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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在瞬息间结束,容王心跳加速,他立时俯下身,将那刺客的黑面巾扯了下来,此时,沽儿与泓峥也赶过来,可当女孩看清楚那死人的面容时,却不由别过眼去,不忍心再看。
殷棠之与泓峥也是眉头紧锁,这刺客的一张脸面目全非,似被火烧油泼过一般,彻底毁了容,再难分辨其身份。
“果然是死士,全都死了!”
另一边,也传来大呼小叫声,原来剩余的刺客见头领殉职,便纷纷咬破嘴中的毒囊,以死效忠,揭开他们的面巾,也是一般无二的面目尽毁,众人见之无不骇然。
一地的无名死尸,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泓峥开启他心通,探知到了殷棠之的所思所想,可他并不认同,只是冷冷说道。
“你们凡人真是扭曲得很,为了不知所谓的东西,任意奴役伤害同类,真可谓是三界上下最残忍的存在。”
是了,神龙说的没错,容王面目凝重地站了起来,这群死士是他的太傅豢养的,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为了主人的命令前赴后继地去死,此番,他们的任务就是假意刺杀容王,借机嫁祸给殷秀别,以此提醒这位小王爷,不要再对敌人心慈手软了。
殿下,他不是你的皇叔,是你的敌人,你们当中只有一人能够登达顶峰,成为历颂的君王
这是太傅对他的教导,可是他并没有好好照做,所以今次,他便派死士前来警告他,因他一人的软弱踟躇,从此刻算起,直至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他而死、为他而死、替他而死。
殷棠之思及此,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一脸哀恸,为了一地死者,也为了他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他突然对这些司空见惯的杀戮产生了抵触情绪,人间的尊卑纲常,可以让上位者任意驱使他人为己效命,那填不满的血窟窿张着深渊巨口吞噬下数不尽的人命,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方中正端然的盘龙宝座,那,就是他向往的地方,他要登达的顶峰吗?
呵,才不是呢,他比谁都清楚,那里脏得很,殷丹齐在那正殿朝堂上,杀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兄弟,他这太子哥哥浑身浴血,看着满眼血污,却狂傲地放声大笑。
那金碧辉煌的至尊之地早就被污染了,被人肮脏的欲望玷/污了。
那你就干净吗?你这个弑兄者
心底有一道声音如此问他,仿佛是他的同胞哥哥近在耳边的质问,殷棠之坦然地承认了,他当然也是肮脏的,彼时的他并不想苟活于世,杀害兄长、气死母后,他活的太累了,就让他快些堕入地狱,洗刷罪孽吧。
呵,惯会巧言令色,那你为何还不去死?
是了,他为何没有死呢?
殷棠之忽觉血气翻腾,一股鲜血正卡在喉管里,即将涌出。他当然记得是为什么,他时时刻刻都记得。
因为他喜欢的人请求他,抱着他说
“棠之,老师需要你,历颂需要你,你要坚强起来,平定四方,成为当之无愧的君王”
是的,那个时候他向最喜欢的太傅表白了,他本以为老师绝不会原谅他,毕竟殷丹齐才是明吉修最喜欢的学生,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的老师只是背对着他沉默片刻,转过身时已是换上了一副和蔼温和的面容。
他轻轻拥着他,拍拍他的后背,说下那番期望。
所以他便不想死了,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这样需要他,那人是他晦暗过往里的一盏明灯,他不能让他失望,也许按照老师的期待走下去,他就可以重获新生,重获自由了。
他的老师一如既往地严格,明吉修并不如何帮他,他放他出去历练,让他凭自己的本事拿下一座城池,他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惜如今看来,却是功败垂成。
他终是让太傅失望了,他又要变回孤身一人,一个不齿被提及,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棠之!!!”
殷芳娜大喊一声,她眼见着侄子呕出一大滩鲜血,身体晃动摇摇欲坠,她本想扶住他,可是伸出去的手又犹豫地缩了回来。
是哥哥做的吗?是哥哥派的刺客吗?她不敢碰殷棠之,怕他拒绝,怕他横眉冷对挥开她的手。
“容王殿下!”
沽儿却没有这些负担,她立时冲过来,撑起他的一侧手臂,将他稳稳扶住,泓峥见状,也只好走向他们,代替女孩,换他来扶着这位小王爷。
“我刚给他治好的!七日已过,他应该无碍了,怎么会”
沽儿一脸郁忿难平,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迅速从乾坤袋中摸出立时起效的丹药,让容王服下。
殷棠之很是愧疚,“沽儿对不起,是我自己不中用,辜负了你,你医术了得,是我不”
“你住嘴!给我吃药!”
