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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高悬,到了夜阑人静的时候。
夜是深的,人也静了,但响彻在长街上的是甲胄摩擦的冷器声和规模浩大的脚步声。不仅是三条主道,就连最边上的潜井街和东邵大巷,都被兵部隶下的官兵围了起来。
兵部官卫围外王城,禁军队伍圈内王都,再从包围圈处按着行道一批批分部分营地带人进去,沿着门户,一家家地往里搜。
因为是搜,所以官兵们都仿佛得了暗令,进百民家里,都进的不是很客气。
天黑如深幕,泽都里却亮如白昼。
不论布衣还是官绅,一应按着官令掌了灯开了门,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尊着官府的话把全家全户的人召了来聚在一起,等待着卫兵的搜查。
有不配合的,直接被挑了扔出去。
倾城的轻身术说谦虚些可以说过得去,如果要认真说,就是极绝了。七公子府和司马家一南一北离的不近,但她脚程快,不消多时,就回到了府邸。
入门撞上的就是焦急等她半天的幻,幻见她回来了,火急火燎地上前来问道:“小王爷拦住你了吧?”
倾城眉宇微蹙,回眼低了低眸光,点了头。
幻这才如获大赦地舒了两口气,引着倾城往里走,一边速速和她理着事情来由:“公子不在,就只我布着这件事,原本是按着公子计划走的,但你走后小王爷来了一趟,他……”
幻的话说到半中,卒然被一阵“咚咚”的迫切敲门声打断,他顿时僵了脸色。
这大门是倾城前脚进来了才刚合上的。
七公子的府邸不在街头也不位街尾,如果是奉令搜查的官卫,不该快到这个地步。但赶在这个时间,这副敲门的气势,不能再是别人。
拍门的动静愈大了些,掌门的小厮为难地看向幻,幻凝眉和倾城对视了一刻,双方都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这时门外的官兵已经扬声叫喊起来:“奉君上王旨搜查泽都,请七殿下开府面查!”
两个门守一左一右放开了府门,幻亲自上前迎了兵首,而倾城灵活地隐到了门后。
幻颜色冷峻,抵着拳不重不轻地咳了一声,对着门外一批举火执锐的官兵道:“诸位,七殿下抱病月余,连政和殿议事都上不得,这事举朝皆知。你们今夜在殿下府门前闹出这么大一番动静不说,现在竟还大张旗鼓地进门扰殿下安休,是怎么个意思?”
他的话说得不轻,为首的官兵却半点没怕,反而歪着嘴角笑道:“你是谁?刚才没听清我的话吧?我们是来搜府的,奉的是君上的王旨,惊扰了七公子,也是属下们无奈之举。”
他一脚欲往王府里踏,却被幻欺身压了回去,幻和颜悦色地道:“哦?王君的旨意?不知是何要事,竟大半夜惊动了王上,要来搜查殿下的府邸?”
兵首抬起来的脚放不进槛,被逼得寒着面把脚收了回去,斜眼对着笑意盈盈的幻,趾高气昂地道:“司马大人的爱郎在弱冠宴上遇袭,不仅惹恼了司马大人,还惊动了王上。王君震怒,直接在嘉南殿下了旨,令我等全城搜查,整个泽都,不放一处。”
幻边听边点头,到此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道:“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了。不过诸位军爷不知道,七殿下病得笃,司马小公子的寿辰不但只去了贺礼,今夜更是照例早早闭了门,不会有刺客混插进来,各位可以放心去搜查别处,勿要再在此哗扰殿下了。”
兵首却是狂傲地笑住了,盛气凌人地说道:“王上说了,‘整个泽都,不放一处’,七公子府里的人是听不懂话么?刺客没混进来伤了公子也就罢了,若是刺客出在这里,才是患了大事了。”
说着,他就强硬地想要带兵往里闯,却再次被堵在门口的幻生生地给抵了回去。
幻突变了一直礼待的神色,怒面洪声喝道:“刺客出在殿下府?你是什么鄙陋无知的东西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妄言?!叫你声军爷是给你脸面,你还真敢接了往上爬?殿下乃是王君的玉叶,是泽都最尊贵的公子!你们又是群什么杂碎?如此犯上悖逆,你们是谁带的营?!”
下面的兵没一个说得出话来,幻激愤地摊手,厉色道:“带兵搜查殿下府邸?拿出君上的王旨!”
一时间不止为首的那个兵长黑了脸,连带着后面的一众官兵,都沉下脸色来。这七殿下的王府,是摆明了的不让进。
“拿不出王旨?”幻凌气地甩了袖,愠声对两个门守令道:“关门!”
