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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圣旨既下,昌勇侯夫人不日便亲身上门,与姚夫人商讨具体事宜。
昌勇侯烂醉如泥地酣睡在姬妾成群的温柔乡里,哪里舍得为嫡长子的指婚奔波劳累,只让不讨喜的正室夫人开了库房,自行筹备婚礼便是。
贺金枝得了钥匙,花起来毫不手软,便是一盏焚香的炉鼎,也要择那描金镀银的贵重物什。管家有意劝阻,却被贺夫人打了回去:
“大郎君的婚事,乃是圣上钦定,便是耗费万金,也是为了表示咱们侯府对皇家的尊重!这钱,只有花的多,没有花的少的说法!”
一句话唬得管事不敢吱声,其余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的妾室偏房更是歇了心思。
贺金枝哪里会替他那个醉鬼丈夫省钱省力,她着人从港口采买了一堆上好的布匹与珠宝,打包成礼物浩浩荡荡敲响了陆府的大门。
姚氏对贺夫人印象还不错,隐约觉得对方是个善于“倾听”的和善人,如今俩人成了名头上的亲家,偏偏一双儿女都不是膝下的亲生子,更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贺金枝着实怕了姚氏的絮叨,今日干脆反客为主,不等姚夫人说话,便自个儿提起了婚事的操办:
“既成亲家,我便与夫人有话直说了。且将两小的八字送去庙里推算,寻个良辰吉日,便将婚事办了,您说可好?”
陆呦鸣不是亲生儿女,姚夫人自然懒怠费心。如今贺氏愿意大包大揽,她也乐意少摊点活计,故而只是点头附和,偶尔隐晦提醒道:
“夫人也知,大娘子非我亲生,上头还有原配夫人的父亲在管,有何要求,总是不好越过他老人家去。”
对于家主的前岳丈,姚氏可谓久闻大名。被众女争相讨好的陆宣智,哪怕轻轻咳嗽一声,亦能将姬妾吓到花容失色。偏偏偶尔提到这位老人的时候,总会露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惶恐模样,反倒叫人心中生疑——
莫非,家主很怕这位隐居避世的老人家?
这个念头根植在心后,姚氏也对陆呦鸣的外祖生了忌讳,从不敢出现在人面前。
今儿牵扯到人家外孙女的终身大事,姚氏少不得提点几分贺夫人,免得回头吃了挂落,弄得里外不是人。
贺氏闻言,更是干脆道:
“如此,我便亲自与你家大娘子商量去!”
话音刚落,这位腿脚利索的武家千金便风风火火冲了出去,姚夫人跟在后面连唤数声,也没将人给唤回来。
她哪里知晓,贺金枝早就不耐与她虚以为蛇,不过借机开溜罢了。
精忠与报国追在身后,主仆几人循着上回的记忆,摸到了伊人阁附近。紧闭的花雕门外,仅有几个刚刚留头的小丫头在那边翻绳嬉戏。
懵懂的小脸蛋不过抬眼随意瞥了她几眼,便又转过去嘻嘻哈哈起来。
有那调皮的,甚至故意支起脚板,比赛般跳打屋檐下悬挂的铜铃。随着清泠的音色沉沉响起,贺氏上前一步,方要开口叫门,就见几个小女孩一哄而散,刹那间没了踪影。
精忠奇道: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怎的院门不留值守的婆娘,反而是些不经事的小娃娃在这喧闹?”
报国却是推了她一把,嗔道:
“你懂什么!上回过来我就觉得奇怪了,你没发现大娘子居住的伊人阁离陆府主院格外远吗?若是围上一堵门墙,外人看来说是两家门户也无甚奇怪。”
贺金枝咂嘴接话道:
“怪道那日走来,就觉路途甚远。只是你这话头,又与看守门户有何关系?”
报国笑指那方屋檐上的铜铃:
“夫人,方才那群小人儿恐怕就是院门值守的前锋兵吧!且看那铜铃的引线拉得老长,奴猜,用不了半盏茶的时辰,就会有人来迎接咱们了!”
贺氏这才展颜夸赞道:
“还是你这丫头机灵!”
果不其然,须臾便有环髻襦裙的美貌婢女,摇曳着金箔装饰的花鸟披帛,笑语晏晏地迎出门来。
“夫人快请,我家娘子恭候多时!”
东乔引着贺金枝主仆一路向里,身后铁金铜门发出轰鸣的关闭声,恍若堡垒城宇的禁闭口,无端叫人心口惶惶。
贺氏却是喜欢这种仿佛身在战场一般的肃杀气氛,追着东乔问道:
“上回却没见过这番架势,此为何故?”
考虑到这位夫人乃是娘子的未来婆婆,东乔自然收敛起平日里的拿枪带棒,说起话来好听而又喜庆:
“贺夫人果然好胆识!此物乃是神通,小儿摇响铜铃,只听铃色异样,便可知晓院门状况。”
贺氏果然兴趣大涨:
“怎么异样?怎么知晓?”
