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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屋里没人灯却开着。
这几年外婆性子柔和了不少,但还是改不了熬夜打牌这个习惯。
明知道心脏不好,乔汐偶尔会提醒几句,她依旧不听,久而久之便由何月去了。
往往事情就是这么不遂人愿。
刚放下书包就接到了楼下王姨的电话。
她很慌张:“汐汐啊,我打了半天电话,你总算回来了,你外婆下午打牌昏了过去,现在还在抢救呢!”
乔汐心口一紧,忙问:“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来!”
“东宁济和医院。”
八楼的心外科各外静谧,能明显听见咨询台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走动,手术室的指示灯还是红色,何月正在里面抢救。
冯海在外地赶不过来,舅母匆匆来看了一眼就回去接孩子了。
乔汐独自坐在不锈钢长椅上,空无一人有些寂寥,看着面前昏暗的灯光,她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自己也不在这里,外婆或生或死,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解气吗?她问自己。
像何月这样的人,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刻薄凶狠不依不饶,白布一盖,就此乔汐再也不用看见她了。
其实,也没那么解气吧。
她只是很不甘心很矛盾,凭什么被丢下的总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将头往后仰,浓厚消毒水的味道也让她无法清醒。
直到眼角湿润,她使劲抹了抹泪,最后泪水糊到满手都是。
乔汐,你怎么这么没用,你这么讨厌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为她流泪,根本就不值得。
可是她是妈妈的妈妈啊,如果妈妈现在还在这里,她也一定会很难受。
乔汐平复好心情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正好撞到刚下电梯的一行人,不慎碰到了一位医生的肩膀,她垂下头小声说句抱歉。
那人也迟疑地看向了乔汐,轻轻扫了一眼就走远了。
凌晨一点十八分,何月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医生护士簇拥着推了出来,径直送进了病房。
乔汐回过神,连忙询问病情。
“你是患者家属对吧。”医生专注着手里的病历单。
“对,我是她外孙女,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送来的还算比较及时,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就是一个由于高血压造成心脏强烈波动而心脏扩大而引起的高血压心脏病,简单来说就是情绪激动过大。”
“嗯,对,她平时挺喜欢打麻将的。”乔汐叹了口气,“那现在该怎么办,入院治疗吗,还是要动手术。”
“基于患者有过心脏病史,我们肯定主张进行手术,如果家属要进行保守治疗也可以。”
乔汐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撑住脑袋,松了一口气。
又从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有些吃食放到病床边。
何月安静的躺着,没有往日的跋扈凶厉,这是乔汐第一次观察外婆的容貌,闭着的眼,紧抿的唇,都很像妈妈。
只不过岁月留下不少痕迹,皱纹沟壑布满在她脸上。
她别开眼睛不再去看,心里很不是滋味。
手机一阵震动,乔汐打开一看,是易昭回复她了。
“不好意思,汐汐,我现在在日本千叶县,收到短信时正在距离市中心一百公里的森林区,那里没有信号,刚刚回到酒店才看到你的消息。”
乔汐微微一怔,早些时想回复的内容都忘了个干净,看了眼天色,于是她回了一句,“知道了,早点休息。”
很快对面又回复了,“方便通电话吗?”
乔汐心里“咯噔”了一下,于是悄声走到病房外。
她靠在墙上拨了过去,电话里的忙音正在连接她与易昭的世界。
“喂,汐汐。”
他的声音熟悉又生疏,略带着疲惫。
“嗯,小昭叔叔。”
乔汐的心口泛上一股酸楚。
“森林区没有信号,刚刚才联系你,不好意思啊。”易昭淡淡说道,他那边很安静,没有杂音。
“没关系啊,我知道你很忙。”忙到一整年也联系不了几次。
“嗯,手上这个调研差不多就能回国了,你呢,最近学习怎么样。”他笑问。
“挺好的,有听你的话,一直在勤能补拙。”乔汐讪笑,看着脚一直在地砖上画圈。
然后对面传来一阵轻笑,他说:“汐汐其实你一点也不笨。”
“我当然不笨,但是跟你比我就是笨的。”乔汐不由地浅笑。
“你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听过。”易昭声音略扬,“我们导师石林先生的女儿惠子也经常这么说,她比你大几岁,说起来你们两个还挺像的。”
“是吗。”她的笑意散去。
“嗯,一样都很可爱。”
“哦。”乔汐点点头,问:“你和惠子关系很好吗。”
易昭不假思索,“她在东京大学读本科,我们经常会一起交流,还可以吧,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貌似谈起这个女孩,易昭的兴致就会好很多,他的好意可以给很多人,自己从来不是唯一。
“就是突然想到了,没别的原因”她嘟囔着。
“嗯,还不睡吗?”
