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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呀呀呀呀!!!!”
惨绝人寰的嚎叫从容家祠堂扩散开来,惊飞了祠堂外银杏树上的鸟儿,回廊上站着的下人们纷纷低头,大气也不敢喘。
无甚,不过是老爷真的动怒了。
“啊!”
“噢!”
“哦!”
容誉面对着列祖列宗,趴在长板凳上,容集贤举着板子,狠狠地敲在他的屁股上。
“你个逆子!我屡次说你,你就是不改!还跑那下三滥的地方,简直给容家丢人!”
容集贤一板子接一板子地落在容誉的屁股上。
“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容誉哭天抢地地嚎叫:“别打了,再打容家就绝后了。”
容听悦站在一旁,面上不忍,这…这打的也太狠了。
“悦儿!悦儿…你救救哥哥啊…”
“阿爹…”容听悦小心上前,轻轻拉住容集贤的胳膊,求情:“别打了,阿誉本就有伤…”
容集贤把板子往地上一扔,“啪”一声,容听悦心中一跳。
“我还未说你!”容集贤斥责容听悦:“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跑那地方作甚?若真碰到什么地痞流氓,你如何自处?给我跪着去!”
容听悦听话地跪在容誉旁边,解释:“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不去,阿誉怕是要被人打死了,再、再说我们不也没事吗?我和阿誉都知错了,日后再也不往那种地方去了,是不是阿誉?”
容誉忍痛点头:“是是是!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爹爹,你就别打了,疼死我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啊啊…”
容听悦看他冷汗簌簌,忙以手作扇状,轻轻为容誉扇着:“阿爹,别打了,阿誉知道错了。”
容集贤呼呼喘气,他道:“我明日便央你伯母为你说亲,让你媳妇儿来管你!”
“我不——”容誉以手抱头,嚎叫:“你不娶媳妇儿便强迫我娶,这是个什么道理啊啊啊啊。”
说起容听悦的未来嫂嫂,那是个木讷老实的小家碧玉,婚后容誉对她不管不问,继续吃喝嫖赌,嫂嫂以夫为纲,不敢出言相劝,整日以泪洗面。
也是悲哉,容听悦微叹。
容集贤一铁掌落在容誉的屁股上:“胡言乱语,不成体统。”
说完,他留下儿女在祠堂思过,气呼呼地离开了。
容听悦跪累了,她靠在板凳一侧,好奇问:“阿誉,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姑娘?”容誉抽着冷气哼道:“我不喜欢姑娘!”
容听悦惊呆了:“你喜欢男人?”
“去去去,我谁都不喜欢。”容誉趴在胳膊上,哼道:“娶妻多麻烦,世上女子大抵两种,一种便是处处管着你,叫人不自在,另一种便如你,整日只晓得买买买,败家一个,我也养不起,倒不如啊…”
容誉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他两条腿悬在凳子外一上一下地晃荡,说:“倒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
“可阿翁年事已高,阿爹也渐老,你总要承担起家里的责任的。”容听悦看着他道。
容誉啧了一声,别过脑袋,用后脑勺对着容听悦:“你何时也跟张妈妈一样爱念经了,听着烦。”
容听悦低头,搓揉这披帔上的银线:“阿誉,若是有天我死了,你们当如何?”
“呸呸呸!”容誉激动地回身,一巴掌拍在容听悦后脑勺,“小孩子胡言乱语,罪过罪过。”
“你会照顾好阿爹和阿翁吗?”容听悦认真看着他。
容誉看她神色严肃,不像是说笑,他只哼了一声,继续趴在胳膊上:“你个臭丫头是陪阿翁陪烦了吧,既如此,你如实说就是,我抽空去陪阿翁,扯什么死不死的,晦气,我说你最近奇怪的很。”
容听悦看着满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心道阿誉到底是没心没肺。
“哎,悦儿,”容誉把脑袋转过来,闭着眼睛说:“你是阿翁和阿爹的宝贝,会长命百岁的。”
“你会长命千岁的。”容听悦含笑。
容誉很受用:“嗯~这话我倒是爱听。”
“毕竟祸害遗千年。”
“…臭丫头!”
太后六十大寿,皇上宴请群臣及其家眷,御花园一时热闹非凡。
马车上,容集贤严肃地交代容誉:“等到了御花园,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席上,若是让我看见你跟谁厮混,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容誉懒洋洋地应着:“知道知道。”
容听悦掀起帘子往外看,她忽地听见一阵少女惊呼声,寻着呼声看过去,只见严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严述不疾不徐地下车,整个人清冷端肃,惹得一众少女红了脸。
容听悦心道,真好看啊。
“呦,这不是严郎君吗,还是臭丫头的如意郎君呢。”容誉打趣她。
容集贤也看向容听悦,琢磨着闺女的脸色。
“阿誉别瞎说,按辈分,我们当唤他一声小叔。”容听悦道。
容誉对容集贤道:“你说她落水,受寒的是脚,我怎么觉得她冻坏的是脑袋呢?”
容集贤扬起巴掌,容誉抱头缩在一旁:“错了错了错了,不说不说了。”
容府的马车停下,父子三人下车,看到了一旁的大伯一家。
容集贤的兄长容集英,官居监察御史,年初便离京去巡视郡县去了。
容集英长子容荣官居光禄大夫。
幼子荣光入职翰林院。
长女容听音入宫为妃,被封容贤妃。
看似满门殊荣。
“伯母安好,荣哥哥好,光哥哥好,二位嫂嫂好。”
“见过叔父。”
“嫂嫂安好。”
一行人打过招呼,一同走进宫门。
容集贤问:“大哥来信了吗?”