周围一干人等皆是被这位小妖医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泓峥也挑了挑眉,这倒是新鲜,想来是女孩心有不甘,险些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才致动了真怒。
果然,沽儿监督容王吃下药后,便立刻回头,扫视一众凡人。
她思忖片刻,然后道,“容王殿下病体未愈,我要带他走,其余诸事,等他好了再说。”
此话说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交头接耳拿不定主意,还是泓峥先开了口,他板起脸,很不赞同。
“沽儿,你要带他回山?”
“嗯嗯!”
“我不同意。”
某条龙心道,这姓殷的皇族真是毛病不少,都借着得病的由头来他山中逛荡一圈,殷秀别殷芳娜已经够了,他可不想再在山上看见又一个殷氏子孙。
“不行!我就要带他回去,我要彻底治好他的病!”
沽儿不依不饶起来,她摇晃着泓峥,又是恳求又是撒娇,她豁出去了,要是神龙还不同意,她当着众人的面,躺在地上耍无赖也是在所不惜的,她必须治好殷棠之,这可是她最在乎的行医准则。
“好了”
某条龙终是招架不住,心软答应了女孩,沽儿喜笑颜开,那容王也恢复了常态,尚有余力戏谑一番。
“沽儿姑娘,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去呢?”
“你是我的病人,暂时没有发言权,现在一切听我的,等你好了再说其他”
这般罕有的强势姿态,让某王爷不禁眼前一亮,他更加欣赏女孩,若不是忌惮泓峥与皇叔,他真想追求一场。
事情有了此等转机,殷棠之终是看向殷芳娜,说起最为要紧之事。
“小姑姑,那些刺客不是皇叔派来的。”
“真的吗?!”
某公主瞬间音调拔高,一脸欣喜,“阿容,你知道主使是谁?告诉我,我替你灭了他们!”
胆敢挑拨离间,她定要杀了幕后的罪魁祸首!
“不必了”
殷棠之不由苦笑,他怎会揭露太傅,他语焉不详搪塞过去,说起第二件要事。
“小姑姑”他深深凝视她,“恕侄子食言,我们就此别过,请你转告皇叔,我想亲自与他见上一面,我就在山中等他”
可话音刚落,泓峥就冷了脸,不悦道,“小子,你怎么擅作主张,我的山难道是随意往来的客栈吗?”
“泓峥兄请原谅,是我没说清楚,见皇叔时,我自会下山,来此相见”
容王又是好一顿请罪,这才让某条龙消了气,小王爷心有余悸,果然他那皇叔是神龙的眼中钉,万不可轻易提及,若再大意,他就不用上山治病了。
“那好”芳娜也点头答应了,“我会告诉哥哥的,你们当面说清楚,之后该怎样就怎样。”
天将破晓,诸事都暂且有了眉目,殷芳娜答应侄子,会代为照顾小芒子,校尉一众她也不会为难,他们可任意去留,她绝不阻拦。
“殿下保重!”
校尉单膝跪地,抱拳送别主上,容王命他速速将此事通报贺将军,还有一封密信需送至般谛,岽中城不可群龙无首,他只好劳动那人来主持事宜。
“殿下殿下!”
石桌上的小芒子不断呼喊着,殷棠之只好走过去,安抚一二。
“你别乱动!好好养伤,听公主的话,我过几日便回来了。”
“殿下我能去看您吗?”
小太监仰着脸,痴痴地望着他,似乎是想将他的容颜深深地印刻进脑海中,殷棠之见他如此,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好了,那山你又进不去,况且我的病肯定比你先好,你且安分几天,若我回来,你还这般瘸腿,我就不要你了”
这番吓唬果然管用,小芒子立刻点头如捣蒜,赌咒发誓自己定会老老实实养好伤,他的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他也要快些好起来,这样才能留在他身边,继续守护他。
一切安排妥当,殷棠之便骑上一匹纯白骏马,顺着官道一路疾驰,魁梧校尉安排亲卫沿途护送,直到确认他与另外两位汇合。
泓峥与沽儿早已经由秘密小径,回到了山脚下,那容王一下马,某条龙便破开结界,带领他进入峥山。
“泓峥兄,原来马可以进呀?”
进入山后,某位小王爷逐渐放轻松,他现在仅是一名病人,其余的一概先不管了。
“马是兽,可以随意进,人不行。”
“兄所言甚是”
殷棠之卖起乖来,顺着一山之主说话,沽儿则挽着神龙,时不时回头望望,似是在观察他的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