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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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袁昭雪和顾煊再次回到南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非常直接，就是去往王倩所在的精神病院，当然这次除了他们俩，还有李为民一同前往。

李为民通过袁昭雪之前介绍的人脉关系，借由天网系统，用王倩的身份证号查找到了她所在位置。当他发现王倩竟然在市里面的精神病院时，警察的直觉立刻让他感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当年王倩来派出所报案时，老冯的登记表中并未记录报案人有任何精神上的异常，两人通话中老冯也未提及这一点。那么王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住进了精神病院？

查到这个情况后，李为民便立即联系了袁昭雪和顾煊，他也特地跟着两人一起去精神病院探查。因为李为民已经慢慢感到，自己外甥黎阳的死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那沉在水面下的部分一旦显露出来，可能将会是惊人的。

李为民需要解决对于黎阳之死的疑惑，同时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最初入警校的梦想。虽然现实有诸多无奈，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逐渐变得保守沉稳、圆滑世故，但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尤其当他看到袁昭雪和顾煊两个年轻人一直在为黎阳的事前后奔波时，更加激发了他的冲劲。所以，他决定全面参与进来，与袁昭雪、顾煊一起，共同找寻一个真相。

车子很快到达，袁昭雪一行人下车，对于三人而言，虽然他们都有着在南城很长的生活经历，却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块地方。没有人会没事跑到精神病院，何况精神类疾病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嘴里一向讳莫如深。

精神病院就在南城主城区之一的凌浦区，黎阳家、李为民派出所、“小月楼”也都在这个区。不过精神病院的位置在凌浦区比较偏远的边界处，几乎快和郊区接壤。医院周围依然有很多居民楼、各色商铺，但神奇的是，站到精神病院的门口，就如同进入到了一个和周围场景完全不同的结界之中，它自成一个闹中取静的世界。

李为民早就进行了探望病人的预约，并通过关系提前跟院方有关人员打好了招呼。所以三人到达大厅报了名字后，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接应。虽然是通过身份证号锁定的这个地方，但为了进一步确认王倩身份，李为民还是拜托护士查询了一下相关情况。

护士在医院系统里调出王倩档案，公事公办地回道：“根据记录，王倩患者是在2011年的6月初入院的，就跟现在差不多时候。”

三人闻言，同时警觉地互相看了起来，2011年……也就是2010年黎阳出事的隔年，这个时间线不得不令人多想。

另外，王倩报案是10年的10月份，到11年6月也就大半年时间，这么快她竟然就从一个正常人发展为精神失常，甚至严重到住进了医院，而且这一住，就住了十年，至今也没恢复，这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那麻烦您能查到她的家属联系人是谁吗？”袁昭雪问。

“联系人有两位，一位是张女士，备注是患者的母亲，另一位是赵先生，没有备注身份。”

赵先生？赵龙祥？差不多能对上了！

“请问这两位亲属都会经常来探望吗？”

接应的护士平时并不负责照看王倩，她对王倩的情况不怎么了解，于是调看了一下王倩的亲属探访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也有些疑惑地回答：“患者母亲经常会来，但另一位赵先生，好像从没来过。”

李为民脸上带着怀疑：“你确定吗？一次也没来过？”

护士又研究了一下记录表，抱歉地说：“早些年的记录可能不是那么规范完整，以前应该主要是用纸质版登记，可能没有录入电脑。就目前已有的系统记录来看，反正最近这些年，这位赵先生确实没有来过。”

其实赵龙祥到底有没有来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确认了王倩的身份，且看来王倩和赵龙祥两人确实脱不开关系。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李为民让护士引着他们去往王倩病房。

三人跟随护士的脚步，往病房处走，越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看到两旁各种病房，袁昭雪的心里越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静谧、肃穆、压抑、癫狂，这是一个有序又无序的“异类”世界。

与身体疾病相比较而言，精神病确实有些特殊，因为大脑功能发生紊乱，所以精神病人的言行、思维活动会出现异常，他们对自我及环境的认识能力和对自我行为的控制能力下降。而这就决定了精神病房和其他普通病房必定会有所区别。

