处宫室。
她当机立断捂住了席心玦的嘴巴,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悄悄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嘘声静音的动作。席心玦连忙了然地点了点头,陆呦鸣便将手挪开,冲她指了指床底。
席心玦这般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临到生死存亡攸关之际,竟是毫不拖泥带水,三下五除二便爬进了床底,仿佛床板下方黏着在她发丝上的蜘蛛网与弄脏她身上那条御赐花裙的灰尘不曾存在。
陆呦鸣如灵活上下的猫儿般轻巧地倚到窗边,在纸糊的窗棂上暗暗戳了一个小洞向外窥探。磕磕绊绊间,一位玉冠博带的年轻男子摇晃着身躯正向她所在的房间靠近。
那位公子哥喝得醉醺醺的,神情恍惚,脚步虚浮,嘴角却带着一抹淫邪的诡笑,口中喃喃而出的皆是些许不堪入耳的浪语:
“呵呵,美人儿,等我,世子郎这就来陪你洞房花烛~”
陆呦鸣听得眉尾轻颤,语带不快地低声问道:
“席娘子,这形容猥琐的癞/□□就是你方才打算引入我帷帐的洛河郡王世子郎?你的品位未免太差了些。”
“……”
床底下静默了半晌,才闷闷传出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人选不是我定的,长公主说为给你父亲一个交代,男方的身份不能太低,便从宗室中选择了这位世子郎。哪怕奔者为妾,日后入了郡王府你最低也能得个侧妃的身份。”
陆呦鸣点点头:
“原来如此,倒是劳你和长公主殿下为我费心了。”
“……”
床下再次没了声响,陆呦鸣凤眸轻扬,禁不住冷笑出来。
既然收了镇国长公主这么一份大礼,以她睚眦必报的心性,岂有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礼?
席心玦往前蹭了蹭身子,偷偷露出一双眼睛觑向陆呦鸣。
纵使深知好奇心会害死猫,她还是忍不住想搞清,这般恐怖的女妖魔,到底打算怎么报复?
却见恍若妖孽附身的小娘子一副悠哉悠哉的欠扁样,竟是不顾门外愈发靠近的世子郎,绕着此间宫室瞎逛起来。
哪怕是僻静的冷宫别苑,到底也是皇家建筑,说不得过去曾是哪位冲冠后宫的妃嫔闺阁,修造得格外轩昂迤逦,内里摆设也很华贵,珍贵的焦尾琴立在内室一角,精雕细琢的梳妆台上置着宝昌铜镜,亦有满墙满壁的多宝阁上摆了数不胜数的古董玩意,只不过沦为冷宫后,光洁的瓷面由于长久的暗无天日,浮上了一层厚厚的莹尘。
陆呦鸣也不顾污淖会弄脏白皙的双手,竟是拎起裙摆蹬蹬爬上了一顶象牙雕凳,借着高度将那些古玩掂在手心把玩。床下的席心玦瞧得心头火起,这么紧迫的时候,不思虑如何对付外面的郡王世子郎,倒是在这里品鉴玩器?
席娘子恨不得把指尖点在对方的脑瓜子上,将脑袋里的浆糊全都倒出来。
不靠谱的小娘子不紧不慢掂量了半天,当最高处的曹格中,某个三色秘瓷花囊落在手心的时候,那双凤眸骤然一亮,清理掉囊内的残花败柳,竟是单手拎着那花囊从象牙凳上跳了下来,身形宛如轻燕,灵巧生动。
这陆大娘子怕不是个练家子,怪道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我制住!
席心玦眼见陆呦鸣手举重物依然身轻如燕,心底更添了一层敬畏,日后半点怨怼之心也难生出。却不知陆呦鸣在宝阁上挑挑拣拣了半晌,轻的力道不够,重的难以掌控,唯有这外表朴拙笨重的秘瓷花囊举起来尚在臂力可承受范围之内,想来是宫中匠人钻研出的烧制秘法,倒是叫她得了个便宜。
陆呦鸣悄无声息地躲到雕花门栏后面,五指闭合,捏紧了那项花囊瓶,暗暗积力,那副暴风雨前风平浪静的诡谲假象倒叫重新缩回床底半截身子的席心玦惊得瞪圆了眼睛。
这胆大包天的小娘子,莫不是!
