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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炎热,盛初尧和陆长风终于坐上了马车,马车中大半位置都放着货物,幸好留下了丈余地方,主仆俩大刀阔斧地坐着。
陆长风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个团扇,给盛初尧扇的同时,也给自己扇着。
一人从车外掀开帘子,笑道:“侯爷,车内货物多,劳烦您委屈一下了。”
盛初尧翘腿靠在货箱上,闻言笑笑:“竹青小哥客气了,是我们要道谢才对。”
竹青受宠若惊,诧异道:“侯爷认识小的?”
“每逢佳节盛会,常在容太翁身边看到小哥,想来小哥是容府的得力干将。”盛初尧打趣。
“侯爷过奖了,都是主子们抬爱。”竹青谦虚道。
上辈子,竹青原是容太翁身边侍候的小童,后来盛容两家联姻,容太翁不相信盛初尧为人,便让竹青作为容听悦的陪嫁随从跟容听悦去了侯府,实为监视盛初尧。
好在盛初尧与容听悦相处的不错。
容太翁虽然初始并不满意两家的婚事,但木已成舟,他只能尽可能地给孙女撑排面,后来却发现,孙女和孙女婿相处的方式,除了不像夫妻,啥都像。
老爷子也是心中操心得很。
容太翁曾旁敲侧击过,说侯府冷清,适时该添些新丁,结果盛初尧和容听悦一人抱了只狗回府。
盛初尧无奈一笑,在糊弄人方面,他和容听悦倒是如出一辙。
竹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提盒,递进马车里:“这里有些糕饼,侯爷若是饿了,可以先用一些。”
盛初尧道谢接过食盒,然后递给闻吃色变的陆长风,打趣道:“竹青小哥心细,不像我们家这个,呆头呆脑的。”
呆头呆脑的陆长风正在打开食盒,他双眼惊喜地瞪大:“侯爷!有你爱吃的马蹄糕诶。”
盛初尧低头,看到了食盒里小巧精致的点心。
竹青笑道:“是我们姑娘做的。”
容听悦?盛初尧迟疑地拿起一块马蹄糕,他心下疑惑,容听悦为何会替竹青备下点心?
“我们姑娘近日跟厨娘学做了很多点心,放在府中也吃不完,避免浪费,姑娘便让我们带出来路上做干粮。”竹青解释。
原来是这样。
盛初尧扔进嘴里一块点心,评价:“你们家姑娘手艺不错。”
他回头看到车后的货物,好奇问:“竹青,你们运送的什么?”
“哦,姑娘说府中久未修葺,桌椅案几床榻需要添新,便命我在管城采买了一批木料。”竹青回答。
盛初尧摸了摸下巴,疑惑:“容听…五姑娘还管这些?”
竹青笑着回答:“许是心血来潮吧。”
“也对,她是喜欢新鲜的。”盛初尧自言自语道。
盛初尧看向一旁腮帮子鼓鼓的陆长风,故意问竹青:“竹青,你们府中是不是有个叫花钿的小丫头?”
陆长风没忍住咳了出来,点心碎屑喷得到处都是,盛初尧早就躲开了,他揶揄般看向陆长风,继续问:“她可有婚配?”
“侯爷!你又在乱说什么?”陆长风对盛初尧张牙舞爪道。
竹青看二人的反应,哪里还不明白。他抿嘴一笑,回答:“花钿是姑娘的人,婚事自然要姑娘做主。”
“哦,那你看我们家长风,可是花钿会喜欢的人?”盛初尧勾唇,笑看着陆长风。
陆长风脸色涨得通红,他急道:“侯爷你不要再乱说了!”
竹青微笑:“长风小哥一表人才,可以一试。”
“啊啊啊啊啊别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说说笑笑,总算到了洛阳。
竹青驱车到达一家店肆后面,他一面下车吩咐随从们把货物卸下来,一面对盛初尧道:“侯爷稍等,小的卸完货物便送您回府。”
盛初尧探出身子,认出这是梦华街商肆背面的燕子巷。
“不必麻烦了,送到这里就行了,昌宁侯府也不远。”盛初尧利索下车,抱拳笑道:“再次谢过竹青小哥,有空来昌宁侯府找长风玩,让他请你喝酒。”
竹青回礼:“那小的便不送了,侯爷慢走。”
“嗯,再会。”
竹青目送他们离开,随从们将货物卸下车,抬进一家商肆的后门,竹青指挥着他们,让他们小心些。
待货物送进去的差不多了,从后门走出一个人影,竹青恭敬地行礼:“五姑娘。”
容听悦笑道:“竹青,这一趟辛苦你了。”
竹青笑了笑:“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您说途中若遇见熟人,可捎带一程,小的果真遇见了。”
容听悦含笑,故意问:“哦?遇见谁了?”
“昌宁侯和他的侍卫陆公子。”竹青无奈笑道:“也不知主仆二人遭遇了何事,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没事就好,你去忙吧。”容听悦让出道路。
竹青行礼退下。
容听悦暗地里松了口气,幸好管城不大,只有一家驿站,也幸好盛初尧知道搭顺风车回洛阳,没让她白费心思。
盛初尧和陆长风步行至梦华街,盛初尧口中念念有词:“我们赶紧去珍楼吃一顿,这路上风餐露宿的,若是再走上几天,咱哥俩得去佛祖跟前伺候了。”
陆长风提醒道:“可是侯爷,我们现在没钱。”
“笨呐!都到洛阳了,你不会回府取吗?”盛初尧数落道。
陆长风道:“可我也饿,我也要吃!”