袁昭雪发现这里的病房基本是全封闭的，工作人员进出都会随手关门，门窗也非常牢固，应该是为了预防病人强行外出吧，这样病人能够安心治疗，也可以避免造成病人走失等严重的后果。病房里的设备看起来也都是简洁牢固的类型，应该是为防止病人冲动伤人损物。而作为探视人员，未经许可，不能将日用品或食物之类私自交给病人，刚刚在前台的时候，医护人员还特地强调了这一点，确认三人除了鲜花以外并没有带任何物品之后，医护才放了心。

走到王倩病房门口，正巧一位平时专门负责照料王倩的陈护士从里面出来，引导护士便说明情况，将三人交给了陈护士。

陈护士看着三人，觉得很陌生，心里有些犹疑，叮嘱道：“王倩患者大部分时候状态是比较稳定的，但不能受刺激，否则可能会伤人。考虑到患者情绪，希望你们将聊天控制在五到十分钟左右。”

“好，谢谢，我们会注意的。”说完，三人就准备转动门把手。

陈护士立刻上前阻止：“你们要三个人一起进去吗？这样不行！太多陌生人突然一下子涌进去，这很容易刺激到患者的，你们最好派个代表进去吧，其他两人就在门口这里等着。”

三人面面相觑，是他们疏忽了这个问题。想到刚才护士说王倩可能会伤人，顾煊主动请缨要做这个代表。他已经预料到，他们要问的问题，很有可能会刺激到王倩，如果三人之中得有一人来承受，那就让他来吧！

袁昭雪看了看顾煊，说道：“还是我去吧。”

“不行。”顾煊态度坚决。

看着两个年轻人僵持不下，李为民表示还是让他进去，他是警察，最清楚怎么审问。

“但她不是犯人，她是受害者，不需要被审问。还是我去！”袁昭雪语气坚定，她想了想，还是她最合适。同为女性，能更大程度上减少王倩的防备心。而且她的研究方向虽然不是精神疾病方面，但在国外学习生物医学时，也了解过相关内容。精神病患者并不意味着完全失智，他们虽然精神紊乱，但也会有相对清醒的时候，由一个更有同理心的女性去引导询问，或许会比警察式审问更有效果。

李为民和顾煊也意识到，袁昭雪可能是更合适的那个代表，便只能选择站在门口等待。所幸病房门有透明玻璃，他们至少能够通过玻璃观察病房内动向，如果有情况，能随时给袁昭雪支援。

袁昭雪独自走入病房之中，随即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病态、瘦削的脸。不过王倩整个人看起来还很年轻，袁昭雪想到其实按照身份证年龄来算，王倩至今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只比她大上几岁而已。然而这个年轻的女人，目前为止三分之一的人生，却都在混乱中度过，袁昭雪虽然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想必那一定是非同一般的足以把人精神摧毁的苦难吧？念及于此，袁昭雪心中不免产生了悲悯的情绪。

王倩原本正坐在床边目光游离地发呆，突然看到袁昭雪这个陌生人靠近，她往床头处挪了挪，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她以一种迷茫、惊慌又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袁昭雪。

袁昭雪原本以为王倩对于她这个贸然进入其领地的“入侵者”，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应激反应，如同她所看过的一些医学案例那般，精神失常的患者可能会尖叫之类。但王倩比袁昭雪想象中要“乖”，这让她有点意外。

不过，保险起见，袁昭雪还是不敢做太过激进的举动，毕竟这类患者的情绪是非常不可控的，上一秒还很安静，也许下一秒就会变得暴戾。所以袁昭雪放慢了动作，缓缓坐到床边，然后微笑着，以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和王倩打招呼。

“王倩姐姐，你好，我叫袁昭雪，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来看看你。”

