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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坐在软轿上,在府内粗粗逛了一圈,居然也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也就对宅子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内院现在不必着急整理,这是未来嫂嫂的活计,现在要紧的是把外院清扫出来,让哥哥尽早的入住。
看到内院,长乐想起了嫂嫂。
以前嫂嫂自嫁给哥哥后,放下了手里的诗经,捧起了账册,拿起了针线,为哥哥撑起了一方安稳的归处。
玉门关事变后,哥哥把嫂嫂接到了玉门关,三年的风沙扑面,嫂嫂曾经如江南水莲一样柔弱的女子,慢慢的凋零枯萎,最后嫂嫂拼尽全力生下了阿毅后,就撒手人寰。
嫂嫂走后,哥哥的魂也跟着走了一半。
这次,她必要护住嫂嫂,那鬼门关一样的玉门关和遍布毒草毒虫的苗疆,她和嫂嫂绝不迈进一步。
将一二三四两、两个厨娘、四宝、笔墨和纸砚还有苗嫂子留在言府,由苗嫂子统一调度,将外院先行打水擦洗,有缺的赶紧来听雨斋拿,或者去外面采买,苗嫂子最后报个总账就行。
长乐心情极好,前任主家虽是商户,但院中的修葺却雅致中透着豪爽,三步一景,处处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景致,简直是处处皆可以入画。尤其是整个院中草木繁盛,虽是人为,却不落俗套,尤其是院中正中央的大湖,湖边种满了桂花树,凉风习习、金桂飘香,端是一番好风景。
将差事吩咐好,长乐就回听雨斋了。
苗嫂子干活利落,有了银子好办事。从长乐这也就支取了二百两银子,指挥着众人一天就将外院收拾的干净大方,窗明几净。
卧房内室中的拔步床主人家并未抬走,天青色的纱帐、绘着花鸟的屏风、甚至连紫檀木的博古架都留下了,需要添置的东西也就是平时常用的。
苗嫂子于是买了十几斤当年的棉花,送去弹棉花的作坊,加了五两银子,把绸缎被面一道送去,不到一天,薄被子和厚被子就送进了言府。
太阳光一晒,几十条被子散发着棉花特有的气味。
又买了恭桶、浴桶这样日常器具,苗嫂子不吝价钱,定要给殿下最好的。
苗嫂子从相熟的菜贩子肉贩子那采买了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厨娘和笔墨纸砚将宽敞的厨房里里外外洗涮的干干净净,先烧起了开水,把锅碗瓢盆都先烫一烫。
苗嫂子自此暂时也担起了言府的采买的差事,干的那是风风火火,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听雨斋和言府两地跑,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如此也是收拾了整整七日,长乐翻了翻黄历,后天二十六,宜迁居新宅,就让琉璃给万荣送了信,让万荣在二十六这日伺候他们家殿下喜提新居。
第二天长乐正在用晚膳,风尘仆仆的周昌盛带着周昌福和他的一众小厮从保定府回来了。
周昌盛先去偏房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衫,也不系腰带,把湿发随意用一根玉簪绾成一个道髻。
听雨斋一众人也是许久没有见周昌盛了,周昌盛这一次在保定府也是待了半月有余。
苗大娘赶集又生火炒了两个下饭的菜,公主口味清,平日都是清炒或是煨汤,五少爷口味重,爆炒菜更对口味。
长乐早就盼着周昌盛回来了,她一个人分身乏术,急需要周昌盛的援手。
周昌盛在院子里就看见长乐微微笑着站在院子中央,正看着他微笑。
“五哥这一路辛苦了,福哥儿呢?”
周昌盛上前两步和长乐面对面,细细打量长乐的脸色。
脸色依旧不是很好,苍白瘦削,嘴唇也是薄薄的没有血色,就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
“阿福想阿娘了,我就先把他给阿娘送去了。”周昌盛看了看长乐,退后一步,给长乐端端正正的作揖。
长乐笑着问:“五哥这礼又是为何?”