“不想睡”能一直听着你的声音也是好的。
于是他又讲了一些学习上的趣事,还有日本的民俗,那一晚的话格外的多,乔汐静静地听着,也恹恹地回应着。
突然易昭问道:“汐汐,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汐静默了半晌,声音有些沙哑:“没有,都挺好的”
“真的吗。”
他很聪明也很敏锐。
“嗯,我想睡了,挂了吧。”乔汐咬唇。
等她想放下手机时,又追问了一句:“小昭叔叔,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没有等来回应,乔汐直接掐断了电话。
果不其然,易昭的来电再次响起,她索性关了机,不再理会。
“是啊,长沙那厂子发展不错的,虽然远是远了点,但现在谁还炒股票哦,资本家企业家追求的都是实业,什么是实业,实打实”
乔汐提着暖水壶刚一拐角就看见冯海在电梯口滔滔不绝。
他也看见了乔汐,手机还是不舍得放下,伸出手将她拦住,仓促的挂断电话。
“舅舅。”乔汐冷淡地打了声招呼。
“嗯,怎么,今天没去学校。”他问。
冯海是昨天夜里回的东宁,上午不见人,下午来到医院就开始高谈阔论。
乔汐跟他没话说,应付了几句就径直回到了病房。
何月要动手术,下个月才能出院,这段时间都需要在医院配合治疗。
她正在床上看杂志,见乔汐进来瞥了几眼,不小心对上了眼神,又仓皇地立马挪开。
乔汐叹了口气,帮她把病床调高了一点。
“看得什么?”乔汐问了一嘴。
何月不做声,拿起封面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青年文摘》,挺好。”她说,接着拿起一颗苹果啃了一口,“你说你,多看点书不比打牌有意思多了,何必现在遭这个罪。”
“行了行了啊,这几天唠叨了多少遍。”
“我不唠叨,还指望你儿子唠叨啊。”乔汐哼笑了声,又咬了一口苹果,有点涩不好吃。
说曹操曹操到,冯海大步走了进来,大肚腩紧皮带,公文包夹在腋下,模样滑稽又可笑。
何月见他来了叹了口气,放下书,挺直腰板坐得端正了些,“天天见你往外头跑,也没看你挣了几个钱。”
“妈,看你这话说得,你这医药费,还有我老婆儿子,不都是花我挣的钱。”冯海嗤笑,得意洋洋坐到沙发上。
乔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冯海察觉到,于是开始训话:“我还没说你呢,乔汐,你天天跟外婆住一起,怎么就出事了呢,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大人在外面赚钱辛苦,你要懂得感恩,知道了吗?”
“是,以后我出门都把她栓腰上,这下你们总满意了吧。”
“牙尖嘴利的,还犟嘴!”冯海忿忿,“越长大越不懂事。”
“别说了,这几天都是她在忙前忙后的。”何月揉揉额,没有耐心,“行了乔汐,你舅舅在这呢,回去上课吧。”
“好。”
乔汐正准备起身,冯海已经迅速走到门外了。
“哟,今天可不行。”他讪笑着:“我这边公司还有业务要谈,汐汐,你就继续帮忙照看几天哈。”
乔汐闻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禁小声吐槽了几句。
她转身收拾东西,看见何月已经躺下了,合着眼,一看就是装睡。
乔汐淡漠地看向她,无奈说:“你慢慢睡,我先回学校了,晚上再来医院。”
正午炎热不堪,天空透蓝,微风裹挟热意,肆意炙烤着这座城市。
她从医院出来,打了辆出租车。
不料人刚坐进去,车门就被一直大手抵住了。
“怎么是你?!”乔汐看着李捷不可思议。
李捷讪笑,平静的面孔仅仅数秒就变为了诧异,他故作惊讶:“好巧啊乔汐,我刚在附近有点事,居然这都能碰见你,那那这辆车让给你吧。”
他穿着校服并且背着书包。
乔汐没有多想,叹了口气,“嗯。谢谢。”
突然他又问:“你是回学校吗?”
“是啊”
“太巧了,我也要回学校,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