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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树的声音从麦克风传出,稳而踏实,音色偏冷却不失厚度。
姜劲柔想起有一年自己在雪地拍摄,积雪高过膝盖,她每一步都走得深刻隽永,落地有声,同样的直击人心。
“近十年来,无人机成为最受关注的智能产品。”
台上大屏幕出现一组数字动态图,向观众展示目前国内专业级无人机市场的发展情况。
尤树讲解了几例民用无人机在航拍领域和植保领域的应用案例。
姜劲柔学摄影时接触过无人机,后来进入海城电视台,无人机更是户外拍摄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今天却是她头一回正式、全面地了解无人机。
正如她重新认识了尤树。
“无人机最初用于军事,我国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自行研发,无人机在地质勘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尤树背起双手,遥控器握在手心,讲起自己如何从一个航模发烧友变成飞控工程师。无人机和航模的重要区别在于飞控,是无人机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
姜劲柔忽然想起以前尤树房间里整面墙的航模,她想法简单,认为这是男孩子的爱好,像她喜欢收集布偶娃娃。那个认真给玩具飞机擦灰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行业中的佼佼者了。
此刻台上全神贯注演讲的男人,与记忆中的男孩渐渐重叠。
尤树念了声口号,一架无人机应声而起,随着他的口令执行飞行任务。这架是姜望月的同款,没有彩色的迷你毛线帽,机身上印有思疆的公司logo,看起来很正式。
“飞控系统是无人机的驾驶员,好比我们人的大脑。我们熟知的主流飞控平台,例如apm、mk的开源,可以发现多旋翼无人机开发成本大幅下降”尤树开始分析移动终端、传感器和硬件技术。
涉及专业参数知识,姜劲柔分神看了眼身旁的丁宁,小姑娘全程在拍台下的一个男人背影。
“康惟深?”姜劲柔以口型示意。
丁宁兴奋眨眼,她在来路上跟姜劲柔兴致盎然安利过康惟深。他为人低调,网上只能搜到他当年和尤树参加无人机锦标赛的得奖新闻。思疆官网的三位创始人介绍更是简洁:尤树、康惟深、覃永廉,只有三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康惟深的?”姜劲柔回想,尤树似乎从未提到过他,连思疆也没说过。
丁宁说以前家里长辈和康惟深的爷爷奶奶相识,小时候曾见过面。
“青梅竹马?”姜劲柔难得当起了吃瓜群众。
“哪有这等好事,”丁宁压低声音,“要是我和他跟你和尤树这样,我早就扑倒他啦。”
她和尤树这样?
姜劲柔不禁想,是怎样的好事呢?若是丁宁知道他俩能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冷战几天,就不会再羡慕她了。
一阵掌声打断她的思绪,只见尤树微微颔首,语气轻松,“思疆目前专注于工业级和专业级无人机的开发,无论什么机型,三大系统是基本的,飞控系统、地面系统和任务系统。”
姜劲柔和丁宁窃窃私语的间隙,尤树已经介绍完思疆的新机。今天只是官宣望月f1,最快要到下半年才能上市。
大屏幕打出一串产品的核心参数,姜望月的3d形象在屏幕中央转着圈圈。已经到了答疑时间,有学生会长模样的年轻学生负责在台下挑选提问者。
“望月f1在飞控、动力和数据链保持了思疆一贯的旗舰级领先,”观众提问,“请问尤总怎么看待福莱s3?”
福莱是思疆的同业竞争对手,s3产品的外型与f1极其相似,也选择了在同一天官宣。毫不犹豫撞车的一系列巧合,结合泄密阴谋论,网上的飞友们早已吵作一团。
尤树不假思索,“刚刚我们已经做过望月f1分析,显而易见,福莱s3是消费型旗舰机型,和望月不在同一起跑线上。s3一千万像素,搭配imx410,46μm大像素,在体积上注定了不可逆转的劣势。和望月硬刚的话,除非友商的工程师取得了新的突破。”
话落,观众席里随即一阵小小骚动。
姜劲柔也跟着心潮起伏,尤树一脸自信的笃定,成功狙击了听不懂参数技术的少女心们。
“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望月f1吧。”尤树礼貌提出建议。
有人提问负载能力相关,尤树调出机型分解图,“电机功率高达520w,碳纤维螺旋桨精准磁悬浮平衡校准,单轴推力可达5kg。目前市面上轻体型无人机只有思疆能够做到。”
“望月f1智能避障系统,能再详细介绍一下吗?”
