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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宝,过来给五少爷见礼,服侍着五少爷和六少爷先去偏房净手,用热热的水,在给五少爷烫烫脸解解乏。”
琉璃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差事,姿态从容。
周昌福惊奇的看着琉璃,觉得琉璃姐姐真有气势。
“笔墨和纸砚将晚膳端到五少爷屋去,服侍着五少爷和六少爷用膳。”
小丫鬟四宝先是笨拙的给周昌盛屈膝行礼,脑子里努力想着今天琉璃姐姐教的规矩。
“奴婢四宝给五少爷和六少爷请安,热水已经打好了,请五少爷和六少爷先去更衣。”
周昌福蹦蹦跳跳的随着哥哥往第一进的偏房走去,新奇的看着几个新买进来的小丫头端着铜盆和碗碟,脚步不停的来回穿梭着。
周昌盛不习惯被小丫头伺候着,自己弯着腰洗脸洗手,周昌福还是小孩子,被四宝把手按在热水里,嘻嘻嘻的笑着。
周昌盛打量着自己现在住的屋子,窗明几净,枕头和被子都换了干净的,满屋子一股清新的皂角味道,窗户边上的桌子上,一个大大的美人花瓶里,插着几只玉兰花。
周昌盛有些拘谨的坐在屋子中圆桌旁的锦凳上,四宝立刻从暖窠里拎出茶壶,给周昌盛倒了一杯参茶。
厨房里的苗嫂子捅开了炉子,给周昌盛炒了一盘孜然羊肉,一盘清炒油菜,又装了一碟子酸辣萝卜条,一碟子酱黄瓜,一小盆新鲜的羊乳蒸蛋,已经炖了二个时辰的一砂锅的豆腐鲫鱼汤。
周昌盛担心长乐的身体,没有往日吃的多,胡乱吃了一些后放下了碗筷,让四宝伺候周昌福,他又回到内院站在暖阁外面,侧耳倾听了很久。
长乐睡了绵长的一觉,虽然还是全身疲乏无力,但是精神上好了很多,让一直合衣躺在她身旁的琉璃去补个觉,就听见窗户外周昌盛再问:“是欢喜醒了么?”
长乐看了看滴漏,才卯时两刻,这么早。
“五哥进来说话吧。”长乐披上外衫,半倚着引枕,以为周昌盛是有什么急事。
周昌盛急急忙忙的大踏步的走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的看着长乐的脸色。
长乐摸了摸自己的脸。
“睡得还好?可是饿了?要不要用点燕窝粥?”周昌盛连连问着。
长乐看周昌盛的样子,猜到他是被自己吓住了。
“睡得还不错,现在还不饿,过一会在用点粥吧。”长乐笑笑。
“没事,我身子弱,容易出现发热、积食、肚子痛这样的小问题,五哥别担心。”
“都是我没用,田庄的事好几天了还没有处理好,我要是像世子那样有本事,肯定早就能把田庄处理好,也肯定能把道长请来了。”周昌盛深恨自己的无能。
“五哥不要妄自菲薄,这皇庄上的事情,交给周昌荣,他也是处理不明白的。”
“五哥你第一次接手这样的事情,没有经验,手忙脚乱也是正常的。等这个田庄交接好了,下一个田庄你就能很快的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京城的这两处田庄,还有保定的田庄呢,五哥可要吸取经验速战速决,不能耽误了佃农们秋种。”
“五哥也要和佃农们学习如何耕种,要知道,土地才是这天下的根本。”
“我也要懂农事么?”周昌盛不禁问道。
长乐非常认真的点头,说:“五哥,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周昌盛汗颜,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诗经里的话,五哥还是要多读书才是,意思就是不能不劳而食。”
周昌盛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自己的下巴,已经刮干净了下巴上,胡子并未茂盛。
长乐对周昌盛这个小动作有些熟悉,一旦周昌盛觉得不好意思,有些丢脸了,就会揪自己的下巴。
“没关系,慢慢来,谁都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用心去学就是了。”长乐安慰着有些沮丧的周昌盛。
周昌盛微微叹气,点点头。
这两年,应该是他和欢喜的摸索期,想要指着庄子上尽快的能有太大的出息,非常的困难。
周昌盛也是知道急不得,今天他约好了要和皇庄管事一起丈量土地,他不去,这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管事肯定又要做手脚。
另外今天他还要和管事一起核对佃农人数,还要核对佃农交的租子。
周昌荣还特意提醒他,从今天起,他要是去庄子上,就要带上两个会功夫的人,越是这个算总账的时候,越怕皇庄管事们狗急跳墙。
可欢喜这,他又放心不下,但是这两天是关键时刻,他原本是打算就歇在庄子上,不在来回折腾。
“欢喜,我,我……”周昌盛嗫嚅着,说不出来话来。
“五哥自去忙,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紧,五哥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才是真正关心我,真正的对我好。”
“五哥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我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好,咱们才能在这个府里立住脚,才有可能说以后,你说呢,五哥?”
