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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儿料想,此毒计必定经过了深思熟虑,而且下毒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可以猜到那人是谁,十有八九便是烹饪这道鱼汤的厨子了。
如此想着,她定定望着殷秀别,现在说出一切还来得及,所以,她要告诉他吗?还是
于此时,男人正在跟掌事大太监说话,“你忠心可嘉,不过这些菜品既然两次银针试之都确认无毒,那今日就不必再一一试菜了,你可以退下了。”
“喏”
大太监只能遵命行事,躬身缓缓退下,随后,殷秀别犒赏阖宫上下,旨在辞旧迎新之际,普天同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众宫人跪在厅外,三拜九叩谢主隆恩,然后遵照皇上的旨意,轻轻合上了门扉。
至此,这正厅内再无旁人,男人终于得以与女孩单独相处,他喜欢这份宁静,可她却极不自在,因为如此一来,她心中的煎熬之感只会成倍累加,压得她几欲窒息。
说还是不说,救还是不救,她依然无法抉择。
殷秀别尚还对此一无所知,他正专注于那壶内有玄机的酒,很快斟满两杯,随即说道,“沽儿,今日除夕,你我有幸共度佳节,让我们对饮一杯如何?”
男人紧盯着女孩,见她出神良久,心中难免忐忑,不由疑心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好在,在他几番呼唤下,她终是回过神来,见面前摆着一杯酒,正满怀心事,烦闷不已的她竟然不假思索,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沽儿
殷秀别眼见这一幕,暗自欣喜,随即也将自己那一杯喝下,接下来,他又试着给她斟满一杯,沽儿同样一口气喝光,他们就这样连续喝了三四杯,方才暂停。
“沽儿,今日我才知你酒量竟是这般的好”
他见她连饮数杯,却脸不红心不跳,不禁心绪复杂地感慨一声,他亦对陈太医的“杰作”相当不满,他之前饮下一杯,却直到现在都无甚感觉,所以他断定此药无效,比酒都不如。
皇上非常失望,很想让陈太医就这么看一辈子大门,若是小陈太医能探知到圣意,必定要大呼冤枉,他确实是按照要求调配的,事后不但良心难安还险些遭受雷劈,这这这,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不过陈太医的不白之冤终会洗清的,因为那渗入酒中的药粉不久之后真的起效了。
看到这里,你或许会问,沽儿医术高明,难道喝不出来这酒里被下了药吗?的确,以她尝遍百草的敏锐味觉,稍加分辨,很快就能察觉出异样,可是如今的她心烦意乱,赌气一般将酒水一杯连着一杯囫囵灌下肚,哪里还顾得上品尝?至此,算是阴差阳错着了道,再没有后路可退。
而且,当听到殷秀别感叹她酒量甚好时,沽儿不禁更加郁闷了。
她并非天生就有好酒量,而是早前,一度靠泓峥酿的烈酒补充灵力才逐渐练成的,是的,她又想起泓峥了,自从遇到他,她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与他息息相关,她不能没有他!!她真的好想他!!!
一想到神龙,女孩的心就硬了几分,所以接下来,当看到男人重新端起那碗鱼汤时,她的眼神几乎是含着期待的。
喝下去吧喝下去吧
仿佛有魔鬼在耳畔低语,沽儿将身心全然放空,面无表情地静待终结,却不想这时,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殷秀别忽然侧脸抬眸朝她一笑。
“沽儿,我素喜食鱼,海鱼河鱼皆可,你能吃吗?可要我盛一碗与你?”
“不”
女孩怔愣地说下这个字,男人听后自然以为是拒绝之意,于是说道,“那好,但你也要再吃些别的,那八宝粥我尝着不错,你可要来一碗?”
此时的殷秀别已经放弃了之前的谋划,药无用、酒更无用,是不是老天在提点他不可任意妄为?那就再等等吧,能如此与沽儿共度除夕,他暂时也心满意足了,他们会迎来明年,后年,还有之后数不清的年年岁岁,他坚信,过不了多久,她终会属于他的。
“不”
女孩翕张着嘴唇,又近乎无声地吐露出这个字,她当然不是听到了男人的心声在拒绝他,现在的她既混乱又迷茫,因为这个不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多到她自己都分辨不清,她到底在否定什么。
可当她看到他再度端起那碗鱼汤,就要大口喝下时,她立时惊醒,第三次说出了那个不字。
沽儿的本性终究让她做不到冷眼旁观,她回忆起与殷秀别相处的时光,他是她的病人,她每日叫着他殷大哥,尽心竭力为他治疗,希冀这等匪夷所思的离魂症可以快快消失,早日身魂合一,万幸,她终是做到了,让他得以重回肉/身,获得新生。
回想彼时,她眼眶中渐渐蓄满热泪,她确实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可她曾经那样关心过他,照料过他,当他是朋友,当他是一个亲切的大哥,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身死却无动于衷呢?