藏在门后的倾城踏出一只脚欲走,人面易容是幻拿手的招式,只要先避过这轮查,就还有时间还有方法去后对。抗旨不尊的罪分,远排在刑部侍郎小公子遇刺之夜,病甚的七殿下不知所踪之后。
“等等。”
大门关到一半,隔空的,又冷不丁冒出这样一道肃穆的声音。倾城的脚瞬时顿在了半空。
重门再开,这次映入的人形,是严严正正着甲戴胄的禁卫军。
双方互礼,来的是禁军的副督邢思怀,是个冷面严苛的禁卫。禁军直辖于君王,是负责王都守卫的军队,非是王令不能调动,而来的这个人,是禁军队伍里正督旗下第二人。
幻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底渊。
邢思怀与幻互礼结束后,回身抽出了禁军腰刀。
刀锋回鞘,白出红进,仅在霹雳之间。
站在最前面的兵首难以置信地瞪眼望着他腹下的窟窿,片刻中倒了地。立即有禁军上来拖走了尸体,骇得后头一片的官兵齐齐嘘声后退。
邢思怀收了刀,再次向幻揖了一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污了先生视听。”
幻俯身回礼,道:“有劳副将。”
邢思怀从怀襟中取出一卷轴锦,他抡开玉柄,将绫缎上的文字摊在幻面前,肃声道:“事情来的突然,但毕竟是侍郎大人的小郎,王上也确实动了怒,整个泽都都是要查的。王上怕委屈了殿下,特意拟了封旨指给总督大人,让我领着禁卫军过来瞧一眼,不会让那些鄙物污了殿下的府邸。”
从邢思怀的角度并看不见门掩后的情景,但他却盯着侧门看了一眼,转瞬又拉回了目光,说道:“都中三王府,只七殿下有这份恩遇,其他两位殿下都是没有的,让兵部的领着人就进去了,乱糟糟的。王君这两年劳多病多,身子总不见好,七殿下如今就是泽都的主心骨,眼下却也病着。这个节骨眼上殿下是绝不能出事的,我且只带人进去看一看有无异人,以免让孽贼偷伤了殿下贵体。”
幻接过邢思怀手中的卷轴,侧着身请他过了门槛。
邢思怀稍一挥手,身后的一队禁军就跟着他进去了。他在分道前警觉地将目光投向大门后方,但那里没有人,也没有异常。
幻的视线紧盯在邢思怀身上,他的五指攥住玉轴,嘴唇竟在微微颤抖。
府里的仆下皆聚在正堂前,一小批禁卫执着名册,一个个对着他们的脸,剩下的军卫则是在空房中搜找。
禁卫军纪律严整,即使是一大批来往搜查的兵士,也不多翻腾出动静,但这就更加让人觉得森恐。
沉甲冷盔穿梭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大有一番黑云压城的作势。
幻按下倾城的刀柄,摇了摇头,示意她收起刀,缓声道:“不可。”
倾城握在刀把上的手指白皙,她眼盯着不远处举火直立的邢思怀,道:“我能杀了他。”
幻却还是摇头,道:“你杀他一个有什么用,禁军身上都带着通报器,不能在一瞬间杀了全部人,让他们任何一个放出暗号都是完了。更何况他们死在这里,外面没办法交代。”
倾城回头看了看空置的卧室,蹙眉道:“怎么办?”
幻捏了下被汗浸湿的手心,叹息道:“他们是冲着公子来的。”
倾城反眸道:“可动手的不是我。”
幻拭着额头的细汗道:“正因为知道不是你,所以他们才来的那么快,哪有一发现刺客就整装好来搜府的?兵部的人不着急进来,邢思怀更不急,因为公子根本就不在泽都,完全不存在什么时间空补。”
转眼间邢思怀已经带人朝着内殿这边靠了过来。
电闪雷鸣间,幻如被电击,猛地跳了起来,匆忙说道:“公子的书房卧间里有条密道,通的是纳阳王府,你赶紧从……不、不!来不及了!”
寝殿的大门霎时间被拍得“砰砰”响,幻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沉下一口气,眼神放出狠光,道:“什么交代不交代,我在这里拖他半刻,你去把天隐卫召过来,谁在司马府放的火,就是谁在殿下府邸杀的人。”
倾城被幻推进了内室,下一刻寝殿的大门就被强行从外破开。邢思怀视线扫过来的瞬间,倾城刚好避到了一扇屏风后。
幻从容地迎了上去。
倾城无声往窗台边快走,她轻巧地推开了窗沿,一只手杵在方桌边缘正欲上翻,却在刹那间被人捂住口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