“除了通过ahrs和kalman滤波算法设置智能避障,同时飞行器的朝向也布置了实时调控。”尤树举了几个例子。
姜劲柔从图片看出,是他上两次随《盛夏光年》出行时得到的数据支持。
望月f1能对抗恶劣天气,适应性强,可抗8级大风。要是团队以后出差标配望月机型就好了,想到自己家里躺平平的姜望月,可真是个大宝贝。
气氛轻松起来,有发烧友问起尤树在研究时如何面对难关。
“困难在我们看来,反而是件好事。因为知道一旦攻克,就能更上一层楼,”尤树嘴角微勾,“朝着你的方向,专注再专注,死磕到底。”
丁宁低头看手机,姜劲柔瞥见她不知何时偷拍了一张康惟深的侧面照,放大后糊到只剩一圈轮廓,小姑娘还在翻来覆去品味,问她,“帅吗?”
姜劲柔抬头看向台前的康惟深,和尤树很像,很优秀的年轻人。
年纪轻轻就是创始人,很厉害。
丁宁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康惟深明明超帅的。小柔姐,你眼里只有尤树最好看,男主角滤镜太重啦。”
男主角?还滤镜?
姜劲柔努了努嘴,是谁连续几天没理她来着。
预定50分钟的宣讲会,足足延迟了一个半小时。
台上主持人宣布结束后,尤树被一圈行业人士、记者和发烧友围着。比起先前的提问,更像是一场气氛热烈的互动聊天。
姜劲柔隐约听到有人称呼尤树为“树神”,说明他在这个领域已经做得很棒。只有她太粗心,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看看丁宁就该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孩子们都很优秀。姜劲柔想到自己不过比他们大几岁而已,却仿佛在另一个年龄层。
“我们走吧。”见大部分人都散场了,姜劲柔不想让尤树见到自己,催促丁宁也离场。
“咱们去跟树神打个招呼嘛。”丁宁的目标显然在尤树身后的康惟深。
姜劲柔大概猜出这三位合伙人的分工,尤树负责技术和外联,康惟深专注统筹和技术,覃永廉是慷慨投资者。
康惟深貌似不愿意出现在公众面前,在现场已经是对尤树和思疆的最大支持。
眼见康惟深往vip通道走,丁宁跳起来,“小柔姐,你等我哈,我去去就来。”
小姑娘音量高,姜劲柔第一反应往人群里的尤树看,果不其然,越想避开,越会跟他对视。
真是奇怪,她今天怎么了?又没有做坏事,怎么一副心虚的模样?姜劲柔暗暗深呼吸,背过身去,思索着怎么合理转移位置。刚才尤树不过是循声抬头,人类的自然反应,她才不信尤树的视力这么好。
“小柔。”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姜劲柔心一沉,被、发、现、了!
只好转过身,“我跟丁宁偶然路过,进来瞧瞧。”
话落,姜劲柔抿起嘴,这种明显的谎话不如不要说。
年轻男人的眼里,带着光,姜劲柔忽然发现自己无法直视这样的他。她看向远处天花板那一排射灯,大脑飞速旋转,思考该说些什么话题。
许是她的动作生硬又勉强,在不同方向的余光里感受到尤树的视线,简单的、直接的、滚烫的。姜劲柔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她现在,到底在紧张什么?
从小到大,姜劲柔都特别执着于一种仪式感。通过仪式感,她将自己的情绪一一整理好,再展现出来,而不是现在这样,把所有的无措暴露在人前。
女人仰头望天,睫毛轻颤的样子很少见。尤树骨子里的破坏欲忽地被唤醒,特别想看姜劲柔被他欺负得不行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姜劲柔肯定是专程来看他的,也清楚这家伙现在因为被当场抓包而感觉不好意思,他俩还没和好呢。
“好吧”姜劲柔轻叹一口气,胸口里仿佛有只失去方向的猴子,朝她胡乱扑腾,她若再不说点什么,这只顽猴会在她心里来一场大闹天宫。
“我和丁宁是专程来的,”姜劲柔面不改色,脸都僵得硬过大理石了,“来看康惟深。”
“哦?你们认识?”尤树语气轻松,但笑意没进到眼里。
姜劲柔瞥一眼立刻移开,反正她没说谎。
“他刚离开,我叫他回来?”尤树突生起些许逗弄的意味来,作势掏手机。
“不、不用,丁宁早追去了。我也准备去找她了。”
努力压住心中烦躁,身体快过思维,姜劲柔转身想逃。
尤树动作比她更快,一米八八的身高挡在她面前,靠过来时,带着一种压迫感。姜劲柔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尤树很快就跟上。她硬着头皮再退,他又跟。
“让开。”姜劲柔心一横,凶巴巴道。
尤树低头,一声不响地瞧着她。
两人之间默契太深,姜劲柔一下子读懂他此刻的神情:他在委屈,甚至连眼下那颗小小泪痣都透出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姜劲柔忽然就不懂了,心头盘旋的慌张也烟消云散。这人台上台下的转变也太快了吧?他到底在委屈什么?
“姜劲柔,那我怎么办?”那天晚上,尤树问出这句话时,她有一瞬也有相同感觉。
难道她欺负他了?
正主看着她,缓缓开口,吐露着柔软的心思,“小柔,你刚刚躲我两次,我会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