容荣回答:“父亲前日才传来消息,约摸六月底便能回来,二叔且放心。”
“瞧见了吗?”容誉低头跟容听悦耳语:“我还未娶妻呢,这见面招呼起来得有半柱香了吧,若是将来我带上家眷,你再带上夫家,一群人在宫门前对拜,像母鸡叨食儿,那可笑死人了。”
容听悦没忍住咯咯笑了。
不知几个长辈说到什么了,容家大伯母回身,端详着兄妹二人:“悦儿和阿誉也到年纪了吧。”
“是。”容集贤回答。
容家大伯母慈祥地对容听悦伸手,容听悦乖巧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悦儿倒是好说。”容家伯母不掩饰喜爱,接着,她犹疑地看向容誉:“但誉哥儿爱玩是出了名的。”
容集贤含笑作揖:“劳烦嫂嫂费心。”
“自家孩子,不谈劳烦。”
容家伯母对容听悦笑道:“过会儿你去瞧瞧你大姐姐,她时常念叨你呢。”
“好。”容听悦笑着应道。
想起这位皇妃姐姐,容听悦心中又是叹息。容贤妃向来与人为善,可惜不得圣心,最后郁郁而终。
上辈子,似乎大家都过得不尽人意,可换句话说,谁又能真正地对自己一生真正满意呢?
多的是文人抑郁不平,武将壮志难酬,情人不得善终。
容贤妃母女二人相望落泪。娘娘一如既往地温柔,像是黄昏夕阳下的绣球花,安静隽永,这样的女子,皇上竟然会不喜欢?
怪哉。
外臣探视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容父一行人告辞前往御花园赴宴,反正过会儿还能再见。娘娘怕母亲伤怀,便吩咐宫女带母亲先去歇息。
她拉着容听悦的手,温柔地笑:“悦儿陪我吧。”
容听悦一口应下。
容家伯母拭去眼角的眼泪,笑道:“好,你们姊妹俩好好说话。”
待母亲离开,容贤妃示意宫女端来几个精巧的盒子,宫女小心地打开盒子,盒子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容听悦眼睛都直了。
“我知你素来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物件儿,我也用不着,你喜欢便带走。”容贤妃笑容恬淡。
容听悦打量着容贤妃,身为娘娘,贤妃打扮太素雅了,而且眉目间总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虑。
“谢谢大姐姐,”容听悦笑道:“我挑两支便是,剩下的大姐姐自己戴。”
容贤妃垂下眼睑,笑容逐渐消失,只在唇角留了一道勉强的痕迹:“女为悦己者容,我没什么好打扮的。”
“女为己容。”容听悦拿起一支花月蝶舞金钗,俯身戴在容贤妃发髻上,她拿过一旁的铜镜,举在容贤妃脸前,笑问:“姐姐看自己这么好看,心里也高兴不是?”
容贤妃笑了,“嗯。”
“我来服侍姐姐吧,我可会梳头了。”容听悦细心地挑选着盒子里的发钗。
容贤妃任她闹腾,翎彰宫安静太久了。
“大姐姐,你知道阿誉前几日又被我阿爹打了吗?”容听悦闲聊般道。
“他素来闹腾。”容贤妃笑着摇了下头。
“阿誉还说,今早我们在宫门前打招呼时互相对拜,像是母鸡叨架。”
容贤妃没忍住,掩口而笑:“亏他想得出来。”
整装完毕,容贤妃和容听悦执手走去后花园赴宴。
“我听闻你前几日落水,身子可还有不适?”容贤妃细心道:“刚巧在宫中,可传御医来看。”
容听悦张开双臂蹦了一圈:“全好了!”
花团锦簇的小径上,两拨人不期而遇。
容听悦正在说话,就被容贤妃握着手一同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陛下?
容听悦颔首垂眸:“臣女见过陛下。”
“微臣见过容贤妃。”
这声音是盛初尧的。
皇帝没有发话,容贤妃未起身,容听悦也不敢起身。
“平身吧。”容听悦听见一温润的男声道,但这温润带有几分漫不经心。
“谢陛下。”
皇帝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容贤妃:“鲜少看你打扮的如此俏丽。”
四下无言,不知圣意何为。
“莫非宴会上有爱妃惦念的人?”皇帝调侃地意味深长。
盛初尧轻声提醒:“陛下慎言。”
容贤妃忽地跪下:“臣妾不敢,陛下明鉴。”
容听悦随之跪下,主动道:“陛下恕罪,娘娘恕罪,是臣女一时贪玩,想替娘娘梳妆…”
容贤妃交叠小腹前的双手不由得收紧,她打断容听悦,头埋得更低了:“是臣妾失态,臣妾这便去重新更衣梳洗。”
“女为悦己者容,陛下是娘娘的夫君,想来娘娘也是想博龙颜一笑。”盛初尧轻松道:“陛下娘娘鹣鲽情深,当真是羡煞旁人。”
隋定桓眉梢微挑,百无聊赖地挥手:“都起来吧。”
“谢陛下。”
容贤妃缓缓站起,容听悦留心到,她的指尖在发抖,于是容听悦面上恭顺:“谢陛下。”
内心飘过三个字:
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