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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室结亲,任江海自然不肯,可他奈何不了西北发家的苏氏,人家才不管他愿不愿意,过了几日就派太常寺的人上门纳采,与其一道来的,还有侯府门前日益增多的士兵。
管家差人出去买菜也被限制了次数,买回来的东西都要搜查清楚,任江海知道新帝此举只是在激怒他,他像是没了脾气一样,整日待在府里写字画画,“隐居”在了侯府。
深夜,侯府紫薇院上头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不是夜行者穿的黑布,只因上头用金线绣着一朵朵牡丹花,大而不艳,气态富贵,女子下头穿的襦裙也是黑的,腰间系着一条白色帛带,时人多爱熏香,常佩香囊在身上,便如这女子,腰间是一个绣如意祥云的圆形香囊,香囊是淡黄色的,坠下来的花穗喘着小珠子,她身段优美,走起路来风姿绰约,可也只是走了几步,便如一阵风一样离开了紫薇院。
与北地不同,南域辽阔,又接东海,多有南人南北贸易,商业兴盛,所以大兴夜市,城门关闭时间,因南地多商人纳税,所以官府为了多征税,反而还出不少政策来促进商业的兴盛,就是到了晚上,也有士兵上街巡查。
到了晚上,信安灯火通明,旧楼客栈人来人往,小厮吆喝声此起彼伏,妇人推着小车卖着馄饨,还有小孩子提着花篮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是神仙姐姐。
小姑娘坐在地上,看着撞到自己的那个人,心里这样想到。
女子新月一样的眼睛弯弯的,她伸出手来,将小姑娘拉了起来,她的右手又瘦又长,上头套着一颗颗紫水晶串联成的手链,一下子就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姐姐你真好看,这朵白玉兰最配你了,戴在衣襟上正好。”
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仙女姐姐,她果然接过了花,普普通通的白线绕着两朵白玉兰,用别针别在胸前,看起来与黑色的衣裙也不冲突。
女人笑笑,两手握拳放在了小姑娘面前。
“喏,一只手里只有一个铜板,另一手可是有十个铜板,你猜一个。”
小姑娘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右手:“我猜是这个。”
女人打开手掌,一看,白皙的掌心里竟是颗珍珠,珍珠圆润,流光溢彩,小姑娘嘻嘻一笑,女人把珍珠放在她的花篮里,莲步轻盈,朝远处走去。
她当是美丽的,过往的路人见了也忍不住朝她那里多看两眼,就是到金店看首饰时,都有小厮呈上金钗金镯上来,说是有公子相送,她也不收,朝那送她金饰的男子看去。
见她看过来,那穿着华丽的男人收起扇子,微微朝她点头示意笑纳。
女人笑笑,离开了金店。
可让人欣赏的美丽在无人保护时就成了罪恶,女子不过是想抄着小道,去最近的酒楼吃些好吃的,却不想两个男子伸出小刀,朝她逼进,把人逼进了小巷。
男人丑恶的嘴脸让人看了心里厌弃,两人一边打量着女子,一边笑道:“好个小娇娘,今个儿倒让兄弟捡到个大便宜了!”
其中一个男人驼着背,背上是个大肉疙瘩,把衣服顶的高高的,他直不起腰来,个子差不多有女子高,一脸□□着。
“先把她带回去,等我俩享用够了,再卖到欢喜坊去。”
说着,二人摩擦手脚欲要动手。
女子也未喊未叫,小巷太深,藏了许多夜色,叫人看不出她的神色,只是那左手却是伸向了后腰,不知要干些什么。
可惜坏人未得逞,还离女子有三步远时,两人便纷纷倒地痛苦呼号着,又是一阵拳脚下来,
二人被打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天子脚下,还有这等腌臜事,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是个男人,听声音,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话才说完,他身后就有两个军士上来,把二人逮走了。
今日本来不是苏迟当值的,可苏家才入住信安,事事生疏,少不得要亲自把关,是以苏迟都是晚上带兵,出来巡视,倒没想巡查到一半,见巷子里有二人,不知在干什么。他走进去,就听得这二人的狼狈之言,心里生怒,将这二人抓走。
小巷太深,只能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站在里头,她抱着两臂,有些怯怯,见坏人被抓走,女子小声开口:“今日多谢将军了!”
许是见到他穿着军服,她才喊自己将军的,苏迟一怔,回神道:“无妨,姑娘若是无事,还是归家吧,一人在外,难免危险些!”
