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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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那扇大门合拢最后一丝缝隙的同时，原本上演的那一场无厘头的萝莉与萝莉控之间的闹剧便停止了。金发的爱丽丝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兴致，坐回地毯上继续拿着画笔开始又一轮的涂鸦。
从军医坠落为黑市医生，再成为前任首领的密医，最终坐上黑暗王座，阅历无数的森鸥外一开始本来是没有将太宰治从贫民窟带回来的部下特别放在心上，会让太宰治将他带过来也只是顺手敲打一下太宰治而已。
直到太宰治暂时离开，森鸥外才真正地察觉到那看似充满狂热的野犬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违和感。明明言语和神态都诠释了太宰治最忠心的狗的意味，可那双眼睛，那双比黑夜更幽暗的眼睛，却连一丝一毫的激动情绪也无。
诚然，森鸥外会对芥川龙之介提出那样的建议的确是有私心的，对方的拒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然而，芥川拒绝的理由，却让森鸥外感觉到了一丝荒谬。
人生的意义，这样的话语从一个挣扎在生存及格线上的贫民窟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本身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微妙感。森鸥外不觉得贫民窟的孩子能有什么机会得到良好的教育，而意义这类涉及到人的思想的问题，也不太像是一个刚刚带出了地狱，被天降馅饼砸中的少年会去思考的。
如果芥川仅仅是像初生的雏鸟对太宰治产生的依赖和执着，森鸥外反而不会特别惊讶。正是因为他非常了解太宰治玩弄人心的手段，所以也非常了解他所缺陷的部分。
“驯养一匹恶犬，只需要用暴力制服，但若是想驯养一匹有思想的孤狼……”森鸥外低低地笑了一声，“芥川君，我很期待呢。”
“林太郎又开始想歪点子了。”爱丽丝鄙夷地说，并且熟练地无视了对方一秒挂上的可怜兮兮的表情。
“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宰君带回来一名潜力极强的异能力者，我可是非常高兴呢。”
“如果不是太宰带回来就更好了吧，林太郎肯定是这么想的。”爱丽丝撇了撇嘴，“贪心的老男人最讨厌了。”
“想要更多难道不是人类固有的本性吗……而且我才四十岁啊……”森鸥外坚决拒绝‘老男人’的称呼，“毕竟之前答应了太宰君，也只能忍痛放手了，我好难过啊爱丽丝酱，我需要你的安慰！”
“变态林太郎走开啦！”
芥川龙之介并不知晓他离开后首领办公室内上演的自导自演的话剧，他只是沉默着跟在披着黑色大衣的太宰治身后。
目前已经确认四人，偶然不会出现三次以上，必然有其内在因素。芥川思考着，如今‘异常’最明显的是太宰治，其次是首领森鸥外，尾崎红叶和中原中也再次之。如果一定要按照某个关联的话，或许可以比喻成金字塔形，将他带入黑手党又成为他的指导者的太宰治无疑是关联最紧密的，最顶尖的首领对下面的一切成员有着最优先的命令权，因此他在面对首领时无法拒绝其命令，而虽为上司却并非直属关系的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对他并没有直接引导权和命令权，这些规则是被环境所定好的，无法改变。
芥川感觉他似乎摸到了迷雾后的宝箱的边缘，而钥匙仍旧藏在迷雾深处的某个角落。
一直到现在，芥川都觉得他像是在做一场迷幻的梦，而没有被磨灭的隐藏的好奇心则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源力。如果真的找到那把打开的钥匙，从匣子中飞出来的究竟是希望还是魔鬼，在打开之前无从知晓。
“森先生给了你重新选择指导者的机会吧，芥川君。”
仿佛一直无视着部下的太宰治措不及防地开口，差点没让正在进行思考的芥川惊地跳起来。他按耐住使用异能的冲动，毕竟就算用了也会被太宰治给消除掉，反而给了对方又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一点都不划算。
“在下不会让太宰先生失望的！”
老调重弹的话，如果是按照他这段时间推测出的太宰治的性格，应该会很快就感觉到乏味吧。果不其然，太宰治顿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他只是哼笑了一声，那嗓音中流淌着冰冷的寒意：“你已经无时无刻都让我感到失望了，芥川君。”
微微偏过去的鸢色眼瞳映出少年那握着拳不甘又隐忍的可怜表情，但太宰治可是缺乏同情心的生物，他只是感觉到了一种近乎郁闷的厌烦情绪，虽然并不乐意森先生从他的手中抢走他带回来的部下，但看到这个比木头还更顽固愚笨的家伙时，又时不时会产生一种想要放弃的倦怠感。
还是去找织田作和安吾喝酒吧，听他们说话比面对着闷声笨脑筋的恶犬有意思多了。
“你可以走了，如果再学不会什么叫‘听话’，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趁早回贫民窟继续玩你的过家家游戏吧，芥川君。”
“在下……知道……”
仿佛被黑暗所裹挟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指导者离开黑暗的大门，走入黄昏金灿灿的霞光下。
终于走了……从对方开口时就干脆放弃地将身体控制权交给无法挣脱的‘异常’之手操控，转而专心用灵魂进行思考的芥川在察觉到控制权回归时，依旧忍不住在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原本打算通过解读太宰治的内心来试图消减‘异常’的打算也如同一颗石子坠入湖中彻底消失了。如果没有异常，芥川或许会对太宰治那充满厌世主义却又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地生活的人的想法产生兴趣，但即使是亚当和夏娃，对创造了他们的上帝也存在一种反抗，因此被赶出了伊甸园。
大卫王的国家被摧毁，是因为不遵守诫律而被上帝加以惩罚，但芥川并不愿意让太宰治成为他的‘上帝’，也不可能放弃自由意志，成为一具被太宰治随心所欲操控的提线木偶。
说真的，除暴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和只长着石器时代脑髓的原始人又有何异？
芥川盯着那愈发下沉的红日，橘黄色的光朦胧了那幽暗的烟灰色瞳中隐约浮动着的焦躁，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决定到不远处等着银。
“哥哥？”蒙着脸扎起头发的银走出组织往回宿舍的方向走着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街边电线杆处安静伫立着的少年。她轻呼一声，小步朝对方跑去。
“银，有什么想吃的吗？”
芥川伸手取下了银的口罩，又轻柔地拿下皮筋，替妹妹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不远处有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想去吗”
他似是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几度：“听说女孩子都喜欢甜品……”
为了安全不得不在组织里隐瞒兄妹身份，但银仍旧非常重视和兄长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在听到那些传闻的时候，她甚至恨不得替兄长承受，然而兄长却从未在她的面前露出任何痛苦，只是平静地说着一些普通的小事。银明白兄长不希望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她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握住了兄长的手。
“兄长似乎很喜欢红豆做的点心，等我学会了，就在家里做一些试试。”
“好。”
烟灰色的瞳眸中闪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芥川把橡皮筋递给银，忽然觉得妹妹的饰品实在太少了些。
吃完甜品后就去替银买些发饰吧，已经开始领工资芥川如此想。
今晚再去看看‘太宰治’的书吧，看他的书比琢磨那家伙空洞的内心有意思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