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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而行,车厢外骄阳似火,灼的人睁不开眼。
应辞却觉得手心处比那日头还要灼人。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她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异常滚烫,一阵一阵的扑在她的脸上,身上。
气氛静默。
她想挣扎,想挣脱,然而却像是被那一双桃花目攫住了心神,身子僵硬,无处借力恢复平衡,依旧只能虚虚的倚在温庭身上。
就在她快要力竭之时,温庭忽然一拉,她被手上的力量带着,这次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温庭的胸膛之上。还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人捏住。
紧扣着下巴的指节微微用力,应辞紧闭的樱唇便不受控制的轻启,莹白贝齿若隐若现,吐气如兰,玉兰的香气更盛。
温庭的眸色变了变,应辞便看见那闪着光华的桃花眸越来越近。
风吹过,车窗帘飘起,漏出一道日光,车厢内的玉兰香淡了些。
温庭的双眸又清亮如常,两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只不过,温庭平静如水,而应辞早已乱了方寸,眸中满是惊恐。
捏着下巴的手一偏,涂了唇脂的娇唇便跃出了桃花眸的视线。
温庭蓦地嗤笑一声,见了鬼了。
直到温庭的手指松开,应辞还怔愣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当思绪回涌,意识到方才温庭想做什么时,羞愤不受控制的攀上白皙的面庞,早已忘记了平日的谨小慎微,愤愤地瞪了温庭一眼,随后朝外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温庭浑不在意,目光扫过应辞的下巴,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是几道指印,想起那日晨起之时,他也轻而易举的便在她身上留下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痕迹。
还真是娇生惯养,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只是,方才的情形,不仅使应辞惊慌,亦在温庭的心中留下一道痕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应辞,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妥。
还真是见鬼了,温庭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温庭复又举起了书卷,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发生,应辞垂眸不语,巴不得温庭忘记,然而她自己却是控制不住的一遍遍想起,耳根发热,脸色变换不停。
“若是觉得无趣,这里还有一卷书,可解困乏。”
应辞抬头,就见温庭双眼未曾从手中的书页上挪开半分,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本蓝封的线装书。
她伸手接过,刚想道谢,待看到书封上的字,道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清心咒。
应辞气结,一路无话,再无羞愤,只剩下对温庭的无尽诽谤。
马车行了约莫一刻钟,到了宫门口。
马车停稳后,不等温庭吩咐,应辞便从怀中抽出面纱,挂在耳后,才提起食盒从马车上下来。从前她虽然是闺中女子,但应家毕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她也曾跟随父亲参加过几次宫宴,总有能认出她的人。
虽然她如今得了温庭照拂,但依旧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为好。
丽日当空,碧空万里,红色宫墙绵延不绝,金色的琉璃瓦绽着耀眼的光彩。
庄重肃穆,让无数人畏惧,而又心向往之。
应辞静静地站在温庭身后,在这高大庄重的红墙之前,她觉得温庭的的气场都染上几分沉色。
吴林已经等候在宫门口,看到温庭便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客气的打着招呼:“大人劳累了,咦,今日怎么是温大人一人来了,明梵大人哪去了?”
