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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解了,绿影,”扎博格正色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眼下的形势。罗公子的伤一时难以恢复,既然朝廷已经开始派兵缉拿,就算你们暂时去其他地方躲避,一旦有人举报,如何逃呢?如果随我去格朗高原暂避,起码我能保护你们。格桑总不敢去我的国家缉拿逃犯吧。”
绿影踌躇着,迟疑不决。
扎博格的话没错。一旦他离开,留下自己和罗科,弱的弱,伤的伤,容易引人注意不说,果真遇上官兵,唯有束手待毙。
那样一来,就算自己无事,朝中也再无援手,罗科必死无疑。
若随扎博格前去格朗高原,起码能保眼下无忧。等罗科身体康复,再想办法与青洛相会不迟。
然而想到格郎高原海拔千里,与影都更是隔着茫茫草原荒漠,她顿时产生与青洛死生不复相见之感,心中难以割舍。
如果没有青洛,她又何必回来呢?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在意什么生死呢?
不如横下心赌一场再说。也许眼下青洛就在边境隘口,和自己一样等待机会,若能相会,哪怕死在一起也好。一旦去了格郎高原那人生地不熟的苦寒地带,世事难料,想回来就难了。
决心已定,她抬起头,静静望着扎博格。
“我还是决定试一试,不能就这么放弃。”
扎博格点点头,目光露出欣赏之意。“这倒符合我对你的判断。那么,明日,我再向北送你一程就是。”
“如果遇到格桑,殿下怎么解释呢?”绿影提醒他。
“就说送个朋友。”扎博格轻飘飘地说。
“他怕是会怀疑,如果强行搜查,就连累殿下了。”绿影不无忧虑。
她知道,一旦真的事发,这已经不仅仅是连累,甚至有可能会引起误会,以为格朗高原有意插手越安朝政,引发外交争执。
自东北面的布达拉国彻底衰败,成为越安国的附属小国后,这片大陆堪称强大的国家只剩下越安国,格朗高原国和轩辕国,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如果越安与格朗关系交恶,势必给轩辕国造成可趁之机。
青洛与忆香的婚事从国家的角度,也是越安与轩辕修好的目的。扎博格与明青涟来往过密,则是格朗高原与越安之间的联络。
而格朗高原和轩辕国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冷不热。扎博格若执意护送自己前往边境隘口,被守兵发现,引起猜疑,后果如何难以想象。
可若没有他,事情还真是难办。想到这里,绿影矛盾极了。
“你不必多想。”扎博格洞察一切地说,“我只送你们到边境附近,等你们平安过去,立即返回,应该不会被察觉。“
“好。”绿影感激地望着扎博格,柔声道,”多谢殿下了。“
“客气什么。”扎博格淡淡道,不舍地看着绿影,“明日一别,此生可能再不复见。姑娘会忘了我吧?”
绿影忙摇头,“怎么会。殿下帮了我这么多,绿影心存感激,至死不忘。”
“别说‘死’字,不吉利。”扎博格制止道,“给你个建议。想听吗?”
“好。”
“既然你铁了心要跟他,委屈的定然是你。”扎博格缓缓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即便越安国现在的皇上发生什么不测,明青洛也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倒是青渲很有可能。所以,你心中的这位英俊多情的明王爷,注定将在轩辕国的荒原大漠中了此一生。你既然离不开他,就只能在忆香面前低头,入府当个小妾算了。否则,以忆香的任性跋扈,就算你去了影都,今后想见他一面都难。岂不是白费心思。”
绿影凄然笑道,“眼下我无暇想那么多,到了影都再打算吧。”
扎博格点点头。
此刻,夜已经深了。
透过薄薄的窗纸,小盐山起伏的山脊在夜幕下清晰可辨。山风呜呜地吹着,听起来犹如伤心的呜咽声,令人悲戚。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扎博格望着窗外,“你很像我小时候喜欢过的一个宫女。她的模样和你差不多,性情乖巧可人。那年我十二岁。”
“后来呢?”绿影问,注视着扎博格英俊的侧影。
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她还是挺喜欢他的。可很多时候,他总是看起来漫不经心,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给人以蛮横跋扈的无情感。
他强健的身体在她眼中更像是一把可怕的武器,黝黑的肤色仿佛来自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他右手中指上的黑钻戒指更是增添了他的几分神秘感。绿影一想到那只有力的大手拉弓射箭,对准传说中的可怕野兽狿的额头,就感到周身皮肤发紧。
她并非不欣赏男人的征服力量,只是扎博格的征服给她带来一种无坚不摧的碾压感,让她窒息。
“她叫小吉,我常常偷偷去后殿和她幽会,”扎博格继续说,眼眸奇异般地透出几分如水的温柔,“下着茫茫大雪的夜里,穿过白雪皑皑的庭院,由于心里过于急切,忘了身后留下的脚印。就这样,我暴露了自己,结果毁了她。”
“她——后来怎么样?”
“死了。”扎博格吐出这两个字,无力地笑了下,“当时我母后还活着,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无法忍受我迷恋一个卑贱的下人,于是处死了她。”
“可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错。”绿影忿忿不平道。
“你是想说,是我母后的错?”扎博格微微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瞧着绿影。
那目光中透着几分质问的意味,咄咄逼人。
一种熟悉的难以抵御的窒息感顷刻间袭来,令绿影不知所措。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你喜欢小吉,不是吗?”绿影分辩道。
“我母后没有错。”扎博格断然说道,继续望着窗外,“等级必须分明,这是保证王权至尊无上的基础。小吉只是个身份微贱的宫女,竟然敢勾引王子,自然得死。”
绿影心惊胆战,期期艾艾道,“可是,你方才说,是你喜欢小吉,并且偷偷去找她,不是吗?”
