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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王管事的脸色好看些了,昨个儿听到这消息时,王管事还有些不信,想不到是真的。

既然家里养着读书郎,那与外头的商人是不一样的,尤其这段时间这对母子在书院外做生意,口碑也不错,于是王管事同意了,要搭个棚子倒也可以,就是不要将书院外弄脏了,平时注意一些。

苏明玉还准备着要怎么说服这位管事呢,没想到听到她有个儿子是秀才公竟然就同意了。

苏明玉直接提到了租子,她想立个文书,将来也好讲话,白纸黑字的,也放心一些。

对方见她还知道立文书,还主动给租子,反而有些欣赏她,果然是读书郎的家人,是个讲道理的,立文书也好,免得与人攀扯不清。

书院里的管事都识字的,写个文书不成问题,不过他不想亲自写,倒要看看这对母子识不识字。

笔墨纸砚送上,苏明玉却没有动手,而是看向大儿子,“山儿,写份文书。”

这边交代了儿子,那边又问这租子怎么算。

王管事想了想说道:“你们做的小本生意,说多了你们也未必给得起,那就随便些吧,一个月给个一两银子的租钱,每个月月底送过来就是。”

才一两银子的租钱,人家是真没有多要,苏明玉这就看向大儿子。

秦山不善言词,没说话,但提笔写字还是可以的,只是已经有十年没有练字了,手也有些生疏。

但他十岁之前住在尚书府,跟着外祖父学着写字,十岁时已经被外祖父夸赞过,只是母亲却从来没有夸过他一回。

小的时候,大概也是他五六岁之时,他去家中族学开蒙读书,学了一年他学会了写信,那个时候母亲夸过他一回,至今还记得当时母亲一脸骄傲又开心的样子。

可是后来的母亲却再也不对他上心了……

秦山强行收起自己的心思,在母亲严厉的眼神下,不得不提笔写字。

不过是一张租约文书,字不必多,将地点、租期、租子几何写清楚即可。

只是在秦山写文书时,苏明玉和王管事都在一旁看着,看着那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苏明玉的眼眶突然发烫,与她父亲的墨宝是如此的相像,不愧是跟着他外祖父学出来的。

一旁的王管事却是一脸的惊讶,甚至还朝秦山看来两眼,看着眼前的庄户小伙,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是短衣下裤,并没有穿长衫,可这人的字写得这般好,这难不成是落泊的书香门第之后?

一时间令王管事肃然起敬,对母子两人的态度好了不少,心头更是惋惜,瞧着这家人日子过得艰辛,还得出来摆摊赚钱供着家中儿子读书的地步。

与东山书院的这些读书郎相比,他们家太苦了。

没多会儿文书写好了,秦山放下笔时,还有些不舍,他不想握刀砍柴,他也想握笔读书,只是这个想法从来不敢说出来,而且在这十年间,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曾读过四书五经,还记得书上的内容。

秦山一抬头就看到母亲明亮的眼神里含着泪,他怔住。

“山儿写的字像你外祖父的字,写得极好,以后你把这字教会给你的弟弟妹妹们,也算是咱们家的传承。”

秦娇原本还气大儿子性子懦弱,现在又心疼起儿子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从贵公子沦落到农家汉子,他心里头没有怀着憎恨已经很不得了,这懦弱性子,他只要有了信心,就可以慢慢地改回来的。

这是母亲对他的夸赞么?十二年了,再一次听到母亲的夸赞,这种感觉比上一次母亲拿棍子打了他还要舒服。

“娘,我的字许多年没有练了,写得有些生疏——”

“等会儿我去买些笔墨纸回去,以后你想写字就写字,庄户家里闲暇时也是可以读书识字的。”

听到母亲会买纸墨,自己终于能握笔了,心里头那叫一个欢喜,即使马上要做父亲了的秦山,内心还是像个六岁孩童一般,他也很想得到母亲对他的肯定。

“好嘞。”

秦山应下了。

一旁的王管事看完文书,也一脸赞赏的看向母子二人,说道:“家里要是有条件的话,也可以多送一位读书郎,十八九岁还不算晚,书院里还有二十几岁未中秀才的在读书呢。”

秦山立即摆手,“娘,我不要读书,家里有二弟读书就够了。”

母亲向来偏爱二弟,他是知道的,他不会与二弟争宠。

苏明玉听到王管事这话,心思动摇,对呢,她家山儿才十八岁,虽说他爹这个年纪时已经是举子了,但是还年轻,他还有十岁前在尚书府的记忆,他并不是什么也不懂。

只是眼下秦家太贫穷,连屋子都只得三间,做豆腐生意赚的钱恐怕也只够供一个读书郎,尤其她还要想办法先将三儿子赎身出来。

苏明玉只好打消了念头,顺了大儿子的话,没有再提了。

王管事觉得可惜了,这一手好字不比书院里拔尖的那几位差,一般秀才公还写不出这一手好字来。

文书写得清楚,租期为一年,月租为一两银子,准许他们搭建木屋棚子做生意,同时保证将门前门后收拾干净。

文书一人一份,苏明玉也将自家儿子写的文书纳入怀中,回去的路上,苏明玉还忍不住拿出文书又看了几遍。

一旁坐着的秦山见母亲反复的看自己的字,心情很激动,能够得到母亲的认可,秦山似乎也有了自信。

牛车没有直接回去,苏明玉先去书铺,给大儿子和小女儿都买了笔,至于练字的纸张,还是没舍得买好宣纸,想着练字可以用差些的,于是买了两刀毛边纸。

即使是这样,秦山也很满足了,夜深人静时,他还能背着所有人练练字。

只是这笔墨可不便宜,一套下来,苏明玉直接用掉了二两银子,果然读书费钱,她得赶紧将棚子搭起来,早点儿开始做生意了。

既然都搭棚子做生意了,干脆将生意做大点儿。

苏明玉直接去了铁匠铺,按着自己的要求订了一口宽大的平底锅、一口大铁锅以及一口用来卤肉的陶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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