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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山看着小芒子一脸痴态,嫉妒地翻了个白眼,算这小子好命,皇室中人不可道也的癖好数不胜数,一时兴起召幸个把阉人算得了什么,他只是心有不甘,那人怎么不是自己。
主事太监决定不将此事通报给明太傅,他才不要给这小太监抬脸。
翌日,岽中城郊外的某座山林中,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前进着,殷秀别与殷棠之行于最前,玉带锦衣,骏马金鞍,端的是龙章凤姿。
有兵士执起红罗销金的华盖,为王爷们遮蔽酷烈的太阳,这夏日依旧没有过去,眼看着芳草与繁花日渐萎靡,即便多有降雨,也被烤炉似的大地蒸发了个干净。
殷芳娜不断用手扇风,觉得呼吸间都是灼热火气,她知晓今日的目的,可还是抱怨道,“动物也热呀,它们估计都躲起来避暑了,我看今日是打不到什么了,干脆游玩一圈便回去吧”
自从与沽儿她们交好后,她便时时注意起动物们,经常招猫逗狗,与它们说话,命令它们变个人形来看看,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她想到圆圆那只小兔子精,愈发不忍伤害野外的生灵,所以借口天热,打算消极怠工。
“小姑姑真是良善,我等男儿与你相比倒是铁石心肠了”
殷棠之对她轻笑,他纵马当先,定睛看向前方,忽然动作十分闲逸地取来羽箭,举弓射出,箭矢咻地一声落入草丛中,惊动了一只小野兔。
殷芳娜对他报以微笑,这侄子人还不错,听了她的话便不再随意杀生,嗯,是仁义君子所为。
一旁的殷秀别也不想射杀弱小的兔子,几人默契地打算放跑它,可是他们身后忽地飞来一箭,挟着劲风将那小兔钉死在草地上。
“属下冒失,还望王爷与公主见谅”
众人回身,看向那名瘦高的将官,那人骑马立于方寒盟身边,白面淡眉,长条脸,一双三白眼透着骄横。
“方将军是受我之意,射杀那小畜生的,惊了王爷与公主,还望恕罪”
方寒盟状似恭敬地请罪,可神色间与那血亲嫡系的副将如出一辙,透着轻蔑之意,衡飞在一旁暗自震惊,这老匹夫是不打算装了吗?还真想造反呀?
年轻校尉眯起眼睛,打马上前,护住自家公主,此番狩猎,谁是真正的猎物还未可知。
衡飞猜的没错,方寒盟近日确实愈发心急,他的眼疾又复发了,可那厌夭道长自鲤鱼精逃跑后,便总是态度冷漠,避之不见,他好不容易在鹤阳宫堵住他一回,那年轻道士却狷狂地透出大逆不道之言。
他说,自己只为万人之上的天子做事,至于那人是谁,他并不在乎。
方寒盟品咂着他的话,终是勾起了不臣之心。
他身染怪病,多少名医大家诊看过,皆是束手无策,想来只有借助妖魔之力,才能得以解脱,可惜呀,之前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痊愈了。
既然事已至此,他便无所顾忌了,后退一步只剩枯骨一把,那他便不计后果地放手一搏。
此时的方寒盟傲慢狂妄到了极点,今日,殷秀别是必定要除掉的,至于那殷棠之,他要是听话,便饶他一命,乖乖做个傀儡皇帝,为他所用,如若还是那般不知好歹,今次,一并做掉也无妨。
等他入驻京师,身边何止十万大军?到那时,殷秀别与各州郡的部队都会任他调遣,至于明吉修,他这太傅还有皇族可以效忠吗?不日他便改朝换代,血洗门阀!
