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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谈到男女之别。
容太翁问严述和兰佩爵:男女之别,何必有?
兰佩爵先回答:“学生以为,万物皆有阴阳之分,人亦然。天为阳,地为阴,而后万物生;昼为阳,夜为阴,而后日月行;男为阳,女为阴,而后子孙绵延,是以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男女有别,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学生以为,男女之别,别的在理。”
容太翁捋着胡子点头,看向严述:“无咎的意见呢?”
严述淡声道:“学生的意见与兰兄有出入。”
兰佩爵温和一笑,抬手示意:“洗耳恭听。”
严述惯常一副冷冷肃肃的模样:“岸汀兄说男女之别,学生不然。”
兰佩爵微微挑眉,饶有兴致道:“愿闻其详。”
严述道:“学生愚见,无论男女,皆有追逐本心的资格。”
兰佩爵问:“若追逐本心的结果是男主内,女主外,如此本末倒置,无咎还坚持己见吗?”
“所谓男女之别,内外之分,都是人定的。”严述道:“凡事择优取之,若女子能比男子更好地应付外事,何乐而不为?”
兰佩爵含笑:“恕在下不能苟同。”
“当今圣上的姑母瑞兴公主,她曾辅助先帝诛乱贼,平四方,因此才有如今的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由此可观,公主的才干更适合朝政。”严述道。
兰佩爵微微蹙眉,接着道:“无咎难道忘了前朝的乾定之乱?”
前朝的乾定皇后,枉顾礼法,执意登基为帝,引发朝臣不满,致使天下动荡,裕朝太/祖趁机揭竿而起,带领各路豪杰,将齐国取而代之。
“瑞兴公主确实有功,可她未在合适的时候功成身退,反而频频插手朝政,这于礼不合。”
严述皱眉:“乾定皇后无才无德,这才招致祸端,瑞兴公主才干卓然,不输男儿。”
“可牝鸡司晨,有悖伦常。”兰佩爵坚持。
严述盯着他,丝毫不退让:“古今要事,讲究不破不立。”
兰佩爵于温润中带着坚定,严述于萧肃中带着凛然,两人陷入了无声的对质。
容太翁听得频频点头,他唤盛初尧:“延益也说说吧。”
盛初尧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盯着面前的盘子,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直到容听悦叫他。
“兰大人和严大人说的都有道理。”盛初尧敷衍地说,看样子并不想掺和这个话题。
容太翁不满道:“说说嘛。”
盛初尧思索片刻,心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严述说的确实在理,无论男女,唯贤举之。
但古往今来,朝代更迭,不变的只有伦常。女子掺杂政事,惯常会被说是祸乱朝纲,兰佩爵的担心不无道理。
盛初尧抬头,与容听悦的目光相对,他看容听悦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神色,无端地想要逗一逗。
他含笑,问:“五姑娘觉得呢?”
容听悦始料不及,她微微瞪大杏目,沉吟:“我…吗?”
盛初尧颔首,带着揶揄笑意的声音轻飘飘的,“对啊,应答之人皆为男子,这属实对女子不太公平,五姑娘且说上一说。”
容听悦看向容太翁,容太翁微微颔首。
兰佩爵笑着看她:“五姑娘,你但说无妨。”
男女之别,说浅了,那就是性别不同,说深了,又牵扯到身份之别,观念之别等等。
纵然有再多石破天惊的想法,若不实行,那便是白说。容听悦不打算浪费口舌,而且,她也没有才干浪费口舌。
“我…嘛,我多说无益啊。”容听悦求饶似的笑了下。
“说的好。”盛初尧立刻接道:“多说无益,贵在行之。”
他目光扫过严述与兰佩爵,淡淡道:“毕竟,耍嘴皮子的事谁不会。”
兰佩爵不欲与盛初尧有正面冲突,只一笑了之。
“小侯爷是会故弄玄虚。”严述冷笑:“没有说,何谈做?”
“说了又不做,白费口舌。”盛初尧与他针锋相对。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严述道:“侯爷把‘做’说的如此轻而易举,可见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我起码不会白费口舌!”
堪堪又要吵起来,容太翁慢吞吞地出声:“好啦好啦,随便一篇策论,你们能各抒己见,已经很好了。”
兰佩爵轻声提醒:“无咎,侯爷面前,当慎言。”
一顿饭在几次冲突中结束了。兰家母子和严述先行告辞,盛初尧看他们离开才放心离开。
容太翁坚持让容听悦送盛初尧出门,路走到一半,盛初尧道:“五姑娘不用送了,请回吧。”
“侯爷莫不是忘了什么事。”容听悦站定,含笑看着他。
盛初尧突然心虚,他佯做不知地侧脸:“五姑娘说…什么?”
容听悦端放在身前的手缓缓抬起,在只有两人能看到的角度比划。
素手纤纤,比划了一个四,一个六。
当初说好的,容听悦出本钱,盛初尧出门路,赚的钱四六分。
盛初尧一时语塞,他暂时…血本无归。
容听悦挥了下手,下人们纷纷退下。
“我当你昨晚会来给我送钱。”她走近一步,轻声笑道:“听说侯爷江都之行,把家底都赔了进去?”
