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普爱看书网huazhoujixie.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运动会结束了,二班和另一个理科班并列第三,算得上好成绩,大家都很满意。一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巨大机器,上课、吃饭、睡觉,循环往复。
只剩运动会留下的欢乐气息还在各个班级间弥漫,有些传奇还在少男少女间传颂。比如最后的颁奖典礼上,高二六班的林靳冉上台好几次,独揽四个一等奖,包括班级间篮球赛第一,成为高一新生们的新晋偶像。
二班篮球赛惜败之后,他们班的体育课便也恢复了正常,所以,每当杜康对着铁丝网拍球的时候,总会看到某个缺席网球课的身影在篮球场上的奔跑。
红白相间的球衣热烈耀眼,杜康几乎是看着林靳冉一路带着六班获胜的。
围观的男生女生齐声呐喊,岳舒桐装备升级还举着横幅,甚至有对手班级的女生在他进球的时候忍不住拍手,引来自己班同学的怒目。
后来两场比赛时间来不及,是放在晚自习比的,杜康并没有去,只是听说室内篮球馆到了课间坐满了人,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一定很开心吧,获得了冠军的人。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享受欢呼的样子,藏在那矜持冷淡的外表之下。
于是,那段时间天天下课都有高一的女生来看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堵得他很久不敢出教室,常站的走廊专位被孙子杰霸占。
杜康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很想当面问他:“整天待在教室不无聊吗?”
想到他被噎的表情就神清气爽。
可惜没有机会。
这周杜康她们班因为老师生孩子很久没有上的美术课终于又开始了。新来的老师是个刚刚毕业的研究生,姓纪,单名一个敏字,打扮得很时尚,是一个大美女。
纪敏老师和之前的美术老师不同,没有上美术鉴赏,反而让他们画画。
“什么画都行,我知道你们高二了很忙,但偶尔放松下也是需要的。不限题材不限材料,想画什么画什么。我就想了解一下你们。”她说得很真诚。
杜康看着她,想到了初中的美术老师。杜康的初中是在白水中学上的。虽然老街破败,但其实就白水镇整个镇来说发展得挺好的,经商的人多,纺织业发达。所以大概镇里挺有钱的,在杜康初一的时候,就搬进了新的学校。
新的白水中学甚至还有跆拳道馆,校长摩拳擦掌,引进了不少人才。杜康她们班的美术、音乐老师都是这么来的,大学刚刚毕业的老师,一腔热忱,很快就和学生打成一片。
杜康歌唱得一般般,但对于美术好像还挺有天赋的。美术老师很喜欢她,带着他们班搞木雕版画搞泥塑之后,还会让她画画参加比赛。
杜康当时比赛得了一等奖,还给中考加了分,不然怕是进不了一中。
纪敏老师现在的眼神,就和当初的初中美术老师一模一样,充满了教学热情。
所以杜康决定认真画!家里有初中留下的绘画材料,她水彩、水粉、国画都会一点,放假的时候自己还会拿出来画一画,只是一时间没想好画什么。
……
这天放学,杜康坐在教室里等陈景隅一起回家。
秋意渐浓,晚风微凉,杜康难得没有趁着空闲写作业,对着窗外的落叶发着呆。
又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清楚自己是在故意拖延回家的时间,还是真的只是不想众人打趣她和陈景隅的关系。
很多时候,她都分辨不清自己的心。
敲门声惊醒了她。
“都这么晚了,一定要等人都走光了我才能来叫你,小叔叔就这么见不得人?”陈景隅靠着门,一脸无奈。
杜康背起书包,没有看他,“你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把作业写完。”
陈景隅知道她最受不了这个尊称,每次提起表情都很好玩,好不容易欣赏够了,这才慢悠悠迈开步子,“走吧,再晚公交车都没了。”
晚霞金红,两人沿着花砖路走出校门,正好绿灯,便先过了马路。
一中对面是个新造的小区,叫玫瑰园,刚开盘的时候广告打得满城都是,据说小区内遍植玫瑰,是宁城城北最高端的小区。
而此刻小区法式风情十足的大门口,林靳冉正双手提着两大袋东西,明显刚从超市出来,身边还有一个高挑美丽,眉眼一看就是他妈妈的女性。
陈景隅向来礼貌,率先打了声招呼,“林靳冉,阿姨好。”
杜康拽着书包带子,也跟着叫了声,“阿姨好。”
林靳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倒是他妈妈很热情的样子,“是小冉的同学啊?这么晚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
“谢谢阿姨,我们坐公交车回去,很安全的。”陈景隅熟练的寒暄着。
家里人叫他小冉么?
杜康觉得还挺有趣,回过神才发现他妈妈正满脸含笑的看着她,“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杜康抿了抿唇,“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杜康吗?”林靳冉妈妈好奇的问道。
“嗯。”杜康点点头。
“好名字。”她赞道,此时一阵风吹来,杜康鬓角的碎发吹进了眼里,她急忙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伸手,就有一双柔软,带着淡淡香味的手帮她把头发顺好,别在了耳后。
杜康怔怔的睁开眼,林靳冉妈妈正温柔的直起身子,“不早了,快回家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好,阿姨再见。林靳冉下周见。”陈景隅挥手。
杜康也微微点头,“再见。”
直到两个身影走远了,佟清如才收回目光,“多好的两个孩子。”
林靳冉嗤笑,“别人家的就是比自家的好是吧?”