“有什么区别吗?”扎博格瞥了绿影一眼,懒懒道。
“当然有区别。”绿影索性心一横,“你去找她,她不敢拒绝。”
“可我是王子,”扎博格傲然说,“王子是不会犯错的,所以受到处罚的永远是下人。”
“这不公平。”绿影眼底蒙上一层怒意。
“不,这很公平,”扎博格安详地说,“皇权是一把锋利的剑,擅自触碰者,必死无疑。”
绿影黯然不语。
和扎博格争论是没有赢的机会的,他甚至不会在一件小事上做出微不足道的让步。绿影早就知道。
他和青洛不同。青洛心中,情感至上。在爱人面前,一切都可妥协,甚至放弃。
扎博格则恰恰相反,喜欢归喜欢,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
直到此刻,绿影才想明白,为何此前自己一直莫名地惧怕他,就是这个原因。
小吉。原来他喜欢自己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儿。
这种爱屋及乌,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绿影不敢想了。
“对你,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扎博格转身望着绿影,慢慢说道,“我现在只希望将来不会后悔。”
“后悔帮了我?”绿影不安地看着那张黝黑结实的脸
“不是。”扎博格目光一闪,“后悔放了你。”他一字一顿。“自小,我想得到的,从未错过。”
说罢,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霎那间,绿影几乎站立不稳。
冰与火之间。他给她的就是这样奇怪的感觉。
“夜深了,绿影姑娘,你休息吧。”扎博格注视她片刻,忽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绿影一手扶在桌子上,长长吁了口气,这才发现脊背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翌日清晨,众人沿着小盐山继续向北。快到边境隘口时,扎博格挥手命令队伍停下。
他策马来到绿影的马车旁。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扎博格说,抬手用马鞭一指,“前面不远就是边境,能否顺利通过,就看你命运如何了。”
绿影的头探出车窗,朝前方望着,“我知道了。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扎博格淡淡道,眼睛望着别处,吩咐随从,“让开道路,让绿影姑娘过去。”
众人依言分散至路边,绿影的马车继续向前,后面跟着罗科的马车。
马蹄踏着坚硬的路面,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才过小盐山不过百余公里,地貌已经发生巨大变化,令人感到陌生和不安。
绿影始终向外望着,看到扎博格一行人身形渐渐变小,直到在视野中消失。
而前方,边境隘口处越安国红白相间的旗帜越来越清晰,迎风招展。两侧矗立着高高的塔楼,戒备森严。每隔数米,便有烽火台遥遥相望。
隘口这一侧,并不见其他人。
这么说,忆香的车队已经顺利通过了?
几乎容不得绿影细想,隘口下的大门里已经冲出一队人马,瞬间到了眼前,拦住去路。
“车里何人,通报姓名。”为首一人大声喝道。
绿影命小艾掀起帘子,镇静地回答,“民女从京城来,想去影都探亲。”
那人看了眼后面的马车。
“那辆车上是什么人?”
“是我哥哥,他病了。我正是送他去影都探病的。”
那人示意手下,“过去看看。”
几个兵士跑了过去,片刻后返回。
“禀报偏将,车里有个受伤的男人,十分可疑。”
“将格桑将军带来的犯人告示拿来,按照上面的画像对比看看。”偏将命令。
画影图形很快拿来了。
偏将仔细对照着,放下告示,仔细看着绿影,“姑娘如果说不出个究竟,在下怕是只能将你们暂时拘押,等候审理发落了。”
“将军误会了,他真是民女的哥哥,只是打猎时被野兽咬伤,此次是去影都寻访名医的。”绿影急切地解释。
居然有画影图形。她心里恨恨的。
“并非在下有意为难,”偏将严肃地说,“车上那人与告示上的人相貌酷似,十分可疑,必须暂时关押,否则一旦出了事,在下不好解释。”
说罢,他手一挥,立即有兵士过来上车,准备将罗科捆缚。
绿影心急如焚,一时束手无策。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扎博格带着一行人马过来了。
“格桑将军在此地吗?”扎博格勒住缰绳问道。
偏将微微一愣,认出眼前人是谁,忙下马跪拜。
“参见扎博格王子。将军在,请殿下稍后容禀。”
不多时,格桑大步走出大门,来到近前,微微拱手。
“真巧,又见到殿下了。”
“我送个朋友去影都,你放他们过去吧。”扎博格淡淡地说。
格桑看了眼马车。
“是在小盐山遇见的几个朋友吗?殿下不是准备回国吗?怎么来这儿了?”
“这无须向你说明吧,”扎博格冷淡道,“放他们过去,有什么事我会向你们皇上解释。”
“并非格桑不给面子,但格桑的确不敢,”格桑严肃地说,“皇上有旨,缉拿重要逃犯,任何人不得妨碍公务。既然马车内的人有嫌疑,在下必须谨慎行事。”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和我过不去?”扎博格脸一沉。
格桑拱手。“在下不敢,只是执行公务而已。”
扎博格冷笑,瞥了眼紧闭的隘口大门。
“你以为,这道门拦得住我吗?”他勒紧缰绳,眼里闪过一道腾腾杀气。
格桑面无惧色,“请殿下深思。那边是轩辕国,这边是我越安境内。两边均非格朗高原领地。格桑奉命在此搜查逃犯。若驻军为维护边境安全,贸然出手,格桑也不便拦阻。请殿下万万慎重。”
扎博格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你是在提醒我不可在此地放肆?”
“殿下多虑了,在下并没那么说。”格桑不卑不亢。
扎博格冷笑,昂起脸,瞳孔如同即将发出致命一击的猎豹般收缩,“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他身下的马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兴奋地践踏着地面。
空气紧张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