“那便赊着,随后再送。”
盛初尧忽然顿足,陆长风不解:“侯爷,怎么了?”
盛初尧注视着眼前的建筑,“这里何时开了家酒楼?”
陆长风抬头,看到了眼前食肆,门匾上写:山水楼。
“不曾见过,新开的吧。”陆长风挠挠头。
“这名字有趣。”盛初尧饶有兴致道:“走,进去。”
“我们不去珍楼了?”
“你不是快饿死了,就近吧。”
山水楼里间的布置典雅大气,可能不是饭点的缘故,楼内竟没多少人。
陆长风皱眉道:“侯爷,这家酒楼都没什么人,想来不会好吃。”
“没人好啊,省得等了。”盛初尧寻了个位子,扬扬下巴:“点菜吧。”
盛初尧随意点了几个菜,他打量着楼中布置,典雅奢华,看来是大户人家的手笔。
“侯爷,这味道可以啊!”等菜上来后,陆长风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
盛初尧品尝着一道鱼羹,匪夷所思道:“确实,有些侯府的味道…”
“什么?侯府没做过这些菜啊。”陆长风觉得,自家侯爷定是饿傻了。
盛初尧嫌弃地塞给他一块点心:“吃你的吧。”
他缓缓搅动着粉瓷小碗里的鱼羹,神色微微怔忡。
他说的侯府的味道…是上辈子容听悦在时的侯府。
盛初尧幼年失去双亲,被先帝养在宫中,原昌宁侯府本就空荡冷清,后来盛初尧十五岁回府,更是遣散府中仆役大多数,再加上他常在宫中用膳,因此府中甚少生火。
直到容听悦嫁过来,才结束了昌宁侯府的清锅冷灶。
初始,盛初尧嫌人多聒噪,往宫里躲了几天。后来回府时,他站在门口好半天,确信牌匾上是昌宁侯府后,才半信半疑地走进去,无甚,只是府中变化太大了。
容听悦太能折腾,她在未改变昌宁侯府一砖一瓦的情况下,愣是把冷冷清清的侯府布置的雍容华贵起来,并且她陪嫁仆从足百人,空空荡荡的侯府顿时有了烟火气。
盛初尧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可是没有。
府中仆役很有眼色,每当他回来,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后来盛初尧纳闷儿起来,他随口问一个婢女:“你们为何都躲着我?”
婢女恭敬道:“夫人说,侯爷喜欢清静。”
夫人?
盛初尧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好几日都未曾见过面的夫人。
“夫人…”他似是觉得这称呼新奇,于是多念叨了几句,顺口问:“你们夫人呢?”
婢女回答:“宝芳斋进了一批新料子,夫人去挑布料了。”
盛初尧原本觉得自己冷落容听悦,心里还有几分歉疚,没想到容听悦自己玩的挺好。
这就好,两不相干,盛初尧无端地松了口气。
婢女接着问:“侯爷可要用膳?”
盛初尧愣了下,奇怪道:“早就过了晚膳时辰了。”
“夫人一直备着晚膳。”
盛初尧挑眉:“她知道我今天回来?”
婢女笑着摇头,解释:“夫人每晚都会备下侯爷的膳食。”
有人备饭等着他回家这件事,盛初尧没经历过,只是觉得新奇,以至于心中竟有些雀跃,但他未表现出来,只淡声道:“那呈上来吧。”
莼菜鲈鱼羹香软,鸡丝笋丁鲜嫩,红烧扣肉浓香,莲藕陈皮鸽子汤色泽光鲜,还配有当下各种时蔬。
看得出是用心点布的。
盛初尧舀了一勺鱼羹品尝,味道清淡鲜美,他原本不饿,但食欲却被勾的蠢蠢欲动起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动静,容听悦回来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指挥着随从将几个箱子抬进屋,转身时,她看到了盛初尧。
“见过侯爷。”容听悦自然而然地行了个女儿家的礼节。
盛初尧下意识回礼:“五姑娘好。”
侍候外侧的婢女突然笑出声来。
容听悦不明所以,盛初尧瞥了眼发笑的人,眉间不满,“笑什么?”
胭脂含笑提醒:“侯爷,夫人,你们已是夫妻,不必如此生疏,方才的礼节是未出阁的姑娘和未娶妻的郎君所行。”
两人恍然大悟,但盛初尧嘴硬惯了,仍哼道:“我自己府中,我爱怎么样便怎么样。”
胭脂识趣地退到一边。
容听悦微微凝眉,思索道:“那要叫什么?夫君?”
盛初尧抬眸:“……”
“不喜欢?”容听悦兀自点头:“确实,若有谁叫我娘子,我也是别扭的。”
盛初尧重新坐下用饭,随口道:“你称呼我的名字便可。”
容听悦点头,“那你也叫我的名字。”
盛初尧矜持地点了下头。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于是道:“鱼羹不错,多谢。”
“不谢,喜欢就好。”
那时,盛初尧觉得,府中多些人也不错,起码有鱼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