东乔替她娓娓道来:
“铃色悦耳,自有贵客降临。铃色低沉,自是不速之客。铃色急促,则是警告信号,提醒门内众人快快撤离!”
这么兴致勃勃地聊了一路,贺金枝自觉大开眼界,只将伊人阁当成藏龙卧虎的神仙地界,恨不得留宿几日玩个痛快。
故而陆呦鸣见到贺夫人的时候,只觉那双灼灼美目好似瞧见了绝世珍宝,热情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话未出口人已经热情地拥了上来。
“我的儿,日后入了侯府,有甚要求只管与我说去!”
“……”
虽然与贺夫人相处甚睦,这般如火热情实在叫陆呦鸣措手不及。贺氏亲密地拉着她的两只手,两人相携上榻,南膳上前奉上点心与茶水。
贺夫人挑了一块奶香味浓郁的乳糕,满面慈爱地劝吃道:
“我儿,你太瘦了些,多吃点奶糕子补补身子。”
陆呦鸣无奈接过点心,慢慢嚼下,用帕子擦拭干净嘴角残渣,方才硬着头皮与贺夫人道:
“夫人若有所求,不妨与呦鸣直说。我敬夫人人品,但凡力所能及之事,万死不辞!”
贺夫人得了允诺,方才羞答答求道:
“呦鸣且让我在伊人阁住上几日,将东乔丫头说得那些新奇玩意玩个痛快如何?”
“……”
陆呦鸣也没料到只是这等小事,待听东乔说清了前因后果,方才笑回道:
“这有何难?伊人阁乃是外祖为我所建的世外桃源,夫人愿意住上几日,也是呦鸣的荣幸。”
贺金枝得偿所愿,开心得像是吃到糖果的孩子,连连拍掌惊叹。嬉闹了一阵,这位仿佛踩着风火轮疾速行事的巾帼娘子,方才刹住了出门游荡的野心,自个儿提起了此行最大的正事:
“你与大郎的婚事,可要问问你的外公?若他有甚要求,只管告知我贺金枝便是!定将这场婚礼给你们办得圆圆满满,热热闹闹!”
她笑得眉眼弯弯,细碎的纹路随着如花笑颜荡漾出幸福的滋味。大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是亲子,胜似亲子,如今熬到他长大成亲,还是这么聪敏伶俐的娇娘子,实在了却了她一番心事,只盼两个小的比翼双飞,琴瑟调和,莫要走了她的老路。
不过,大郎终究不像他那个醉鬼老父,也是一名顶天立地的有为郎君。
贺夫人心中盘算着如何将丈夫的库房掏空,却见陆呦鸣面露难色:
“外祖近日出门远游,我也是联系不上。”
“这……”
贺氏不禁犯了难,若是呦鸣的外祖迟迟不归,岂不是要推迟二人亲事?
她本来预计着,最多不过两月,便将这小娘子给娶进门呢!
陆呦鸣只得起身致歉:
“还请夫人宽恕些时日,儿一生一次的拜堂,实在不想高堂之上无外祖之席。”
哪怕隔着绢扇远远瞧上一眼,亦是陆呦鸣最大的心安。
贺夫人连忙将人扶起:
“这等小事,呦鸣何故行此大礼?且等我将你与大郎的八字送去庙里,由得和尚道士卜算一卦,择取合适的良辰吉日,费不了什么大事。”
安慰完人,她又语带调笑:
“实在不是我想催你,不过大郎心急如焚,想着早日迎娶佳妇入门。”
一席话羞得陆呦鸣两颊染胭,扭过头去不肯与贺氏说话。此时徐女官上前一步,主动与贺夫人攀谈起来,倒是替陆呦鸣解了窘迫。
两位长辈揪着婚事筹备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陆呦鸣反倒插不上嘴,只得退下为贺夫人准备小住几日的房间。
姚氏自她得封县主,再也不肯多管伊人阁的事端,便是陆宣智想要插手,也会多多思量,谋定而后动,反而给了陆呦鸣更多的便宜。
为表亲近,陆呦鸣替贺氏寻了一间临近的厢房。除了徐女官,她倒是头次招待年长的女性客人在伊人阁留宿,不禁泛起丝丝紧张之意。
从床帐的纹样,到插花的布置,再到香薰的选择,细微之处无一不精,却又在点滴之间透出温馨与亲密。
贺氏瞧得喜不自禁,自她嫁入侯府这座深牢,除了大郎君给予些许安慰,竟是半点痛快也无。如今到了小娘子这处,恍若回到耶娘身侧无忧无虑的闺阁时光,浑身上下连毛孔都在叫嚣着舒心与自在。
让她恨不得立时就将这小闺女抱回家去。
徐女官见这位未来婆婆实在和煦,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自古以来都是苦媳妇熬干了自己,方能熬成婆婆,又怎会让下一代媳妇好过呢?
深宅后院,纵使夫郎千娇百爱,也抵不过婆婆的刁难与不喜。
瞧着这一大一小不似母女,胜似母女的熟稔模样,徐氏只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等无忧无虑的闲逸时光,能够伴随娘子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