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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救救修阳,他还小,他还小……”吴用材这时才回过神来。
“吴大人,事已至此,我想要什么你想必很清楚,不必再隐瞒了吧?”宋霆谕问。
“我……我说!一开始是太子手下叫梁芳的小太监,他拿了太子手谕说要运走一些东西,我当时知道是什么,可是想着上面还有知州,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知县说话,自然不敢违逆。”吴用材道。
“是放不下梁芳许得高官厚禄吧?”宋霆谕反问。
吴用材一笑,没有多说解释,他已然没了活下去的勇气,还来找宋霆谕不过是心头的仇恨撑着,继续道:“楚王走后就换成了香橼知县齐讼书来安排这些事。”
“齐讼书?”吴用材这简简单单一句,正是宋霆谕一直以来辛苦追寻的结果,但她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反而问道:“你听他的?”
“他手里有我的把柄,而且还有楚王留下的手书,我、下官无论从哪方面都只能听他的。”吴用材道:“据下官所知,齐讼书不止利用了我一个人,至少铜山知县鲁薄义也是其中一个。”
这倒是合理,同为知县的齐讼书想要控制别的知县也只能是有对方的把柄,只是没想到那个幕后配合的居然是齐讼书,宋霆谕之前还觉得此人有风骨,锻炼几年前途无量。
“你手中可有证据?”宋霆谕道,她相信这个时候吴用材没必要说谎,但如果有证据,一切就会容易很多。
吴用材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又严严实实的裹着油纸,交给宋霆谕,“殿下,这是一些书信,还有历次齐讼书运走赈灾粮饷的数目。”
宋霆谕接过一看,写的倒是清清楚楚,有些明显有多次被翻看的痕迹,不是一时一刻能够作假的。
“好,”宋霆谕道,“可还有没运走的?”
吴用材摇头,“没有了,听闻殿下要来,临时加了几趟,已经都运走了。”
这倒也在宋霆谕意料之中,她吩咐岩厚,“跟吴修阳关一起去吧。”
“殿下,殿下,求你看在下官主动坦白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
“看在你主动坦白的份上,你儿子和夫人的命可以留下,但你,”宋霆谕看着吴用材,哪还有一点十年寒窗的傲气,“不如,你去问问地头垄间那些新坟?”
吴用材倒地,发出一阵凄惨的大笑,被禁卫军半拖半拽的带走了。
人走后,屋里只剩下了宋霆谕和姜彦,还有守在门外的陆铁骑。
“吩咐下去,今天下午启程去香橼。”宋霆谕道。
可惜,陆铁骑不动地方,他是来保护和看着宋霆谕的,所以他就只做这一件事。
姜彦见她碰了个硬茬,不禁好笑,吩咐人把消息给岩厚递过去。
“这么急?”姜彦回来后问。
“既然能对吴用材下手,自然也能对齐讼书下手,这些人行事很辣果决,不快一些我担心什么都查不到。”宋霆谕道。
处理了吴用材的事,把秋后处斩的折子递了上去,连带着把牛二虎那些人也治罪的治罪,革职的革职,算是了结了曲水这边的事,倒也可以放心走了。
宋霆谕来后曲水这边已经下了两场雨,加上一直在发放米粮,民生暂时得以缓解,但是是否真的能够回到从前,宋霆谕也只能替他们祈祷,祈祷这大旱赶紧过去,否则等她走后这些人也还是只能等着朝廷发放,就算一粒米都不克扣也仅仅是饿不死人罢了。
南境镇,这里地处边界,土地面积大人口却很少,南面是上宋与缅因国的交界,东面分别是怀州和束州,所谓怀州就是怀王的封地。因为处于边疆,经常被缅因国袭扰,这两年云州旱灾也影响了缅因国,故而对南境镇的抢掠更是频繁。好在南境镇有两万驻军镇守,倒也没有发生太大的事端。
此次宋霆谕正是把周迎锦扔来了这边。
一路行来周迎锦大受震撼,每经过一处都是门外冻死骨无数,门内歌舞升平,她不知道那些官老爷是怎么享受的理所当然的,但是她渐渐开始做不到平静的面对那一幕幕。
宋霆麟一开始还想尽办法整她、报复她,反正宋霆谕吩咐了,禁卫军只保护安全,不管二人私事,有心算无心之下周迎锦也不是次次都能赢,大不了被她戳破挨一顿揍,反正这些天也没少挨揍了。然而几天下来二人的笑容都越来越少,氛围越来越严肃,好在一路虽然坎坷,到底还是顺利到了南境镇。
本以为这一路受够了民间疾苦的洗礼,谁知刚到南境镇境内的一处山上,就又被上了一课。
然而刚到城外一处村落,只见三四十个异国打扮的人围了上来,一个个手里拿着大刀,根本不管自己的行为犹如蚍蜉撼树,双目通红的往上冲。
