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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双手枕在头后,毫无形象的躺在美人榻上,透过窗棂望着外面的圆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秋露寒人,奴婢把窗户给关了吧。”紫光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昭,六娘庆功宴回来之后便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昭噗嗤一声笑出来,“给我再拿床被子来就是,还不兴我对着月亮多愁善感一回了。”
紫光无奈,只好跺了跺脚去拿被子。
“每回你看着月亮发呆就是想吃月饼了,什么时候学会的多愁善感,难不成是阿嫂不给你月饼吃不成?”
珠玉碰撞之声骤响,李昭一听这声音就要跳起来,然已经迟了,李曦掀起帘子进屋,将李昭那销魂的躺姿看的一清二楚,如黛青眉微微一扬。
李昭讨好一笑,起身迎上去,“阿姐这么晚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怎么能见你私下这模样!”李曦似笑非笑地走近。
李昭悻悻然的笑,扶着李曦坐下。
“我都生了,你摆这架势做什么?”
李昭挠了挠头,瞄一眼李曦平下去的小腹,“我这不是还没习惯吗?阿姐恢复的真好,都看不出生过孩子了。”
李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被她的甜言蜜语转移注意力,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在宴上就发觉你兴致不高。”
别人看不出,可李曦是谁,一手把李昭带大,差不多是当女儿养的。所以她把满腹怨念的江源打发回去看女儿,打算和妹妹来个秉烛夜谈。
“别跟我胡扯!”一句话把李昭噎了噎。
这几年向来是李昭把别人噎得半死,被人噎还是头一回。
李昭咬了咬唇,慢慢地蹲在李曦面前,仰脸看她,低着声音道,“此次出征,西突厥死十八万,雍州亡八万。”
李曦吃了一惊,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自来战争便是车牛往者不返,士卒死亡过半。总不能为了减少伤亡,我们就不加抵抗,束手就擒的后果怕是更为不堪。百年前胡祸血腥犹言在耳,亡者数十万!”
“突厥犯我边疆,屠我百姓,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我为战死的将士难过,但是我更难过的是,”李昭声音蓦然下沉,“这次是和突厥打,不远的一天,中原百姓会互相残杀,只为了满足少数人的欲望。这些年天灾不断,死伤无数,可更多的人将死于兵祸。”血淋淋的数字让李昭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战争这台绞肉机的威力。
李昭慢慢的将头靠在李曦膝上,阖了合眼,“皇帝不怀疑俞祈,金吾卫就固若金汤,楚王不敢反也逃不走,便无法在荆州自立为王。楚崇原不知道常宁怀孕,他就不会带着十五万大军反朝廷。没有天谴和皇帝失德的种种罪行,不会人心思动,各路起义军四起。
其中少不了我的煽风点火,天下大乱是我们家的生机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却是普通百姓的地狱,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就在想,如果这天下不大乱,现在又会是什么光景?”
听李昭的话头,李曦暗暗心惊,她竟是参与的如此之深。
李曦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毫不意外摸到一点湿润,轻声道,“诸王积数十年之功,总是要反的。楚崇原能这么迅速的在梁州称王,必然也做了不少前期准备。至于各地起义,天下久灾,熹宗昏聩,民不聊生,早晚会乱的。适逢乱世,我们不反也会有别人反,不说别人,就说我们家,难道是你说了算吗?你不出那些主意,也会有别人出其他主意。”
李昭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李曦,“我知道,阿姐,这些我都知道。我顶多算是个帮凶,一个催化剂!都是今天月亮太圆了,我才这么伤秋悲月。”
李昭能说出有一百条理由来宽慰自己,李曦说的那些她都想到过。但是她还是难过,这点难过却无法告诉别人,羞于说更不能说。只能对着李曦说,在这个世上,她最依赖最信任的人是李曦,连李徽都要靠后。
李曦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见她眼角发红,心底又泛起一阵疼来,阿昭今年才多大,别人家里这年纪的小娘子整日愁的是穿什么衣裳搭配什么首饰,新流行的辞赋,好玩的游戏。她的阿昭呢,都筹谋起天下来了。
虽然她想妹妹活的单纯一些,但是她知道这不现实。她觉得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李昭自己走的心甘情愿风生水起。大鹏想高飞,她不能用爱之名义束缚。
“天下大乱已是事实,你现在难过也是于事无补,你若觉得心中有愧,在这里哭有什么。天下不平,有本事你就去平了这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所想不过三件事,腹饥得食,肤寒得衣,体累得息。你能做到吗?”李曦也是没办法了,她宁愿阿昭多思也不想让她多忧。
李昭瞪大了眼,只觉得萦绕在眼前的的那片白蒙蒙的雾,突然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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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自古以来在华夏民族中有着非凡的意义,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帝称自己为真龙天子,皇子皇孙又是龙子龙孙。
但是真正的龙,谁也没见过。
可是弘化百姓却是见到了,马头、鹿角、蛇身、鹰爪、鱼鳞。好不威风!
