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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这样的刁民！”吴大人猛得一拍桌子，显然是动了怒了，“分明是偏心，却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当本官是什么愚人任你这样哄骗？”
裴顺本就是随口糊弄，想着吴大人不知自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能敷衍过去便敷衍过去，谁曾想这吴大人竟然这样精明，三两句话就套了他的实话出来，这会子还说了这样的话，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帮着裴策的意思吗？
这个认知让裴顺感到恐慌，想到自己还要靠着裴策脱离现在的生活，又想到不能让吴大人觉得他跟裴策父子不睦从而引导他们分家，裴顺也顾不得其他，忙低下头给吴大人连连磕了好几下，“大人明鉴啊，大人明鉴，小民真的不是偏心，二子裴策虽然时常不在家中，可小民疼爱二子的心一如往常，怎会有偏心的事！”
“一如往常？”谁知道这话还是不能让吴大人满意，“那便是你一直都是这么对待裴二公子，从小到大都让他过这样的生活？”
裴顺不知自己该如何接话了，在县官老爷这儿，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吴大人明摆着就是帮着裴策说话，哪里容得他裴顺解释什么。
唯一的法子只得一个劲地磕头，又试图将话题引到裴策身上，让裴策替自己分辩分辩，“小民不敢，小民真的不敢，策儿可以作证的。”
一边说一边伸了手要去拉扯裴策，可他跟裴策之间还隔着一个吴大人，纵然裴顺已经聪明地知道将手往桌子底下伸，却还是被眼尖的吴大人给发觉，一条大腿直直伸出去，挡住了裴顺的手，“方才还一口一个裴策，如今就改叫策儿了，裴老爷对儿子的定义就是用得着的时候是个宝，用不着的时候是个草吗？”
裴顺已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倒是裴策，出乎许漱婳意料的，裴策俯身在吴大人耳畔替裴顺求了个情，“吴大人息怒，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当让大人这样生气。”
吴大人抬起头，有意劝说，“裴公子，若是你愿意，本官可以……”
后半句话让裴策稍显无礼地打断了，“不必了吴大人，裴某感谢大人的好意，粥都快凉了，大人还是趁热吃吧。”
裴策能感受到，他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许漱婳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凌厉。
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裴策比谁都清楚，许漱婳想要分家想要离开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她变了一个人开始她就想要离开这儿，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且不说他们的身份还需要隐瞒下去，许漱婳如今还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他甚至不知道许漱婳究竟是不是想起什么来，若是这个时候贸贸然离开这儿，必然是会出大事的。
不能走，哪怕再委屈，都不能走。
一声轻叹打断了裴策的思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吴大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摆摆手让裴顺起身，自己则埋头接着喝粥，索性来一个眼不见为净，也就不去心烦这事了。
裴顺见识过吴大人的厉害，哪里还敢再待下去，起了身便急忙告辞离开，匆匆往西边去了。
许漱婳也不耐烦待下去，她如今瞧见裴策就心烦，便也跟着行了一礼，顾自出门去了。
吴大人眼明心亮，见许漱婳已经走出裴家大门，才慢悠悠轻声道，“裴公子失策了，带着夫人老母远走高飞岂不是好，以裴公子的本事，将来何愁不能出人头地，夫人和老夫人跟着裴公子你，过得怎么也不会比在这儿差。”
裴策回以浅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连潘如玉也只是安静吃着饭，并不多说什么。
用过早饭，吴大人又提起想四处走走，裴策自然是相陪的，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小屋，里正不知自己是否该跟上，犹豫了好半天，等他发现几个县衙衙役都跟上走远的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跟上。
县官老爷来了，不管这是要去哪，只要人家没开口教他不要跟着，他就得跟着。
吴大人来牛家村自然是穿着官服的，这么走了一圈下来，村里人都知道裴策跟城里头的吴大人搭上了关系，瞧，连里正都走在策哥儿身后呢，这策哥儿是好本事啊，又能念书，又会结交关系，如今都搭上县官老爷了，将来离开这个小村子飞往高处去，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议论的声音纷纷，其中夹杂着一道满含怨恨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吴大人一行人里头的那个白色身影。
裴策好穿白色，在这乡野村间唯他一身白衣显得与众不同，众人都说裴策生得好，即便是棉麻粗布穿在身上也跟绫罗绸缎一样，衬上那张脸便穿什么都是好看的，王翠翠也是这么觉得的。
从前裴策在她心里就是一道光，照映着她惨淡的人生，让她觉得自己只要抓住了裴策，将来就还会有希望，可如今，这道光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
王翠翠不由得揪紧了自己的衣角，手下施力狠狠揉了一把。
身后有人瞧见，冷笑出声，“那不是裴策吗，你瞧着他做什么？我说小贱人，你还想着嫁给裴策呢，你也不想想你配不配！”
染上醉意的骂骂咧咧让王翠翠瞬间便收回自己的眼神不敢再看，“我、我没有瞧他。”
李二蛋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还说没有瞧他，那眼珠子都快黏他身上去了，小贱人，你当老子不晓得你那些心思吗，你脏得全村人都知道了，你惦记着人家许漱婳的汉子才跟人待在一块，你还想掩饰什么？”
王翠翠不敢吭声，李二蛋已经将鞭子拿在手里了，提及裴策，总是能在瞬间激得李二蛋怒意暴涨，任凭她解释什么都没有用的，这顿毒打必然是跑不掉的。
王翠翠被打得跪在地上，耳畔还残留着吴大人一行人方才经过时谈天说地的声音，她牢牢记着里头属于裴策的，慢慢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