“你这孩子!”佟清如拍他一下,“从小就这样,妈妈夸别人一句都不行。心眼小得跟针眼似的。重不重?妈妈拿一袋吧。”
“不用。”他让开母亲的手,“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
佟清如叹息一声,两人走进小区大门,“那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和妈妈心目中的女儿,你妹妹一模一样!”
林靳冉脸色一僵,“佟女士,克制点。”
“随便聊聊嘛,对了,你说你这两同学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她八卦道。
“人家是亲戚。”陈景隅这人虽然狗,却不会乱说话,明面上是亲戚私底下是恋人这种没品的事不会干。
“这样啊……”佟清如了然,“这个年纪谈恋爱了是不敢这么走一起。”
“有什么不敢的。”林靳冉按了电梯。
佟清如:“我当年就不敢,想想就遗憾,那个追我的学长可帅了。对了儿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听到女孩子和你打电话了。”
“没有。”林靳冉不满的皱眉,“你偷听我打电话?”
“怎么可能!”佟清如急忙否认,“妈妈是不小心!路过!说什么偷听!”
林靳冉挑眉,“我一天要接好几个女生的电话。”说着有些不满的样子,“都告诉他们别把我号码给别人!”
“林小冉,克制点,你又在炫耀了。”
“我没有。”他撇嘴。
“真没有?”
“我要告诉爸你对学生时代的学长念念不忘。”
“……我错了儿子,你不是喜欢最近那双球鞋么?妈妈给你买啊。”
……
回家的公交车上,杜康出奇的沉默,虽然平时她已经很沉默了,但陈景隅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太好。
他便难得安分的没逗她。
但是下了车,走到老街,看到杜康家门口堵着的人时,他恍然,又到了每年的这时候。
陈景隅拦住她,“去我家坐一会吧。”
“不用。”杜康摇摇头,“你走吧,我……陪一下奶奶。”
“好。”陈景隅有些涩然,“晚饭来我家吃,爷爷准备了你爱吃的荠菜馄饨。”
“好。”
杜康在巷口站了好一会儿,昏黄的路灯下,她家老屋前两块红色的牌子泛着光。一张是爷爷去世颁发的“光荣烈属”,一张是爸爸走后厂里领导送来的“护厂英雄”。她回望拱桥尽头,高楼林立,人流如织,但十七年前那里曾和这边一样。
有着白墙黑瓦的江南民居,有着改革开放后新建的毛纺厂,可惜一场大火,十里街的东街没了,她爸爸也没了。
家门口的声音渐大,有男人的哭嚎:“东子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也不会……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婶子您,更对不起杜康!婶子这东西您一定要收下,不收下我不走!我今天就睡门口。”
有人劝解,“是啊,石小姐收下吧,我们都是被东子救下来的人,他走的那天起,您和杜康都是我们的亲人了。”
“收下吧收下吧……”
“杜康回来了!”有人惊喜的叫道。
杜康一下子被几双手拉着,簇拥进了门,奶奶低头抹泪,看到她伸出了手,“囡囡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
杜康在众人的目光下艰难的笑了笑,握住奶奶的手,老太太的手比她腕上的镯子还要凉,“车上人多,想着写点作业再去坐车,奶奶您忘了我和小叔叔一块回来的啊?没事的。”
“哦……哦……”老太太恍惚着点头,“忘记了,景隅跟着我就放心了,人老了啊……”
“杜康好好劝劝你奶奶,钱不收东西一定得拿着,不然我们不安心呐!”最开始哭嚎的男人说,他脸上有一块烧伤的疤痕,凹凸不平,看着有些可怖,但杜康已经看习惯了,她沉默着,将奶奶滚落的泪擦去。
……
老屋恢复平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宽慰老太太的邻居也回了家,杜康扶着奶奶坐到椅子上,看着屋里一大堆的粮油布匹出了神。
当年毛纺厂起火,她爸杜卫东是厂里的职工,半夜听到人呼喊就跑了过去,救了七个人,保住了厂里重要的财产,自己全身大面积烧伤,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最后还是走了。
他们都说杜家虎父无犬子,老爷子自愿参军保家卫国,儿子护厂救人奋不顾身。只有亲人知道,每年一次的慰问就像再次撕裂的旧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淋漓。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哭,奶奶才是最伤心的人,看到她哭,她会更难过的。
门口传来说话声,杜康转头看去,陈老太爷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陈景隅,手里端着两碗馄饨。
“吃点东西吧,这么晚了,杜康肯定饿了吧。”陈老太爷低声问道。
“嗯。”杜康看了看老太太,“谢谢太太,我是饿了。”
“饿了就多吃点,荠菜馅的。”陈老太爷说着,端过一碗,“你们去隔壁吃吧,我和你奶奶说几句话。”
“好。”杜康搬过一个椅子给陈老太爷坐,陈景隅已经端着她的那碗走到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