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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陛下饶恕臣女不敬之罪!”
长曲的睫毛挂满晶莹的泪珠,高傲的美人似浮于波光之上的花中王者,难得露出羸弱的一面,令人不由心生怜惜。
明妃蹙起长眉,眸光闪烁不定,芙嫔更是把头垂得更低。只是她更加了解自己的姐姐,隐隐觉得这般故作娇软的姿态并不是为了勾引帝王。
此刻能作主的只有帝王,妃嫔不宜擅自插嘴,尤其是对着刚刚立下救驾之功的小娘子。
众臣属倒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旁佯装树桩,陛下纳妃纳嫔,左右不是立后立嗣的大事,干他们何事!
晏帝对女子的审美实与现下风气不同。
许是马背上杀出来铁血帝王,他性情冷硬,素来不喜嫔妃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更不耐她们撒娇撒痴。故而后宫佳丽三千人,他唯欢喜明妃大方爽利,兼之二人还有同甘共苦之恩情,岂是后来之人能比肩的!
陆呦鸣观明妃行止在心中细心揣摩,又比照当日席心玦娇柔妩媚之态,心中隐约察觉皇帝对女人的喜好,因而故作脆弱柔美之姿,反倒彻底绝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又有活泼懵懂的大皇子珠玉在前,陆呦鸣干脆猜测,没准晏帝不喜女人柔弱,却对这般模样的儿女子侄很有保护欲呢!
果见晏帝眉目间隐现温和慈善之意,虽将妹妹收作后宫,却极为双标地视眼前的小娘子如家中晚辈,见她哭泣,只是温声道:
“有何难言之隐,你只管开口,难道普天之下还有朕做不到的事情?”
“小女唯有一件不情之请,求陛下允我自主姻缘!”
陆呦鸣伏拜于地,额头轻点,嘴中不间断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古来天理,只是臣女痴心妄想,惟愿日后择一心喜之人白首不离,叩请陛下恩准!”
众人皆惊愕不已,难得的帝王之诺,小女子竟只求如此小事?
虽说儿女自主婚姻亦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只是说到底,若是借此功德,为家中父兄谋得升官发财,小娘子身价自然倍涨,日后凤冠霞帔加身,如何光宗耀祖!
几位上了年纪的谋臣不由面露惋惜,却也暗暗欣喜皇帝信赖的陆舍人失去了一次攀天梯的绝好机会。
明妃却是露出温婉笑容,芙嫔则是面色复杂,她亦无自主婚姻权力,就是心爱程郎,二人终是有缘无分,还得为了救心上人嫁入深宫,博取盛宠。
她倒是没有埋怨陆呦鸣不趁机救出大牢中的程君问,只看程郎罪行,哪是这么一桩勉勉强强的救驾之功能抵消的?更不用说姐姐如何解释得清程家与陆家的关系。
晏帝也是惊讶了一瞬,随即笑开了怀:
“小娘子也就在这些姻缘小事上费心!罢罢罢,你既想,朕便应了!不过到底救驾之恩,若只如此赏赐,倒显得朕这条命缺了点金贵……”
“陛下何不赏陆娘子一个虚衔?未有封地,仅有爵位,只要身份高贵,姻缘自主也不是难事。”
明妃大起胆子凑趣道,面前挺拔傲然的帝王至尊,昔日也不过小小无名皇子,哪怕后来登上九五之位,亦要受朝堂元老掣肘,给不了心爱的女人皇后之尊,听从长姐的建议娶了席氏女为正宫。难道不曾有遗憾与不满扎根帝王之心?小娘子这般作态,恰好合了他的心意,此时讨要空名爵位,未尝不是好时机。
对帝王了解透彻的头号宠妃扬起灿烂如花的笑容,果见男人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既如此,朕便封陆家小娘为安姝县主,爵位不世袭,无封地,何如?”
白得一个县主爵位,便是无封无袭,亦能在陆家横着走了,有何不好!更别说她最想拿到的婚姻自主权了。
陆呦鸣连忙跪下谢恩。
一旁目睹全程的席心玦不由下巴惊掉了半截,皇后姑姑本打算借着千秋节的机会为她向皇帝讨要一个空头爵位,如今尚不知有几成把握,那陆大娘子不仅凭自己的本事捞到了手,还额外赚取了其它特权,真是不服气都不行。
待到居烛尘与晏雯冰得到消息,二位郎君亦是惊叹难止。尤其是晏雯冰,顿觉嘴角苦涩蔓延,如此桀骜难驯的小娘子,没有父母之命压在上头,怕是难追求得很!