“首先要谢欢喜对我的栽培之心,再要谢谢欢喜对我阿娘的体恤之意,最后要谢欢喜对我妹妹的怜惜之情。”
周昌盛深深鞠躬,感谢之情发自肺腑。
“五哥的谢意我就收下了,咱们一家人就不说那两家话,先吃饭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五哥说,五哥也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吧。”欢喜给周昌盛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利。
“欢喜,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周昌盛在这世上一天,就能保你欢喜一天。”周昌盛的欢喜,既是欢喜的名字,也是欢喜这种心情。
“嗯,我信五哥,先进去。”长乐轻轻拉着周昌盛的袖子,两个人先去暖阁用饭。
欢喜吃的差不多了,又陪着周昌盛用了一碗汤,周昌盛在外连续奔波两个月,田间地头,也吃不上什么好饭好菜,看着桌上精致的饭食,硬是吃了三碗米饭才放下了碗筷。
长乐笑盈盈的看着周昌盛一顿狼吞虎咽,这是馋狠了。
琉璃将饭菜收拾下去,给周昌盛沏了一壶龙井茶,周昌盛端着精致的茶碗,一口口的慢慢品着。
“欢喜,这一次的差事,可顶我这十五年的阅历,出去后,才知道自己的微小,才知道这世间的广大。”
欢喜倚在暖阁上她最爱的引枕上,周昌盛则背靠着暖阁的格栅。
“等过两年,咱们的日子在好一些,五哥带着哥哥外出游历一番,想必更会眼界大开。”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是至理名言。”周昌盛说道。
“书也要多读,路也要多走,人心,更是要多看!”长乐说道。
“欢喜,我也是到了保定才知道,这田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谁若是动了他们的地,他们就敢拼命。”
“不给人家活路,人家当然要反抗,左右不过一死,不反抗就是跪着等死,反抗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为了一线生机,多得是孤注一掷的人和孤注一掷的事。”
“是这个理儿。”周昌盛看着长乐笑盈盈的脸,就觉得疲惫全消,他伸了伸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对了欢喜,有件稀奇事。”周昌盛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想起了一件稀奇事,连忙对长乐说起。
“欢喜,你那田庄附近,有个不小的山头,山上寸草不生,山下十里之内,也是光秃秃一片,当地的人都说这个山里面藏着一条黑蛟,就等着哪天渡完劫,就能化龙飞升了。”
“欢喜你不知道,就这个山头,成日的烟雾缭绕,烧香许愿的,多的数不胜数,有的时候下雨,老百姓都要拿着盆子在山下接水,说这是黑龙布雨,喝了这黑龙水,保管能延年益寿、百病全消。”
长乐愣住了,黑龙显灵的这座山头她知道,她不知道的是,居然离她的田庄这么近。
这座黑龙山寸草不生。
是因为山下的地下水含有剧毒。
这是一座铜矿矿山。
这座黑龙山的山下埋着铜矿,铜矿含毒,以前,保定府闹过一次地动,山石崩塌,露出了山体里的矿山,此后为了这座矿山,太子一系和大皇子一系斗的不可开交,但这矿山最后却落在了天机老道士手里。
老道士在平治帝面前扶乩,乩语显现:黑龙出,真龙无。
无机老道士带领诸位仙师,将此山百里内围得密不透风,每日做法不断,为天子力诛恶龙,保平治年号万年。
长乐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事是发生在平治二十八年,是翡翠的哥哥带回来的消息。
翡翠的哥哥李大牛原是在米行给人扛活,因为身强体健被裹挟进保定府,扔进了矿井中,几年后李大牛身中矿毒,不能挖矿,最后被挑断了手筋,割了舌头,划花了脸,扔进了坟地,九死一生后,一路乞讨才回到帝都。
李大牛守在听雨斋角门外,等了十日才等到翡翠出府,翡翠不敢相信这身上爬着蛆虫,飞着苍蝇的人是她的哥哥,李大牛嘴里叼着一根小棍子,在地上画了一个牛,翡翠这才相信这人就是她的哥哥。
翡翠偷偷把哥哥背进了听雨斋,那一年周昌盛、周昌福和世子周昌荣陪着老侯爷去福建练兵,所以周昌盛并不知道李大牛的事。
李大牛经过翡翠的精心照顾,慢慢恢复,嘴里叼着笔画着图,慢慢将矿山的事告诉了长乐。
到她辅政的时候,通州的那座铁矿和大兴的两座银矿就是李大牛带人寻到的。
大概经过了矿山的这一场非人的折磨,矿山独有的气味已经渗到了李大牛的骨头里。
“欢喜被吓着了?”周昌盛见欢喜忽然间出了神,以为被黑龙吓到了。
长乐摇了摇头,看了看周昌盛,没有把矿山的事情告诉他。
周昌盛今年才十五岁,遇事还是做不到不动声色。
还有就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出手买下这么个山头,须得先解决老百姓的淫祠淫祀问题,周昌盛显然做不到,哥哥要是年长十岁,到是可以,可惜现在还是太小。
长乐又看了看周昌盛,对上周昌盛探寻的眼神,她微微避了开。
这一座铜矿,出铜量很大,大炎朝自立朝初期,就出现了“铜贵”的危机,天机老道士铸造铜钱,换取黄金,用以收买朝中重臣,把持朝政。
钱帛动人心,她和周昌盛之间,和这座侯府之间,没有天然的牵绊,她不能全信他,也不敢再信他。
还是在等等,等等舅舅吧,这件事情,只能交给舅舅去办。
以前,舅舅至死,都没有负过她和哥哥,舅舅是这个世上,她最信任的人。
“老百姓求助无门,只好求助于鬼鬼神神,五哥想想,若是这天下清平、法治严明、道德清明、人伦清白,百姓们哪还用到处烧香磕头。”
“老百姓也就那些事,虽然看着是小事,但是却点点都是大事。”
“孩子不听话,可以用道德之言教化;老人不懂事,可以用孝悌之言劝服;有不平之事,可以去衙门喊冤,自有律法为其撑腰;有了疑难病痛,有医术精湛的大夫为其诊治;田里庄家不好,朝廷有懂农事的官吏可以请教,有司农务农的书籍可以学习;学业上不精通,有乡学县学可以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