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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影梳妆更衣,匆匆下楼,来到中院客堂,果然看见扎博格站在屋内,背着手,正欣赏着墙上的一副山水图。
听见脚步声,扎博格转过身,看到来人是绿影,微微一笑。
“白天的事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扎博格主动说明来意,目光从绿影左肩掠过,“你没事吧?”
“谢谢殿下,不过是点皮肉伤,小女没事。”绿影偏身施礼。
“没事就好,不过也别大意了,”扎博格说,目不转睛地望着绿影的脸,“格朗高原和轩辕国同在北方,两国素有交往,所以我自幼认识忆香。她随身携带的软鞭浸过虫毒,虽不致命,伤口一时却也难愈,少则半月。这是我们格朗高原特有的解毒药膏,回头你让人敷一下,不出三日,定然肌肤愈合,不留下半点痕迹。”
他将一小瓶药膏递给绿影。绿影忙伸手接过,“多谢殿下。”
扎博格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
“你也坐吧。”扎博格指着中几旁的椅子。
绿影看了眼,默默走到偏侧,坐下了。
她静静低着头,心里琢磨着扎博格此番登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只是为了送那一小瓶药膏吧,那样的话,随便派个身边的人就好,没必要亲自走一趟。
早听说西北部的格朗高原和北方的轩辕国一样民风开放,言行不拘,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如果换做越安王朝的皇子们,除了明青洛,其它皇子轻易是不会来回香苑这种地方的。
唯有明青洛不在乎。他没有野心当什么皇帝,只想悠闲度日,所以不在乎旁人的议论。
“绿影姑娘发髻的确梳得不错,怪不得总低头。”扎博格笑着说。
绿影脸腾地红了,抬起眼睛望着扎博格,“殿下取笑了,小女只是身份卑微,在殿下面前不敢造次而已。”
“不是取笑,我是认真的。”扎博格正色道,“方才你的丫鬟小艾在这儿,我和她说了会儿话,发现她的言谈举止以及梳妆打扮也与街上寻常女子不同。是你□□的?”
绿影一听,忙起身跪地,“小艾不懂事,我在这里替她向殿下告罪。”
扎博格也不说话,起身走了过来,伸出胳膊,搀起绿影,“你想多了,绿影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绿影盈盈站起。
然而扎博格的双手依然托在她手肘上,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迅速传递周身。
他健壮的身体挡在她身前。她不敢抬头看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热辣目光,一时间不知所措,尴尬不已。
平时,前来回香苑的公子哥儿们也不乏举止轻浮,恣意调笑之人,绿影都能从容应对,嘴上既不吃了亏,也不得罪人。然而不知怎么,扎博格并未说出什么轻薄的话,一搀一扶,动作自然,却令她乱了方寸。
不愧是来自高寒地带的格朗国王子,她无奈地想,这庞大逼人的气场还真是越安国的皇子们不能比的。
“坐吧,”扎博格将绿影扶至椅子前。“我在高原长大,不羁惯了。你不必太多礼,否则岂不显得我鲁莽粗俗?”
绿影想了想,不禁笑了。“小女从命就是。”
“以前我也来过越安京城几次,听说过绿影姑娘才貌过人,可惜来去匆匆,未能得见,”扎博格说,“这次得以一睹芳容,果然不同凡响。”
“殿下说笑了,”绿影笑盈盈地说,“不要说越安京城,就是我们这小小的回香苑,我也是最不值得瞧的一个。有时间的话,殿下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定然不虚此行。”
“你若是最不值得一瞧的,那此番我还回得去格郎国吗?放眼高原,岂不是天地无色,日月无光了?”扎博格朗声笑道。
绿影咬着嘴唇,默然不语。
“姑娘伤口还疼吗?”扎博格问。
绿影略作迟疑,“疼,而且麻木肿胀。”
“我建议姑娘现在就回房敷上药膏,然后随我出去走走,便于药性吸收。”扎博格说,“那药膏是由高原极寒地带的冰莲花研制而成,怕热,遇热则融。敷上后最好活动活动,否则见效慢得很。怎么样,姑娘能忍耐吗?”