只是想归想,眸中却燃起兴味的□□,高傲的女人或许能激起每个男人心底深处的征服欲。
居烛尘愣了愣神,默默将自己未来得及脱口的半句请求咽回了肚子,否则,只怕唐突了那位陆娘子。
直到下属在旁呼唤了好几声,他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凝神聚气重新将精神集中在毬场刺杀案上。
杜宇朦抚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
这般心神不属,全不似好友往日作风,其中必定有诈!
对秘密格外好奇的军师智囊心中忍不住发痒,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上峰兼挚友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盯得居烛尘起了一背后的鸡皮疙瘩。
陆呦鸣被大太监恭恭敬敬送回陆府,陆宣智与姚氏闻讯连忙出门亲迎,却见大女儿玉手搭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监总管肩上,被随侍的婢女扶下了御赐的辇座。
待到笑容和善的大太监宣读圣上口谕,陆宣智只觉临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的计策与谋划皆被不孝女的惊人之举搅了个稀巴烂。
姻缘自主……
这般杀器握于手中,此女岂能乖乖听命于他这位父亲?
而立之年的儒雅男人面上一闪而过不符人设的狰狞与扭曲,却又强自压住,大太监一个晃眼,又觉眼前的陆舍人如清风拂面,哪里似那猪狗不如的禽兽呢?
他笑嘻嘻地恭贺道:
“陆大人女儿教养得出色,如今立下救驾之功,得封县主贵位,亦是整个陆府的荣耀啊!”
“您说的是。”
他心中憋屈,也难如往常那般对答如流,不过略略寒暄了几句,大太监便极有眼色得告了辞。
姚氏夫人却在心底生出丝丝惧怕,这个死丫头原本就难缠得很,今儿立下大功,做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家县主,岂不比她这位大房夫人还要尊贵?
想到日后不得不对着继女卑躬屈膝,姚夫人又觉心口绞痛,想要使唤亲生女儿去拿药,突又忆起那不孝的白眼狼早已入宫为嫔,此生怕是不复相见,顿生茫然无措的失落感。
陆宣智死死盯着下手姿容慵懒的陆呦鸣,这个女儿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想必疲惫得很,也不愿如往日那般面面俱到,竟仗着县主之势,见到父母不拜不跪,只是貌似恭敬地福了两福,不待叫起便自行站直了身子。
若是这小妮子肯用救驾之恩为陆家牟取利益,他这个父亲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偏偏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被浪费在如此无用的恩赏上,饶是探花郎经历过大风大浪,也难免失衡,更兼丧失最重要的父权,陆宣智连语气都带上了狠厉之意:
“陆呦鸣,你好得很啊!”
“我自知自己很好,父亲虽为女儿骄傲,也不必几番强调。”
陆呦鸣微笑以对,反正陆宣智说什么酸言酸语,她都给你扭转成夸她的好话,料想这位心机深沉的帝王近臣不敢当面撕破脸皮,尤其在女儿刚刚立功的档口。
“你!”
父女二人对峙,空气中仿佛能摩擦出激烈的火花。姚氏与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喘。眼见场面冷如冰窖,作为正室夫人,姚氏终究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站出来劝道:
“眼见天色晚了,家主与大娘子还是早点回房安歇吧。”
“母亲说得是,女儿先行告退了。”
陆呦鸣顺势接过话头,微曲了曲膝自顾自离开。
她可不想留在此处受陆宣智的闲气!
走了没几步,背后传来主院中男人无能狂怒的吼骂声,以及姚氏委曲求全的啜泣声,不一会儿又有看热闹的宠妾娇声软语,明里暗里拱火挑事。
陆呦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回伊人阁休憩。
待到花王娘子得封安姝县主的消息传遍京都,盘旋在陆家上空的气压愈发低沉,下人连喘气声都收敛了几分,生怕惹怒阴晴不定的家主。
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唯有伊人阁如往日般花团锦簇,欢歌笑语,似浊世中仅有的世外桃源。
宫里早早派人送来了县主品阶专用的花冠与礼服,又正式宣读了册封的圣旨,就连近日伤寒痊愈,归来侍奉的徐大娘,亦沾光成为县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主掌典仪内帷之事。
陆呦鸣与东乔几人正笑闹着试穿新衣,突有二门传话的小婢自屋外禀告,院中有常来往的白头信鸽传讯。
徐女官将信筒递上,陆呦鸣细查红泥印记,确无开封痕迹,遂而小心打开。
果有密信在内,纸上却是空无一字。陆呦鸣命南膳自宝阁中取出特殊药水,完全浸泡后,方有游龙凤舞的笔锋逐渐显现。
陆呦鸣一眼认出,此字正是外祖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