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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总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你下一步住院的治疗方案,而等到你真正住院了才知道,远远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这次自体干细胞移植,本以为来住个十多天,遭点儿罪就出去了,可是,没想到在医院一呆就是一个月。
前半个月仍然是延续本疗程的靶向药巩固治疗,同时是各种仔细的检查,核磁共振、各部位的超声波、ct,眼耳鼻喉、牙齿口腔肛门,不一而足,至于血液检查几乎是隔三差五,最多时候抽十几个试管的血,各种指标的检验、分析,最痛苦的还是骨穿,虽然前期做过一次,可是再做的感觉比以前更疼似的。说起哪一忍受,鼻腔镜最为痛苦,我几乎要挣脱的那种疼痛,这是因为我有鼻窦炎的缘故。还好,一系列检查下来,我合格了,可以进无菌仓进行移植。
进仓前考虑到各种的消耗和可能产生的食欲不振、拉稀等药物反应,我有意地增加了饭量,体重达到了历史最高值的79公斤,隆起的腹部叫我感觉非常别扭,于是决定减肥,可是一百米长的走廊除了晚上人不多可以走一走以外,也就没有了散步的时间和空间了,所以减肥效果非常差。
周五下午,我来到移植仓。在护士的协助下进行洗浴,并用纱布蘸着一种消毒清洁液擦拭身体,保证全身无菌。赤身裸体第一次被陌生异性照顾洗浴稍微有些难为情,而护士说这是她们的工作,再说了,来了医院才知道自己老了——大叔,大爷,老头地被小护士们叫着,和一群老年人在一起,住一个房间,不老的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再联系到自己所患疾病的严重性,甚至有种不久于人世的感觉——生老病死,就是这么转瞬间的事情。
无菌仓也就是个普通病房,只是只有一张床,而这张床是用德国制造的透明无菌篷房罩起来的,而旁边巨大的空气“净化器”是法国制造的。接着给我注射的马法兰是美国进口、华润经销的,025毫克,8000元人民币,我用了五支就是四万元,外加另一种进口药,总共约五万元,这个自费,不能报销。而境外的价格远远低于这个价格。美国的高科技,也体现在医药上。
马法兰注射后,我的干细胞从脐血库运来,五个小袋子的“血浆”输入到我的身体,通过左臂上端植入的管子。这是第二次植管了。开始两三天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除了脚部麻木发凉外,食欲也还好,虽然从进仓前两天就开始吃高压饭,就是家人把我吃的饭菜放在高压锅里,加热至少15分钟,拉到医院,当面开开,无菌接触送到我的移植仓。不远处的邻居各种声嘶力竭的呕吐,后来放弃了所有进食,据说食道溃疡厉害,只能靠输送营养液。
一个周后,我的各种反应来了:没食欲,想呕吐,偶尔低烧,每天四五次的拉稀,浑身无力。好在没有任何感染,也没有口腔溃疡等。这得益于每天无数次的盐水漱口,早晚各一次的护士做的口护,包括鼻孔、耳朵、牙齿、舌头的清洁。无菌房里除了床,床边空间只能放大便的凳子,以及洗脸、洗屁股、洗脚的三个不锈钢盆了。护士不厌其烦地清理卫生,观察大便形状,可以说是医者仁心的体现。
连续十六天的高压饭,妻子费劲脑汁给我变着花样做,可是后来的饭菜送来,我真的很抵触,没有食欲,口腔内也没有了味觉,只能尽可能吃几口。这是马法兰的副作用,严重伤害了肠胃系统。而她还要拖个小车装着高压锅,打车或者公交车送到医院,有时是儿子来送她的,她和儿子闹了一次矛盾,儿子撂了挑子。我在微信群像当年的民主人士一样,呼吁国共合作,共度难关。
妻子各种委屈,我是深有体会的。于是就希望重获自由和新生的我,能够多陪陪妻子,多出去旅游,看风景,吃美食,做一些弥补,甚至想买一个贵重的礼物送给她。要知道,我发病住院初期的两三个月,几乎是躺着不能动的,都是她照顾我。这次移植,她是在咬牙坚持。我劝慰她,坚持几天等我出去,咱们就好了。
失去自由的我大多时间在床上躺着,身上二十四小时输液,五根检测仪的连接线束缚着,我顶多在床下站立一会儿却不能行动超过两步。食欲不振,看到那些口服药都有呕吐的感觉。于是,医生给减少了药量,增加了防呕吐、治疗拉稀的药物。
医生偶尔过来远距离跟我喊话,叫我坚持,说我表现很棒。第二周给我输入了两个单位的血小板,每天肚皮上的增白针、增红针、促进血小板生长针打下来,就是三针,增红针是最疼的,三个手指按住三个针眼,那场面挺悲怆。白细胞终于降到了零,然后再重新生长攀高,达到了可以出仓的条件,我重获自由,拿着一应简单用具走了出来。护士推来的轮椅成了多余。
在普通病房输液两天,经过一个月的闭关修炼,我终于重获自由,重获新生。虽然医生嘱托在家休养至少半个月,我还是忍不住次日驱车来到了单位。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进入了车窗,人车仿佛穿上了金色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