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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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陈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冷锋就趴在他的床边。

他微微动了动，冷锋就醒了。“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喝水？”

陈最没有回应，他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穿着病服躺在病床充满了茫然。早先是在和曾俊吵架来的，后来怎么了？后来就看到冷锋进来对着自己挥手。再后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时间跳过了一般。莫不是？自己气急攻心，晕倒了？

陈最一脸尴尬。

对于陈最的静默不语，冷锋显得有些惊慌，他对着陈最摆摆手道：“陈最，你怎么了？你还是听不到我说话吗？”

陈最略微定了定神，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听得到。”

冷锋长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陈最扬起头，微微一笑：“怎么，就盼着我出事？”

冷锋见他甚至有心情开玩笑，也换了轻松的语气道：“那可不行，这个月工钱，你还没结给我，你不能出事。”

“哈哈哈……”陈最笑起来，仿佛昨天那个哭得狼狈不堪的人，并不是他。“失个恋而已，我还没那么脆弱。况且，还有过一次经验。”

“啊哈哈哈……这……可不是嘛。”冷锋打哈哈道。好小子，喜怒是不是太无常了点？刚刚还害得自己差点吓死了，他自己倒转眼就没事人了。

“冷锋，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奇怪了，好不容易盼到手的人，就这么说放就放了？”陈最开口道，他这句话，并不是在问冷锋，他是在问自己。“我跟你讲一个故事，你听听。”

以前，有一对夫妻。他们很恩爱，至少在外人面前，很恩爱。男的是一个警察，大学毕业的时候，被分配到警局工作，他工作很卖力也很勤奋，很快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不仅破格提拔他，还有意无意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认识。

这个男的，很快就跟这个女的谈起了恋爱，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他们经常大半年才能见一次，但是女孩明显非常喜欢他，不顾一切想和他在一起。于是，一年后，男的正式向女孩求婚，女孩很开心的点头答应了。

很快，他们就举行了婚礼，新婚当晚，男的喝到不省人事，第二天还没来得及跟新婚妻子好好温存，就被单位调去外地执行紧急任务，这一去就是两年。女孩很想见自己的老公，她经常发视频通话给他，但是基本上都联系不上。

她找父亲问老公的情况，父亲告诉她：你嫁了一个好男人，为了能给你幸福，每天不知道多拼命，再过一阵子，他很有希望再提一级，到时候就可以回来和你天天在一起了，所以，你要多支持他。

女孩很懂事，明明自己非常非常想见他，仍然忍住从没有去找过他。男的很顺利的得到了提拔，他回到家里，女孩很开心，觉得以后终于能在一起了。那一晚，男的抱着女孩，说了很多感谢她的话。一个多月后，女孩怀孕了。全家都高兴坏了。但是，男的这次又主动请缨，去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这一去就是一年。

这中间的日子，男的就回来过一次，也就是他的孩子出生的日子，他回来了。等孩子满月，他又借口工作离开了家。这个小孩长大到三岁的时候，女孩带着孩子偷偷去到男人的单位，她谁也没有说，一路开车去到男人说过的地方。

当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公，和另一个男人拥吻在一起。看着他们十指紧扣、彼此对视的样子，她感觉就像有一把尖锐地匕首，狠狠地插进她的胸口，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老公，但是，她只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从来不曾想过，他在外面有的竟然是男人。她心心念念、深深爱着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只喜欢男人。她和他的婚姻，不过是他掩饰一切的筹码。

她难过、恶心、惶恐……各种情绪交杂，被骗婚，被骗人，被骗感情，她的一生都因为这个男人毁了，她疯狂的开着车，她甚至忘了车上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开着车撞到了一对夫妻，那对年轻夫妻当场就死了，女人送去医院抢救了一天，最终也没有救回来。

唯一活下来的，只有那个看到了一切，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那个三岁的孩子。男人知道自己的老婆找过自己，再次见过时，却已是阴阳相隔。男人痛苦万分，抱着自己的儿子默默流了整晚泪，说了很多孩子听不懂的话。等小孩睡熟后，他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了下来。

那个小孩，就是陈最。因为那场事故，他的左耳永远失去了听力。

陈最说的很轻、很淡，仿佛是从书上看到的别人的故事。他淡淡的说完，仿佛吐露了一件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终于得到解放一般，露出了一丝笑。

他看着冷锋道：“你说，如果是你，你能原谅这个男人吗？”

“……”冷锋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接了一杯水递给陈最：“喝点水。”

“对我来说，要接受自己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组建了家庭，真的太难了。我可能真的没有喜欢他到，可以无视其他人痛不痛苦的程度吧。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想正面对抗这个世界，要直面的困难太多了，更何况像他那样背负着一个家族命运的人。尽管我知道，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啊，稳定的、表面的生活，就是我们对抗世界的盔甲。”

“所以，你不恨他？”冷锋问。

陈最摇摇头，“有什么可恨的。他只是做了大部分人都会做的选择。如果我是他，可能也会这么做。就算没有感情，就算各过各的，但是，只要有了孩子，他们还是能在世俗的眼光下，正大光明、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安安稳稳吗？”

冷锋心底已经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了：牺牲自己的感受，困住自己的欲望，用无数的欺骗，向这个愚蠢的世界妥协，这样得到的安稳，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如果是自己，自己会怎么选？冷锋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他连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都不知道。他只是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是感激陈老板，陈老板是男的，是男的，是男的，自己对他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和想法。尽管，他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指向一个结论——他非常非常在乎陈最。

是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这么在乎了？冷锋觉得自己有点被绕进去了。这都什么事啊，才接触多久？这样叫喜欢吗？那他是不是喜欢的东西也太多了。这样不叫喜欢吗？如果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他如此情绪躁动，常常不安，时时难耐。

……

冷锋还没想明白，外面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小护士进来道：“病号2025，有人来探望。”

仿佛一堆人蜂拥而至，却只见陈粒一个人推开了门。

她手里的手机正对着陈最，从手机屏幕里传来了很多人的声音。

“老板，我们都远程看你啦。”

“老板，今天生意可好了，客人非常多。”

“老板，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老板，你什么时候出院，我们给你接风。”

陈粒把电话视频拿给陈最，看到店里的员工都在手机前围成一团，陈最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

冷锋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心中十分温暖。他很想跟陈最说，你看，你身边有这么多爱你的人，即便你和世俗为敌，又怕什么孤独无依？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活在世俗的期许下，希望你永远都面向自己渴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