长乐看出周昌盛的左右为难,连忙宽慰他,不让他为她悬心。
这一次,她一定不能做他的拖累。
周昌盛拉住了长乐冰凉的手,微微握了握。
“我知道轻重,欢喜放心,有什么事,就去找世子爷或者翁翁,我这几天如果太晚了,就不特意赶回来了,田庄上的事情,越快处理完越好。”
长乐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周昌盛宽厚的手背。
“五哥自去忙,注意安全,护好自己,我就等着五哥的好消息了。”
周昌盛咬了咬牙,让长乐在睡一会,他勉强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糕点,就带着还打着哈欠抓着糕的周昌福,去外院将发财和一二三四两都带上,汇合了世子院里的管事和小厮,一行人好几匹马,往大兴的田庄狂奔而去。
周昌盛这一去就是七天,长乐连躺了三天,每天不是教周昌柔和琉璃认字描红,就是半躺着看周昌柔和琉璃给她缝肚兜做襦裙。
这天长乐正在柿子树下看周昌柔和琉璃一人一句的说这听雨斋的轮值安排,一个颇有些年纪的嬷嬷,在听雨斋院门口通报求见。
琉璃出去看了看,是老夫人院子的人。
长乐想了想,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来听雨斋,那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也好,她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敲打敲打许老夫人,她自去做她的老祖宗,不要来招惹她。
“琉璃、槐花、文房、四宝,将东西收一收,咱们去外院。”
周昌柔一听是老祖宗的人,一把抓住长乐的胳膊,却抓到了长乐的凸出的骨头。
公主嫂嫂可真瘦啊,周昌柔心里想着。
长乐斜了脸色都有些青了的周昌柔。
“公主,那是咱们勇毅侯府的老祖宗,惹不得的。”周昌柔急急的说道。
琉璃和槐花的脸色也青了,如同被猛虎吓破了胆子的小兔子。
老祖宗性情不好,尤其是不待见大房这边的人,她们这些大房的奴婢,都受过老祖宗的责打。
“怕什么?有我呢!”长乐一甩袖子,将周昌柔的手轻轻甩掉,用鼻子轻蔑的哼了哼,脸上写满了不在意。
文房、四宝对了对眼神,一噘嘴,也是不以为意。
笔墨和纸砚将周昌盛书房里的椅子端了出来,琉璃扶着长乐坐好,出了听雨斋的院门,将人带了进来。
长乐半躺在树下的一张竹木摇椅上,左手边是新鲜的水梨,甜瓜和柿子,切成薄片,放在一个水晶碟子里,右手边是冒着热气的乌鸡汤,她眯着眼睛,看着这似乎有点眼熟的嬷嬷。
“给公主请安,老奴是老夫人院里的郭氏,蒙世子爷高看,称呼老奴一声郭嬷嬷,老奴来听雨斋是传老夫人的一句话。”郭嬷嬷浅浅冲长乐屈了屈膝,神色倨傲的仰着头,斜着眼睛看着长乐。
周昌柔平日没少吃这个老夫人院里郭嬷嬷的排头,小时候不懂事,在外面和槐花一起玩,遇见过这个郭嬷嬷,就被这个郭嬷嬷偷偷掐过好几次脸蛋、拧过好几次耳朵,她又不敢哭,又不敢告诉阿娘,所以周昌柔怕她怕的厉害。
“公主,这是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您可别得罪了她,不然老夫人该不高兴了。”周昌柔弯腰悄悄的在长乐耳边说。
长乐想起来了,这个郭氏,是老夫人院里得脸的嬷嬷,老夫人,是老侯爷的填房夫人。
从前,她可是被老夫人下过死手折腾过的,就连哥哥,都被老夫人辱骂过,哥哥为了她这个妹妹能在侯府生存下去,对老夫人磕头下跪,替她认错求饶,却被老夫人一口浓痰唾在面上。
这位老夫人出身武将之家,早前和老侯爷倒也是琴瑟和鸣,可她性情勇猛,不懂迂回,眼里容不下沙子,当年老侯爷把第一个怀孕的小妾带回府里,就被老夫人当场一剑在胸上捅了个透明窟窿,一尸两命。
老侯爷乃当世的英雄,正是中年意气风发之时,银白色盔甲下,多有那不怕死之人,老夫人防了这个,杀了那个,打了这个,卖了那个,勇毅侯府一团的乌烟瘴气。
最后老侯爷奉命镇守福建,他就命府丁家勇将老夫人软禁在府里,这才安生了几年。
老夫人前半生横冲直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后半生就和老侯爷老死不相往来,卯着劲的坑满府的男女老少。
老侯爷同意的,她必然要扯后腿,老侯爷不同意的,她必然要暗中鼓励。
前世子周勇在世的时候,老夫人还算消停,可等周勇战死,老夫人想起了自己亲生的儿孙来,就开始惦记起侯府世袭罔替的爵位来,都是老侯爷的种,为什么要便宜先前那个贱人生的这些孽种。
以前长乐觉得老夫人是长辈,她得敬着,可是这个疯老太太,你越敬着她,她越欺负你。
而且长乐怀疑,以前的勇毅侯府规矩全无,子孙们嫁无好嫁,娶无好娶,都是这个老祖宗干的好事。
以前老侯爷卧床不能理事,大夫人被一个“孝”字拘着,恐怕也是处处掣肘吧。
“见了本公主,居然不给本公主磕头问安,这是看不起本公主么?”长乐摔了一片水果在郭嬷嬷的脚边。
郭嬷嬷在老夫人身边数年,还没人用过这种语气说话,自觉自己在这个侯府里,除了老夫人和老侯爷,在没有值得她跪下的人了,就连这个侯府里的世子爷,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郭嬷嬷好。”
“我可是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公主莫不是不懂这“孝”字吧!”郭嬷嬷怒了,咬着牙重重说着“孝”字。
心里暗暗的咒骂:小娼妇,敢让她下跪,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样,一个孝字压着,她弄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