“怎、怎么回事?”宋霆麟一下就想起了之前威虎寨附近的那伙假山贼,一个个狠辣得要命。
“是缅因人,估计打探到周大人要来的消息,打算在此伏击,这些人就是武力极强,脑子都很简单,他们知道伏击难道我们就不知埋伏他们么?”说话的人名叫傅黎,是南境镇镇守,但与别的镇守不同,因为南境镇地处边关,所以他麾下有五千守军。南境镇是一个百姓比守军多不了多少的地方。傅黎本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非常健壮,要怎么形容呢,就是一看就是那种肌肉多过脑子的人,能被他算计可见对方也着实不是什么善于谋略之辈。
周迎锦等人刚进南境镇境内就被傅黎接到了,现在正被八百守军护着前行,莫说三四十人,就是三四百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么几个人也敢伏击?”周迎锦好奇。
“饿极了,左右都是死,什么事做不出来?周大人看见草皮下那几条绳子了吗,只要马匹从那经过,他们一拽绳子,至少三分之一的马匹就失去了战斗力。除非我们这些常年守在边关带兵打仗的,不然那些没杀过人的各地守军,只怕十不当一。”傅黎更自豪了。
连续两年大喊,地面上的草早旱死,连草根都被百姓挖走了,此时光秃秃的路上忽然多了几条草带,想看不出来还真难。
“傅将军威武。”周迎锦赞叹。
“周大人放心,我定会保你们周全。”傅黎笑的爽快。
南境镇知县已经等在城门外,这知县竟是个女子。上宋立国后女子地位有所提升,尤其招赘之风盛行,但为官的却仍是凤毛麟角,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如周迎锦一样在京城任一些闲职,被放到这种地方的女官实属罕见。
“曹今夕!”周迎锦见到南境镇知县立刻跳下了马车,飞一般扑向对方,“两年多不见,你怎么黑成这样!”
这个女知县就是曹今夕,当年宋霆谕的另一个伴读。以前她比宋霆谕、周迎锦都要白嫩一些,现在却已经是小麦色的肌肤,也粗糙了很多,身上的官服也显得有点旧了,鞋子更是漏了个洞,就这么立在风中,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
“你在这地方三年,指不定比我还黑。”曹今夕也格外欢喜,“知道是你要来,我昨晚都没睡。带好吃的了吗?豆花酥?藕粉糕?”
“带了带了,”周迎锦见昔日好友如今馋成这样,有点于心不忍,“这两年多苦了你了,都怪小啊谕,非要让你来这地方。我把皇后娘娘亲手给她做的点心给扣下了,一块没留都给你带来了。”
曹今夕笑着把周迎锦往里迎,当年非宋霆谕非要她来,而是她与周迎锦不同,周迎锦是个随心的人,她只帮她想帮的人,只做她想做的事,对于功名利禄没有太多的执念,而曹今夕……她想帮的是黎民百姓,想做的是使国泰民安。
所以京城的繁华奢靡并不是她的目标,这才来了南疆。
宋霆麟在一旁终于知道那马车里的糕点为什么不让他碰,原来是为了带给曹今夕。
“哟,麟二公子,你怎么也来了?”曹今夕看着宋霆麟,二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相反,当年学堂里跟宋霆麟作对时,她是最积极的那一个。
宋霆麟听到提起自己,不仅挺直腰板,四处打量一番,“看看你在这边都受了什么罪,高兴高兴。”
曹今夕也不恼,就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笑道:“既然麟二公子这么好奇,放心,在这儿这几天一定让你把我受的罪都受一遍,绝不让你白来。”
宋霆麟冷哼,根本不信。
“我们刚刚还遇到了缅因人,怎么他们已经嚣张至此?”周迎锦问。
曹今夕摇头,“云州大旱,殊不知缅因那边更严重,据说已经死了近十万人,这些人走投无路潜入我上宋强抢掠夺,多的四五十,少的只有几个十几个,傅镇守虽然一直努力清剿,可终究不能尽数铲除。”
这倒是难事。
南境镇里也是一片萧条,为数不多的百姓衣衫褴褛,许多房屋都破败不堪,好在还有从怀州运来的水和所剩不多的米粮在断断续续的发放,才不至于饿死太多人。路上的士兵也是一个个面黄肌瘦,想必周迎锦她们的色彩鲜明,倒是曹今夕那一身褪色的官服才与这一方天地融为一体。
“怎么会这样?”周迎锦感叹。
“自我来时就这样,只不过那时水还没有这么短缺。”曹今夕道。
“算了,不歇了,赶紧把我们带来的粮饷发放下去。”周迎锦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看来要做的事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