平日都是明梵驾车,几乎温庭在哪,明梵便在哪里。今日马车前坐着的却是一个面生的车夫,吴林起了疑惑。
“公务缠身。”温庭温和应着。
明梵到底去了哪里,吴林也不甚在意,只是客套的问候,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温庭朝宫内走去,走的时候反而多瞅了应辞两眼。
温庭带了个丫头前来,倒是个稀奇事。
这皇宫禁地,除了皇亲国戚,也就只有给太子授课的温庭这一个外臣能随意进出,就算是温庭身边的侍卫也不行。因此大多数时候,温庭进宫授课时都是孤身一人。
这带人前来,还是头一次。
不过丫头跟侍卫不同,不属于外男,自然是能带进去的。吴林就算好奇,但在烨帝身边伺候,早就是个人精了,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吴林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带着温庭朝里走。
去往太子居所宸阳殿的路,温庭其实早已了然于胸。而烨帝让吴林走一趟,不过是为了表示对温庭的看重而已。
宫门之后便是狭长的甬道,石面路反着光,在这炎炎夏日,竟透着森森凉意,应辞挨着宫墙走,才知宫墙巍峨,仿佛要倾倒而下,压抑难耐,令人心窒。
她压着步子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听着两人谈笑风声,越发佩服两人,能在如此压抑的地方,安之若素。
不知过了多久,才穿过这漫长甬道,面前豁然开朗,又是日光明媚。
绕过几座宫殿,几人到了宸阳殿前。
吴林止了步子:“老奴就不进去了,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太子殿下就劳烦大人了。”
温庭颔首。
吴林说完,转身离开,一阵风吹起应辞的面纱,他刚好瞧了一眼,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丫头,像是在哪见过。
将温庭送到了地方,吴林回了御书房复命,将这件稀奇事告诉了烨帝。
“也是奇怪,温大人明明从未带过丫头来宫里,奴才却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吴林皱着眉头。
烨帝放下狼毫,笑着道:“你果真见过也不一定。”
温庭这小子,将人明目张胆地带进宫里,未免太过肆意妄为。
刚说完,烨帝又忍不住轻咳两声,随后便是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咳嗽,吴林忙递了温水过来:“诶哟,我的陛下哟,皇后娘娘不在,您午间的药是不是又没吃。”
……
在甬道时,人迹稀少,应辞还能大着胆子四处张望。等出了甬道,便不敢再四处张望,一路都低着头,一直到了宸阳殿前,才敢抬头。
金丝楠木匾额上“宸阳殿”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应辞一眼便看出来,那是温庭的字。
当下也是吃惊不已,温庭的圣宠,似乎比传言更甚。
应辞跟着温庭进了宸阳殿,大殿中十分安静,殿中立着的侍女看到温庭之后,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玉案之后,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抓着珐琅管狼毫,正认真的书写着什么东西,听到动静之后,一抬头看到温庭,忙将狼毫放在玉质笔架之上,欢喜地跑过来。
跑到跟前,却又缓下步子,恭敬地行了个礼:“拜见老师。”
温庭嗯了一声,接着问道:“字练的如何?”
“不敢懈怠,老师请过目。”俞泓煊折返回玉案前,拿起宣纸,递给温庭。
温庭看过,点了点头:“不错。”
“阿辞,将东西拿给太子。”
应辞站在一旁,也默默地看着太子的字,虽然笔法尚且稚嫩,但也看得出是师从何人。
“阿辞。”
温润的声音又唤了一遍,应辞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这也怪不得应辞,从前从未有人如此唤过她,温庭此前几次开口,也不过是带着疏离的“应辞”,哪知此时,会突然改了称呼。
她忙将食盒打开,将紫砂壶取了出来,立马就有侍女上前接过,拿去一旁,银针验毒,试喝过后,才又送了回来。
俞泓煊眼巴巴地看着侍女在一旁忙活,花果香气飘出来时,两只眼睛便亮晶晶的。
身为太子,他不能乱吃东西,碰到喜欢吃的,也不能多吃。
但老师在的时候,他说可以,便是可以。
俞泓煊一碗凉茶下肚,酸酸甜甜,消暑解渴,咂了咂嘴,看着应辞。
应辞心中放下心来,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很满意她的花茶。
看着太子渴望的眼神,她抬手准备再倒一杯,却被温庭挡住:“殿下,凡事有度,过犹不及。”
俞泓煊讪讪地收回了手,恭敬地应道:“是,老师。”
应辞惊讶不已,太子天之骄子,一国储君,竟能如此听温庭的话。
饮过花茶,温庭在矮几前坐下,开始讲授课业,应辞亦默默地跪坐在一旁研着墨。
从前在府中时,曾听父亲赞叹温庭博古通今,辩才无双。今日亲自听到温庭讲课,才知所言非虚。
她自恃熟读四书五经,听父亲赞誉时,还隐隐有些不服气,然而今日温庭旁征博引,涉猎之广,令人瞠目,她不由得有些汗颜,从前真是夜郎自大了。
温庭授课完成之后,将课业布置给俞泓煊。
俞泓煊提起狼毫,奋笔疾书。应辞在一旁磨着墨。
温庭盘坐在软垫之上,目光扫向应辞,侧颜温婉,顺着垂下的一绺秀发流连而下,便看到应辞一手拿着墨条,另一手提着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
“老师?”
清脆的声音响起,温庭却没有反应。
应辞也有些无奈,只得替温庭答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乃……”
轻柔的声音如春风沐雪,让人瞬间清醒,却不会觉得不适。
温庭回过神来,听着应辞替他解惑,专注而又认真,引经据典,游刃有余,虽有瑕疵,但无伤大雅。
温庭双手抱胸,嘴角轻扬,倒是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