听了这话,女子脚步微微一动,苏迟看去,只觉得那双眼睛真是美丽,里头像是藏着星星,干净透亮,那星星一眨一眨的,眨得人心生意动,只是这深谋里藏着的熟悉感让人琢磨不来,像是在哪见过一样。
恰在这时,月亮爬上屋顶,那小巷慢慢洒满银色的光辉,藏着深夜里的一切都慢慢露出了真面目。
靠在墙边的破旧的背篓,一张被人丢弃的红纸,还有一块块青瓦,在月光的蕴育中显出柔和之色来。
借着这淡淡的月光,二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苏迟长于西北,那里的女子生性豪迈爽朗,不拘小节,瞧那一举一动便可知晓其性情,好儿郎与姑娘们相处得如兄弟姐妹,最是亲切。
可南地的女子就不一样了,她们恪守礼法,不轻易见外男,听说她们行事端庄有礼,
不叫人找出差错来,与丈夫相处也是相敬如宾。
自打来了信安,也曾去过金安世家公子们的茶宴,那些人各有心思,南地女不与外男相见的说据也是假的,一个个女子摆到自己的面前,想干什么已经是不言自明了。
可看着眼前这位,苏迟想,这几日见到的,颜色姿容还不如眼前这位呢!
他也只是想了想,便提剑准备离开,却在这时,身后的女子喊道:“将军请留步!”
苏迟拧眉,不知这女子要做什么,见她缓缓上前,看着自己,道:“还不知将军叫何名,家住哪里,等明日小女与家人一起登门拜谢!”
苏迟一笑,只道不用,转身离开,这次女子没有再喊,只是看着人走出巷子,月光再长,也抓不到他的衣摆了,女子一笑,竟没想到会在此见到“老熟人”,她顺着男人刚刚走过的足迹走过。
这时,月儿爬得更高了,它收回光芒,重新洒到了青石小路上,给多少归家人指明方向。
侯府蔷薇院上又多了一道影子,可还来不及让人细看一二,影子便消失不见了。
侯府的人困在院子里已有二十多日,人人无聊,等入夜了,各自熄灯而眠,唯独高平侯的书房还亮着灯火。
任江海凑在清油灯下翻书看着,夫人见他看书有些吃力,便在旁又加了一盏油灯,挑着灯芯,过了一会儿,男人放下书来,揉了揉眉心,道:“夜深了,你也早睡吧!”
侯爷夫人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道:“如何睡得着啊!”
任江海知道夫人的心思,白日里太常寺的人来问任熙的的生辰八字,他自然不回,那些人也不管,来过一遭就走了。要想知道任熙的生辰八字又岂是难事,找任家族谱一看就知,这般架势来侯府,不过是告知众人太常寺也是按仪礼来办事的罢了。
今日是问名,过几日就是纳吉,等亲迎时,说不准就是门口那些士兵押着新娘进宫了。
说实话,任江海知道自己熬不住到那一日的,任家的人也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府里人怨言日多,男人明白,却依旧不向新朝低头,他也不打算解释太多,只问夫人女儿知道婚事是作何想的。
“她才十六,哪里晓得那么多。当初稀里糊涂嫁给吴淮,现在知道自己要嫁给二皇子,也只是觉着好玩。”
侯爷夫人越想越伤心,她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水,泣道:“虽不是亲生的,可也养了她这么多年,要是真嫁给皇家,那要怎么办?”
她也不想再待着了,只去了紫微院看看任熙。
侯爷夫人进了门,见女儿穿着寝衣坐在床上,傻愣愣的样子,她莞尔一笑,坐在床边让她继续睡着。
“娘就是来看看你,等会儿就走。”天底下的娘亲都怕自己的孩子冷,她给她拉拉被子,像安慰婴孩一样拍了拍她的被子。
任熙自小喜欢赖着她,她一个身子都朝娘亲那边移了移,表示亲近。
侯爷夫人一脸怜爱地看着她,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手指下的触感没有人皮肤应该有的温度,反而有些冰凉。
“晚上睡觉也不能把面具脱了,时时都要戴好!”
任熙乖巧地点了点头。
侯爷夫人见到了女儿,心里才算安心下来,她嘱咐了两句便要离开,临走之际,任熙小声问她,可知在她新婚之夜是谁杀了吴淮,她知知道那人的样貌,却不知他的身份。
侯爷夫人以为她又做恶梦了,才会这般问,想起丈夫同她说过二皇子带人灭了吴家满门,现在皇帝又下旨她要嫁给杀夫仇敌后,妇人只能骗她,说杀了吴淮的是北人的一个将军。
任熙听了,哦了一声后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