“五姑娘,这我就要说你了,凡事不能计较眼前,要看长远。”盛初尧一本正经道。
“那就是眼前没钱了?”容听悦追问。
小侯爷的嘴巴惯常会巧言令色,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盛初尧一副吃瘪的模样,容听悦唇角微微扬起,没忍住笑了出来。
盛初尧悻悻然道:“好嘛,你就是笑话我来了,我就纳闷了,就算我把家底败光,又干旁人何事?一个两个看热闹的!”
容听悦笑笑,任他发作。
“也对,我又不是人见人夸的严述,哼,总而言之,无论我做什么,在旁人眼里都落不出来好。”盛初尧越说越烦躁。
容听悦认真思索片刻,由衷道:“可你确实没做什么好事。”
“……”
“被人说两句,不痛不痒的,侯爷无需放在心上。”容听悦宽慰他。
盛初尧哼道:“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容听悦挑眉,不置可否,方才酸唧唧说严述的不知道是谁。
“那你、没受伤吧?”容听悦上下打量盛初尧:“我听竹青说,你回来时颇为不顺,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那倒没有。”盛初尧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总道我欠着你银子,但我以昌宁侯府的名义保证,不出半月,定如数奉还。”
容听悦随口调侃:“空口无凭吧。”
“也对。”盛初尧解下腰间香囊,递予容听悦,“这玩意儿是我戴惯了的,暂时押在你这里。”
容听悦打开香囊,看见一枚温润细腻的玉锁吊坠,只是玉锁的挂绳已经破损。
她记得,上辈子时,这枚玉锁便被盛初尧时时戴在身上,后来两人离京,盛初尧嫌戴着玉锁不方便,就丢给了容听悦。
“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盛初尧问。
“还可以。”容听悦翻看着玉锁,中肯地评价:“是个宝贝,值钱。”
盛初尧得意道:“那当然。”
容听悦早就想问了,“你为何不把它戴出来,放在荷包干什么?”
“你没看见挂绳那么旧的吗?”
“那就换一根。”容听悦观察着挂绳,编法简单,材质也寻常,破损严重了些,若是挂在脖子上,只怕会不小心丢了去。
盛初尧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是。”
接着,他自己又纳闷儿,那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换掉这根绳子?
巧的是,容听悦也问:“你为何不换?”
盛初尧努力回忆,“好像是因为…”他挠挠头,也有些不确定:“是裴缨做的?”
容听悦顿了下,如常道:“听闻郡主是个才女,但这手艺,属实一般。”
“哦…本就是幼时随便做的。”盛初尧道。
“幼时做的。”容听悦重复一遍,道:“侯爷保管至今,确实是一往情深。”
盛初尧再次语塞,重生以来,这根挂绳乃至玉锁,他都没想起来过,若不是与容听悦谈起,他倒没有留心。
但是上辈子,他留着这根挂绳,确实是因为一往情深。
盛初尧与裴缨幼年相识,他那时一眼便看中了裴缨,他想,原来有的人,真的一眼就能惊艳众生。但裴缨绝不是徒有其表,她母家世代行医,因此她精通医术,加上她勤学好问,博闻强识,洛阳才女的名号逐渐流传开来。
说到底,这段少时情意,小侯爷是付出过真心的。
但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
裴缨心里没他,盛初尧从始至终都明白,只是他曾经年轻气盛,再加上先帝和陛下把他惯的无法无天,他理所应当地以为,最好的,应是自己的。
这辈子,他没再想争什么裴缨,可能人死过一次便看开了,他对裴缨的执念好像消失了。
想到这里,盛初尧释然地笑了下:“哪来那么多的一往情深,少时情分罢了。等回头我换一根挂绳,这一根是旧了。”
容听悦心想,他能看开,自然是好的。
“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盛初尧突然问。
容听悦顿了下,含笑:“这是自然。”
“那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盛初尧看向别处,故作漫不经心道:“兰佩爵人不错,品行也端正,只是他母亲矫情,你别看她现在对你如何如何的好,我跟你讲,都是门面活儿。”
末了,他补充一句:“说不定兰佩爵也是这样。”
容听悦但笑不语,盛初尧眨眨眼睛,莫名其妙道:“你看我干什么!说话啊。”
“我知道。”容听悦颔首。
盛初尧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他啧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容听悦慢条斯理道:“你不喜欢严述,也不喜欢兰佩爵,更不喜欢兰大夫人。”
盛初尧蹙眉:“我是这意思嘛?我当然不喜欢他们,但我的意思是…”
容听悦蓦地笑了,她那双日常沉稳的眸子含笑看着盛初尧,似乎带了些揶揄的意味。
“你到底懂没懂?”盛初尧盯着容听悦,想从她那置身事外的态度中看出些端倪。
容听悦点头:“我懂。”
盛初尧放弃了:“罢了,我费事跟你说了。”
从容太翁的态度看,大抵是看不中兰家的。
两人到达了大门口,盛初尧告别容听悦,正要走时,却听容听悦温声道:“兰家大夫人不好相与,我明白。”
盛初尧思索片刻,微微眯眼:“你方才耍我?”
容听悦佯做不知:“你说何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