方姓知府展望着他的宏图大业,将狼子野心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昭然若揭,可今日的众矢之的,仅剩的两位殷氏王爷却只是略看他一眼,神情淡淡,两人继续前进,在阴翳的浓绿中穿梭着。
周遭愈发闷热,即使穿的再单薄也止不住汗流浃背,殷棠之犹不喜热,很快便将水囊一扫而空,殷秀别见他口渴的厉害,便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侄子,可不多时,又被其喝了个精光,容王不耐烦地叫嚷起来,吵着要水喝。
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果然不堪大用,这么点苦都吃不了方寒盟瞥他一眼,与众亲随借着查看地形为由,一路向前,至于水嘛,当然是不想贡献出来的。
一队队骑兵掠过殷棠之,俱是目不斜视,他们虽为兵卒,面上不能显露什么,可心里是有些瞧不起这位容王的,那其中还夹杂着恨意与不满,就是这群高高在上的皇室,将天下搅和成如今这般田地。
殷棠之当然知晓,连年的战乱已让国民怨声载道,那方寒盟虽然刚愎自用,可他治下的岽中城俨然一方安稳的净土,于乱世中庇护着几十万百姓,他手握军权,受黎民认可,所以他不能明着结果他,只能智取。
“殿下若不嫌弃,卑职这里还有些水”
一位高大威猛、器宇轩昂的武将打马靠近容王,他解下腰间的牛皮水囊,似是要递给这位小王爷。
“多谢贺将军。”殷棠之对他弯唇一笑,可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姓贺名昂的参军立时无措,他举着水囊进退两难,不知道这位王爷是什么意思,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立时拽开塞子,灌下一大口。
这位容王与他们方大人近日关系紧张,他以为他不接,是害怕水里有毒。
“王爷请喝”贺昂再次递出水囊,可王爷依旧不接。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武将终是茫然了,他不是口渴吗?他已为他验过水里没毒,他为何还不肯要?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直到贺昂低头瞧了眼水囊嘴,终是恍然大悟。
他刚才好像是对嘴喝的,让殿下喝他碰过的水,好像确实不和礼数,贺昂刚要谢罪,殷棠之却于此时,接过水囊,一饮而尽。
贺昂看着他仰首大口喝水,心中升起好感,这容王殿下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高高在上又娇贵,他此番举动,改观了不少将士对其的印象。
殷棠之将水囊还给贺昂,笑意盈盈地打量他,眼前这人,才是今日这场表演的主角。
方寒盟终是停马。与自己的侄子方憾对视一眼,那殷棠之磨磨蹭蹭行进缓慢,殷秀别也好似提不起兴致,他们怕这二人不多时便会打道回府,于是决定先发制人。
“两位王爷,本应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奈何天公不作美”方知府在马上对他们拱了拱手,继续道,“可是我们大队人马既然出来了,不打点猎物回去,实属有些遗憾,下官请两位王爷准我下一道命令”
殷秀别看了侄子一眼,于是殷棠之便懒洋洋地说道,“方大人不用谦逊,你的地盘你做主”
听着容王阴阳怪气的语调,方寒盟更觉他本性暴露,他之前还当他颇有城府,没想到也不过是个黔驴技穷,色厉内荏的毛头小子,构不成大威胁。
“那好”方寒盟如鹰隼般看向殷秀别,随即号令,“今日狩猎,打到猎物者,不论官阶大小,一律有重赏!”
众兵将听闻奖赏丰厚,终于从暑热中振作起来,一声令下,人人争先,个个英勇,方憾松开鹰与犬,那飞禽与走兽立时张狂起来,所到之处,惊得野狐与野兔四下逃窜,此等凶悍的助力咬到猎物后,立刻有人射出箭矢将之补杀,不多时,山林中随处可见血肉狼藉,喧嚣声不绝于耳
方寒盟看着此情此景,甚是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混乱!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殷芳娜环顾四周,大声急呼,狩猎开始后,方寒盟的大队人马就开始左冲右窜,将他们原本紧密的队列逐一冲散,芳娜仅在瞬息间,就失去了殷秀别的行踪,她面容焦急,喊得口干舌燥。
“公主,我们先离开这里!”
衡飞护着她,躲避着马下的步兵,这群兵卒仿佛杀红了眼,为了奖赏,纷纷俯身搜寻,有的人还当场动手,剥起动物的皮毛,血腥气弥漫空中,与热气混在一起,几欲使人窒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士兵仿佛在裹挟着他们进入某地,殷芳娜终是按计划行事,放弃寻找哥哥,她拽紧缰绳,与衡飞带着自己人逆向行进,冲出包围圈。
哥哥,你可要平安归来呀
“王爷好本事!”
方憾重重地拍了几下手掌,假模假样地赞叹道,他紧跟殷秀别,见他收获颇丰,便极力鼓动他继续朝前走。
“皇叔真厉害,射到一只鹿,我就不行了,只打到这么一个黄不溜秋的东西”
“启禀殿下,这是黄鼠狼。”贺昂在一旁如是答道。
“黄鼠狼?”殷棠之故作吃惊,“它就是传闻中的黄大仙?不是说伤了它会倒大霉吗?我可不要”
容王摇晃着手中半死不活的小动物,那黄鼠狼倒是没死,不多时便苏醒过来,放了个臭屁,挣脱开小王爷,落地而逃了。
“真是晦气”
殷棠之用沾湿的绢帕捂着鼻子,皱着脸仿佛还能闻到那等异味,他好似再无兴趣打猎了,即刻调转马头打算回去。
此次游猎他没带一个随从,跟着他的都是方寒盟的人马,见他要走,贺昂担心其迷路,便想跟随他一同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