绿影不便推却,忙站起身,“那就请殿下稍候。”
说罢,她穿过堂屋,朝通往后宅的楼梯走去。期间,她清楚地感觉到扎博格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浑身不自在的很。
以绿影多年来周旋在风月场中的阅历和经验,扎博格是个危险人物,也是她最忌惮,最为束手无策的那类人物。
富甲一方的巨商她见识过,放浪不羁的公子哥儿她也摆平过,然而扎博格不同。
他不像明青洛那样柔情似水,满腹诗书,他也不像商人们那样言辞空洞,以出手豪阔为自我标榜,更不像公子哥儿们那么言行不羁,个个如同油滑的小野马。
扎博格自称“不羁”,然而给绿影的感觉是,那不过是个说法而已。他的“不羁”中隐隐透着股令人胆颤的杀气,一种横冲直撞的原始野性。
它来自她从未涉足的西北高原,传说中最为荒凉,人际罕至的地方。他托着她手肘的大手不像手,更像一对淬火精炼而成的武器,让她倍感自己的柔弱,对他产生隐隐的惧怕。
她想起明青洛对扎博格的判断,不禁苦笑,越发觉得明青洛不适合朝廷那一套了,简直连看人都不准嘛。
不过也许扎博格在明青洛面前不像在自己面前那样毫无收敛。
面对越安王朝的皇次子,将来有可能登基的明青洛,单是为了两国交往的需要,扎博格也会隐藏些什么,出于直觉可能会令对方反感或者警惕的什么,这是必然的。
回到房内,绿影让小艾帮她敷上药膏,仔细包扎好,然后坐在妆台前。
期间,她想起扎博格方才在楼下说过的话,不禁仔细看了看小艾。
小艾服侍绿影已经五年,一开始跟着她时才十一岁,是个懵懂无知的孤儿。她是怎么进入回香苑的,绿影从未问过,因为不想伤这个稚□□孩儿的心。
不是迫不得已,好端端的女孩儿,谁会来这种地方呢?绿影也是八岁那年,全家遭遇山匪抢劫奸杀,她被母亲藏在米缸里才幸免于难。
后来,她随亲戚来到越安京城,没想到亲戚将她卖给了桃姐。绿影连桃姐给了多少银子都不知道,也问不出来。
若不是后来绿影出落得标致,聪颖过人,成为回香苑的招牌人物,怕是也和回香苑的某些姑娘一样,只要有人肯出钱赎身,也不管为人怎样,是为妾还是为奴,便匆匆随着走了。
眼下,绿影对自己的未来大致已经有了构想。就算明清洛娶了忆香这个醋坛子,回王府已经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有朝一日韶华老去,她也能从回香苑全身而退,寻个安静地方,置处宅院,安静度日。
而小艾呢,绿影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小姑娘。
她愿意跟随服侍自己一辈子吗?女儿家的青春唯有寥寥数载而已,绿影不想委屈了她。
“小艾。”绿影一边对镜梳妆,一边唤道。
“什么事,姑娘?”小艾忙问。
“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绿影问,注视着镜子里小艾无比惹人怜爱的小脸儿。
“嗯。”
“回头我跟桃姐说一声放你出去吧,总待在这种地方,怎么嫁人呢?”绿影忧虑地说。
小艾忙摇头,“我不嫁。我要服侍姑娘一辈子。”
绿影无奈地笑笑,这种充满孩子气的话她听过不少。
她凝神想了想。
“其实王爷为人不错,你也知道,”绿影慢慢道,“你若愿意,回头我跟王爷说说,让你去王府侍候,将来当个妾室,就看你是否机灵,能抓住机会了。只是王爷眼下即将婚娶,新王妃是忆香公主,就是你那天看见的那个女子。她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你介意吗?”
小艾急了,脸涨得通红。“
“我不去!”小艾大声说,眼里蒙着一层泪,“姑娘若去,我就去,也不当什么妾室,只要继续服侍姑娘就好。姑娘若留在这儿,我也呆在这儿。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绿影静静地笑了,沉思片刻,轻轻拍了拍小艾的手,“那就以后再说吧,我会为你打算的。”
小艾不说话了。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绿影,怀疑自己是否什么地方做错了,引得绿影不满,才产生赶她出去的念头。
绿影换好衣衫,忽然想起扎博格的披风,忙吩咐小艾去取。
她琢磨着这样还给他是否合适。照理她应该亲自送去格朗国在越安京城的专属客栈才是,如果所料不错,扎博格应该住在那里。
可若他不住客栈,去了别处,比如某位皇子的宫中,那就不免尴尬。
她应该问问才是,不禁心中责备自己粗心大意。
她命小艾将披风包好,先带下去再说。他若肯带走,倒省却自己多费番功夫。待明青洛大婚完毕,扎博格定然动身返回格朗国,绿影觉得自己也犯不着担心礼仪不周,得罪了他。
这样想着,她就下楼了。
扎博格还在中院堂屋等她,背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
绿影托着披风,走了过去。
“殿下,我本该亲自送去才对,却不知您的住处,也不好问,所以才——”她解释道。
“我住在涟王府,”扎博格说,微微扬起两道粗眉,“有什么不好问的。难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禁忌不成?”
涟王府是皇长子明清涟的府邸。
“那倒不是,”绿影忙说,“既然这样,回头我命小艾将披风送去涟王府就是。”
“不必了,”扎博格伸手接过包袱,抖开,将披风系在肩头,“正好天晚了,我披上就是。”
他倒不墨迹,也没那么多规矩,绿影想,对扎博格忽然生出一丝好感。
扎博格迈着大步,走出中院,进入前堂。经过之处,众人皆注视着两人,低声交头接耳,他看也不看,听也不听,浑不在意。
回香苑门口,扎博格的随身亲兵牵着两匹白色高头大马,正候着。
扎博格接过缰绳,转向绿影,下巴向后一指。
“还能骑吗?能的话,那匹马归你,不能的话,”他笑笑,目光暧昧一闪,“就只好你我共骑了。”
绿影听罢又急又羞。
共乘一骑?就算了已经到了傍晚,沿途人也不少,自己岂不成了众人非议的焦点?
羞愤的同时,她忽然感觉到一种被轻视的意味。
“我能骑。”她立即说,忍着肩头的疼痛,快步朝那匹白马走去。
她隐隐听到一声狡猾的轻笑,不禁绷紧了嘴唇。
这个可恶的扎博格,她蹬上马鞍,心中忿忿地想,有机会一定要戏弄他一下,以报今日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