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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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少爷？钱少爷？”莫掌柜看了看一旁的王杰，实在不明白这位王家少爷怎么有兴致主动拜访这位注定的家族对头。

“嗯~啊？”不过是倚窗小憩，钱小乙的表现却仿佛噩梦得醒，“嗯，莫叔，怎么了，是要打烊了？”

钱小乙不知道，他不过才坐到这个雅座小会儿，要的小酒小菜都尚未备好。不料艳阳攀升，江风拂面，久未如此心旷神怡，竟至于沉入梦中。只是良辰美景，梦却惊魂，还好被莫掌柜唤醒。

见钱小乙一时失神，莫掌柜也不急着引见，关切道：“钱少爷，你没事吧？我这才下楼功夫，你只是打了个盹儿，莫是身体不佳，还是回府查看查看吧。”

钱小乙瞧清楚了红河上的情景，仍与记忆中差别无二，“没事儿，莫叔自去忙吧，想是这几日被长辈说的烦了，幼时溺水的事情又多次想起，这才被噩梦缠上，嗯，这位是？”

终于发现一旁的人气度非凡，初时还以为是跟着莫掌柜上来伺候的小二嘞。

“王少杰，初次见面，想来是不巧，不若我为钱公子斟一杯压惊酒？”

“这？”钱小乙神色尴尬，莫掌柜则大惊失色，当着少东家关心老东家，换了他爷爷还合些情理，自他爸爸出生，莫家可都是王家的附庸了啊。

“王少，这活儿怎么敢劳驾您，该是莫老头为您和钱公子倒酒。”

可眼下无酒无菜，好一句空话。

钱小乙起身迎客，“噩梦惊魂，怠慢了王公子，不介意的话上座共饮一杯？”

王少杰倒也大度，“贸然打扰，两家立场尴尬，就当是你我二人私交便好，钱公子可不要勉强。”

这到教莫掌柜有些不明就里，除了开始的甜蜜期，这两家人还存在私交的说法？

“莫掌柜，难得能与钱家少主共饮，想来镇上的美酒钱公子都尝过了，请他见识下我的私酿。”

莫掌柜领会，如得大赦退下了。

见钱小乙神色如常，“王家的酒坊虽然出售，可生意人的坏习惯，好东西都在主人手里攥着呢。”

钱小乙恍然，“看来这才是外界真正的美酒了。其实家里还藏着当初的馈赠，只是老人死心眼儿，不肯放手罢了。”

“呵呵，这是老辈们的恩怨了。今天是你我的私交，不谈这些，只消酒好便是。若论恩怨，不说别的，我就先要替族叔们道歉。昨日仗着酒楼的所有权，霸占了雅室不给出售，好不教人笑话。”

“嘿。此事，论私交王公子也得向我斟酒才是。自我懂事起，每年今日便要来此择一雅室静坐，如此时下面人竞舟，楼上我饮酒，快哉至极。今日虽然依旧临窗而坐，身后却是人声喧哗，美中不足。”

“哦？”王少杰意欲开口相邀，最终却静心安坐，倒上两杯俗茶。

寡淡无味，两人各是家族少主，这一饮倒真相互高看，定下私交了。

小二送来王少杰存于此处的私酿，两人浅酌，钱小乙是好酒不懂，饮时就个此情此景罢了；王少杰品味不俗，却也只是鸡鸭笼中出白鹤，沾着祖辈外来的遗光。

美酒只落得个私酿名，好在比镇上的各处酒丝滑顺口，谁又真的懂回味处自有百花百果之香，咂舌细品，花果又各有层次。酒入胃中，俨然一股自然清气，蒸腾飘散，逍遥四肢百骸间。

“对了，钱公子先前被噩梦惊魂，却不知是何等恶神入梦？”

“且看。”

钱小乙手指镇河石，那艳阳下的血红数百年不曾褪色。

“换了不曾见过的人，初次见识难免有些惊悚。可我等这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耳边听得是镇河石庇佑红石镇风调雨顺。若说红河有神，不若说镇河石有神。偏偏这片刻惊魂里，我听得这石中有万人凄苦咆哮，接着寸寸开裂，那纹路像极了雷劈过后人留下的斑纹。医师说那便是我等人身的经脉穴络。可那镇河石也是人么？它又为何寸寸剥裂，最后化为齑粉。那传说中的洪水危机在线，山崩地裂，日月失光。”

“这！”王少杰半晌失语，“这果真是噩梦惊魂。钱公子醒时只是一时失神，心性不可谓不沉稳。”

“大抵一个死过之人的侥幸罢了。梦里虽然可怕，可那时完全身不由己，天灾人祸，不过一死而已。当初幼时，秉承家族的祖训驾船打鱼，不慎跌落水中，四下是族人的呼救，生机就在眼前，可我几次失手，那种对死亡的畏惧，才是真正的恐怖。”

“钱公子身居穷山恶水三分地，见解却胜过千万人。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红石镇，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说不好奇是假的。可我到底习惯了当下的生活。不过听王公子说话，莫非你们王家还时常出去？在我知道的记载里，也是有镇上人外出的，大家多少都知道出去的路，可无一例外，少有人出去还能回来。哪怕是一度误入此处的人，之后要么就安定下来，要么就出去再无音讯。”

“路总是那一条。我是从那条路出去，也是从那条路回来。想来钱公子你们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偶有离开的，只怕却也欢喜外面的世界，这不我王家先祖，他可是几百年前从这里离开的。说起来，这里和外面又能有多少区别呢。不过还是一群人的生活，呆的久了，我也欢喜留着这里。”

王少杰言尽于此，再次举杯。

却不知，世间又有什么足以长久呢？

上菜的时候，莫掌柜再次上来了。

“王公子，此处到底喧哗，我派人去问了管事，昨日包场的雅室用不了那么多，若是少主待客，哪一间都是便宜的。”

“哦！”王少杰眼前一亮，看了看莫掌柜，继而看向钱小乙，“如此，先前钱公子请了我入座，眼下我可能请钱公子移步？”

“恭敬不如从命。”

再度入座。

“我有一事不明。这百十年的发展，谁不承认王家是红石镇的大家族啊。可唯独这莫掌柜世世代代，只当我们是外来户，而无论过去的老莫头、现在的老莫头，都只是你们钱家的人。”

“哈哈，王家今年是第一次参加竞舟吧！听说是为了打压我们钱家最后一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