这就要说到那一晚,节度使李徽携子李湛自军营归,于留仙山下遇太宗十八子之孙赵迎芳,赵迎芳大哭,“少帝大逆不道,弑父篡位,请君助我讨伐无道,匡扶社稷。”是时,金龙自谷底跃起,龙啸三声,腾飞而去。
李徽当即下跪伏拜,顺应天意迎赵廷芳回府。
李昭:论熟练掌握小孔成像原理的重要性!
戊辰年十月二十五,李徽奉赵迎芳为恭王,年号元鼎,发檄文讨伐少帝。
正式通知各路英雄豪杰,开盘了,你们可以下注了。
听罢消息,窝在榻上冬眠的清瘦老者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备车,去雍州。”
小僮撇嘴,“北齐都没派人来请您?”张圣善识人,多谋略,青州多少世族庶族哭着求着捧着奇珍异宝请他出手相助。张圣看着顺眼就指点一二,不顺眼就不见。随着一一应验,更是声名鹊起。他觉得自家先生怎么能那么掉价的自动送上门。
老头儿捡了一核桃砸向小僮,摸摸下巴,笑得饶有兴致,“看龙去,迟了就完了!”少帝他见过,衰命。
十二年前,张圣自觉修炼成仙,遂出山,打算用一生所学治国平天下。
那时候齐憙宗还没那么荒唐,张圣觉得只要他够听话就成。
后来张圣一瞧齐憙宗面相,又谈了一盏茶的功夫,转身就走啦。虽然齐憙宗竭力隐瞒,但是这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随着雍州各项德政的流传,尤其是毫不吝啬将棉花、造纸术、印刷术等造福万民的技术推广至九州。又重创西突厥,开疆拓土,一雪前耻。向天下人展示了雍州李氏的文治武功,雍州李氏名声如日中天。
天下多少人在想李氏下一步会怎么做,因为之前雍州和突厥打得热火朝天,朝廷忙着镇压各处起义军还得防备楚王、楚崇原趁火打劫,双方竟是相安无事。但是没人会觉得真的相安无事下去,已经有不少人纷纷择明主而事之。
还有一些大能按兵不动,各有思量。此时,雍州拥立恭王,建立北齐,讨伐中庭的消息一出,不少人便有了决断。
洛阳,皇宫,暖阁
少帝与谢瑀对面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一盘棋,一壶茶。
“真龙天子!”少帝捏着棋子笑了笑,“是指赵迎芳还是——李徽!无论是谁,如此一来,雍州都成了顺天应命,在我们还没同意的时候,我们都成南齐了。”
“一些魑魅伎俩罢了,陛下不必介怀。”谢瑀沉声道。
“朕知道,然百姓知道吗?舅舅觉得百姓信不信,在雍州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少帝握棋子的手骤然用力,不一会儿又松开,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之中。
谢瑀的眉头皱起来。
“既然李氏民心所向,不如朕将这江山交给李氏,舅舅,战争最终苦的是百姓!”
谢瑀的目光沉了下来,“李氏再好却是世族,即便能保证几十年太平,日后呢,世家不除,国将不国,百姓永无宁日。陛下既然爱重苍生,不忍其受苦,更不该说此等不负责任之言。自己喜欢的东西,您是愿意自己守护还是交给别人守护更放心。”
少帝放下棋子,低头笑了笑,“是我着相了,舅舅所言甚是!”
“雍豫接壤,雍州可随时挥兵南下,雍州刚和突厥一场大战,马疲人倦,短期内不会出兵。但是我们不得不防,豫州和扬州中间隔了兖州、荆州,不利于整合两州势力,我欲全力拿下兖州,兖州多起义百姓,势力杂乱无章。”
“楚王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攻打兖州,怕是会趁火打劫。”
“楚王与荆州当地世族并非合作无间,早有龌龊,恐怕有心无力。”
少帝眨了眨眼笑,“原来如此,”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帝抬起眼看着谢瑀道,“一切便依舅舅所言。”
舅甥俩聊了片刻,谢瑀便告辞。
少帝望着红泥小火炉上水壶中冒出的袅袅热气,脸色逐渐变得灰败。祖宗家业,锦绣河山,朕还守得住吗?
走到园子里的谢太后隔着窗棂便见年幼的儿子满脸暮气,一身萧索,一时之间谢太后心如刀绞。
她如今已经是太后了,在她是皇后的时候她觉得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太后而不是皇后。可等她终于成了太后,她一点儿都不高兴
她不聪明,但不至于蠢到看不出自己兄弟的野心,他们是龙凤胎。她宁愿先帝没死,起码她还能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娘家。
谢太后急急忙忙道,“阿娘替你娶了冉冉可好,你舅舅只这么一个女儿,爱逾珍宝!你外祖也有此意。”唯一可令谢太后安慰的便是哪怕卫国大长公主都有了想法,可谢韫没有野心。
少帝想起温柔单纯的谢冉,只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有些疲倦地道“何必害她呢!”
谢太后不知所措的看着少帝,突然捂着脸哭起来,渐渐大声。夹在娘家和儿子中间,谢太后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