王倩听到袁昭雪的话，脸上出现了一丝孩童般懵懂的表情，随即小声嗫嚅了一个词语——“你好”。

袁昭雪有些欣喜，她知道像王倩这样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在不出现幻觉的时候，是可以跟人交流的，只不过跟常人比起来，交流会很费事的，因此需要耐心沟通。她又跟王倩说了几句，尽量使用一些简单的句子、词组，方便王倩理解，但王倩只是默默听，不再回话。

门口站着的李为民和顾煊放下心来，到目前为止看来王倩状态还不错。

袁昭雪清楚，他们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简单探望，终究是绕不开赵龙祥和黎阳这个话题的，虽然预知到王倩有可能会因此产生强烈反应，不过也许从王倩的非正常表现中，正可以看出一些问题。但袁昭雪有些不忍心，然而时间不等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她还是试探着缓缓问道：“王倩姐姐，你认识赵龙祥吗？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啊——啊——！”

不可避免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当王倩听到赵龙祥的名字后，她定住了两秒，随即瞳孔瞬间放大，之后便开始尖叫起来，身体还伴随着剧烈的抖动，她出现应激反应了！袁昭雪赶忙上前安抚，但王倩猛地推开了袁昭雪，继续尖叫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

袁昭雪一听，想到之前冯队长说的话，这三个字不就是当年黎阳在派出所门口听到的吗？赵龙祥到底对王倩做了什么！除了家暴殴打，还有什么更恶劣的行径吗？

“为什么说救救你，赵龙祥做了什么，我要怎么帮你？”

袁昭雪看着王倩颤抖不停的样子十分痛惜，但还是尝试引导王倩说出来，然而王倩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之中，她用力挥舞着自己的四肢，继续机械般大声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

站在门口的顾煊见状，怕失控的王倩会伤到袁昭雪，便想要往房间里冲，然而他刚刚有所动作，却被李为民一把拦住，李为民一脸严肃地看着顾煊，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袁昭雪发现安抚已经没有用，此刻的王倩处于癫狂之中，根本不可能让她安定下来。从王倩的反应可以看出这个赵龙祥不简单，他一定做了非常伤害王倩的事，那么赵龙祥到底有没有对黎阳做什么？王倩和黎阳有没有过直接的联系？

袁昭雪试着拉过王倩的手，让王倩勉强能够看着自己的眼睛，听到自己的问题，她耐着性子问：“王倩姐姐，你知道黎阳吗？黎阳……”

“黎阳？黎阳？啊——！”袁昭雪的问题还没有问完，王倩整个人再次剧烈反应起来，她用力甩开了袁昭雪的手，其间她的手指甲差点划到了袁昭雪的面颊，还好袁昭雪灵活地避开了。

王倩的反应，说明她知道黎阳！

“黎阳怎么了？王倩姐姐，你知不知道黎阳怎么了？”袁昭雪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她急于得到一个答案。

黎阳、赵龙祥，这两个名字让王倩完完全全地失了控，她连滚带爬地从病床上跑下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她要往门口方向跑，袁昭雪赶紧上前抱住她，王倩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她的拳头用力挥舞在袁昭雪身上，打得袁昭雪有点吃痛。

见到这样的场景，李为民不再拦着顾煊，两人都担心着急地跑了进来，一起试图将发狂的王倩控制住。然而王倩的动作实在太过猛烈，两个大男人都只能勉强扣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不是我，不是我！”

王倩的状态已经处于混乱之中，连带着说的话也毫无逻辑可言，但袁昭雪感到了她用词的异样。

“什么叫不是你？不是你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对不起！对不起！”

王倩似乎真的在回应袁昭雪！但是袁昭雪刚才问题中根本没提到黎阳死了，为什么王倩嘴里会冒出“杀”这样的字眼？而且她说“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她一定知道什么！

袁昭雪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她再次试探着问：“那是谁杀的？”

“不是我，不是我！”王倩依然在重复这几个字，但很快她又补了一句，“是那个恶魔！恶魔！”

“谁是恶魔？”

“赵！赵！”王倩浑身颤抖着，她的尖叫声久久回荡在病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