醉意酣然的世子郎打着酒嗝,一步三晃走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摸对了门把。门栓被重重取下,随着木门大敞,一个贼眉鼠眼,满面猥琐的脑袋瓜子探了进来,对着那张锦被凌乱的鸳鸯芙蓉床榻舔了舔舌头,嘴中犹在叫嚷着“美人儿”、“心肝宝贝儿”之类的恶心话。倏而“咚咚”两声巨响,世子郎脚下那双鹿皮锦绣短靴踉踉跄跄在地面擦出几道划痕,后脑无端挨了某件硬物的击打,一瞬间的痛楚刺激得他耳晕目眩,眼冒金星,几乎没当场晕了过去。
他赶紧捂住脑袋,掌心一片濡湿腥气,似乎流了不少血。生下来便自觉高人一等的世子郎不由破口大骂,还未等他咬牙切齿地转身看清歹徒的相貌,脑后又结结实实承受了一顿疾风骤雨般的猛烈击打,劲道狠辣强大,夹杂着令人胆寒的浓浓杀意,仿佛誓要置他本人于死地。
手无缚鸡之力的王侯世子被打得哀声连连,却没有换来行凶者一丝一秒的不忍与犹豫。呼救声,求饶声渐渐低落至细不可闻,待到最后,只剩下麻木抽搐的手指与微微起伏的鼻腔能证明可怜的世子郎一息尚存,而不是被那秘瓷花囊直接送去了地府。
“出来,帮我把他拖到床上去。”
陆呦鸣嫌弃地瞥了眼花囊上的血渍,轻轻一抛,名贵的秘瓷囊瓶便摔成了支离破碎的瓷片,满地狼藉,触目惊心。
席心玦战战兢兢从床下爬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绕开了那堆瓷器碎渣,低眉顺眼犹似那新入家门见舅姑的小媳妇,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竟是半句不敢多问,半点余光不敢多瞟。
陆呦鸣仿佛砍瓜切菜般随意的打人劲头着实在她心底留下了沉重的刻印,现在此女在她的眼界里几乎与那无心无情的长公主并驾齐驱。
两位娇娇娘子齐心协力将世子郎抬至榻上,席心玦这才从刻骨铭心的惧怕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担忧起自己的处境。
这陆娘子心眼比牙尖粗不了多少,偏偏胆大如斗,就是面对位高权重的镇国公主也敢报复回去,何况自己这般刚刚妄图毁她清白的愚钝之人?
席幺娘悔到肠子都青了,别说身上被下了断肠之毒,万一陆大娘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栽赃自己与这浪荡的世子郎在此偏隅之地幽会,就算对外长了一百张嘴恐怕也是解释不清了。
只不过看在席皇后的份上,洛河郡王这种早已远离权力中枢的宗亲恐怕会欢天喜地以正妻之位迎娶自己。想到日后的丈夫是这等贪花好色的无能之辈,席心玦心口那堵郁气便泄不出去,除了满腔苦涩悲愤再无期许。
自作自受罢了!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陆呦鸣冲席心玦勾了勾手指,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席娘子只得强行忍耐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恭身附耳悉听吩咐。听着听着却是惊呼着捂住了嘴巴,用似笑似哭的表情望着陆呦鸣,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真的、真的不会污我与世子郎不清不楚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与其用毁人贞洁的法子毁了讨厌的女儿家一生,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斩了这位于百姓无益的皇室血脉,再嫁祸给你好了。”
陆呦鸣叹息着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斥着困惑和不解。席心玦倒是听得恍惚了一下,愣愣道:
“可、可是,内宅里,暗地使用这般手段岂不是很常见?”
栽赃几个宠冠国舅府后院的姬妾私下偷人,总是会引起阿爹的极度愤怒。之后或是送人或是打死,哪怕阿爹一年到头进不了正院几次,母亲作为正房大夫人的权威却能始终屹立不倒。
这也是她打小教于自己的秘密法宝,席心玦一直深信不疑。
“龌龊而又低级的手段,得到好处的只有掌家的男人,于我们女儿家又有何益处呢?不过是逼着你我幼时讨得父亲的欢喜,日后再去谋得夫君的宠爱,年老体衰之时更要求得儿子的怜悯。”
陆呦鸣的眼神幽远而沉寂,口中字字珠玑却觉声音失真般缥缈轻忽,宛如魑魅魍魉的诱惑和劝导:
“既有须眉男儿将我等禁锢于内宅四方之地,若是不搅动个天翻地覆,岂不是蜉蝣人生也失了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