所以她立时说道,“不!!!别喝!!!”
沽儿发出一声尖叫,情急之下一把打翻殷秀别手中的汤碗,鱼汤立时四下飞溅,很快渗入地毯中,洇湿一片。
盛鱼汤的金碗骨碌碌滚出去很远,发出阵阵闷响,可是此时此刻无谁有心情理会,女孩正气喘吁吁,心口剧烈起伏着,男人则一脸惊愕地望着她,随即想到了什么,很快握手成拳,眉宇紧锁。
“沽儿,那鱼汤可是有毒?”
“是”
男人立时动怒,一掌重重拍向桌面,险些将八仙大桌整个震裂,好半晌他才缓下一口气,沉声询问女孩那鱼汤究竟有何诡异之处,为何银针试不出来?
沽儿解释道,“银针试毒本就不全面,只能检出砒/霜一类的毒性,这甘草鲢鱼汤混合产生的毒素自然无法检验出来。”
殷秀别听后心有余悸,着实没想到他今日急着与沽儿独处,省了试菜这一环节,竟然险些性命不保,可是想到这里,他不禁疑问再起,他只是临时起意,那下毒者是如何确信他一定会取消太监试菜的呢?况且听那掌事大太监所言,菜已经试了一部分了,那名下毒之人拿什么保证他的菜一定不会被提前尝试?因为一旦有太监试了这道鱼汤,立时就会毒性发作,那这毒计岂不是当场就会败露吗?
他将自己这番疑问道出,沽儿随即为他解惑,将祀太师兄的经历完整地讲述一遍,至此,殷秀别便清楚了这甘草鲢鱼汤毒性的诸般特点。
透彻地了解过后,他再难压抑怒火,眼如深渊,一脸寒霜地大喝一声,“来人!!!”
听到君王的怒吼,宫人们立时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随即跪下听令,小芒子在最前面,大着胆子偷瞄一眼,他还以为又如上次那般,皇上与沽儿姑娘发生了争吵,可是,可是这回看着不大像呀
殷秀别怒目圆睁,负手立于桌旁,扫视前方跪伏于地的众人,朗声命道,“将司膳司今日当差的一众全部拿下!听候发落!”
听到如此命令,众人无不愕然,但皇命难违,他们怎敢不从,立时纷纷起身,准备领命而去,可是没走两步,又都醒悟过来,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得很。
那个皇上,他们只是一群宫女太监,这抓人一事好像不是职责所在呀!
殷秀别也很快发现了,刚刚领命的一众里并没有那个人,在如此紧要关头,身为亲卫头领却擅离职守,衡飞,你还当朕是皇上吗?!
“衡飞呢?叫他给朕滚过来!!!”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衡飞将军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小芒子在门外不住点头哈腰,替衡飞求情,因为他知道,某将军并不是擅离职守,实在是事出有因。
之前厅门关闭,众宫人大多走出殿外去领赏,不多时,却见那芳娜公主竟然意想不到地出现在回廊中,她一路上不顾劝阻,气势汹汹地径直朝这奕善宫而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见皇兄,可她正被禁足,怎可如此擅闯,好在衡飞及时发现,软磨硬泡将她拦下,才没有造成大的喧哗,被君王察觉。
小太监想着,这时候衡飞将军许是还在廊下劝芳娜公主赶快离开吧?
衡飞将军,你可要快点呀,一定要快点呀!再晚就瞒不住了!
他不住在心里祈祷,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事情竟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一骑绝尘,不能回头了。
“哥哥哥哥!衡飞!你给本公主让开!再挡路小心我抽你!”
衡飞终是功亏一篑,没能拦住,当听到殷秀别的喊声,殷芳娜立时激动起来,再也压不住火气,一路推搡着未婚夫,沿着回廊跑了进来。
“芳娜芳娜!!!”
沽儿听到某公主的声音,激动不已,她大声呼唤着不自觉朝外走去,可是很快,她就被殷秀别攥住了手腕,厉声喝止。
“你要去哪里?!”
男人将她一把扯了回来,他正在气头上,眼见女孩的举动,过去不好的回忆立时涌上心头,不禁加重语气,不容抗拒地命令道,“你哪也不许去!乖乖给朕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