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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韫结果穗岁递过来的信封,去给了小厮,也叫小厮给陆无传些话。
谢时韫坐在客栈的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回想着信中传来的消息。他站在窗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出神。
次日,谢时韫带着穗岁去了渡口,登上船的那一刻,穗岁还是觉得很懵。
“大师我们不南下了吗?”
“南下,只是拐个弯而已。”
“嗯?”
“有些事我还是想要查个清楚。”
穗岁没再问,站在船边,看宽阔江面,行船二三,偶尔水中几尾小鱼跃出江面,又“扑通”一声落回其间。
船舱里乘客许多,十分嘈杂,穗岁在里面总是有人和她搭话,也有些男人用那种眼光上下打量她。惹得穗岁十分不安,在船舱坐了一会儿便又跑了出来。
船遇浪,颠簸几许,船上的木板也沾了些水,十分湿滑。穗岁在船的晃动中,脚步凌乱,踩到了水渍,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前扑去。谢时韫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让她扑在自己怀中,稳住身形。
穗岁手无意识地搭在谢时韫的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平复住自己的呼吸。待到她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她慌忙直起身,离开了谢时韫的怀抱,手慌乱地不知道放在何处,最后直接背在身后。谢时韫怀中一空,他垂下眼睛捻了捻手指,假装无事地看向了远处。
穗岁被船颠簸的发晕,她扶着船帮弯下腰,脸色煞白。谢时韫收回思绪,准备和她谈一谈,结果刚一开口说了一句:“你能和我说说你家……”
话刚说了一半,穗岁“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吓的谢时韫出了一身的虚汗。确定了穗岁只是晕船以后,谢时韫从穗岁的包里给她拿了药丸,喂她服下。
谢时韫扶着她回了船舱,结果坐了没一会儿,穗岁便捂着嘴又跑了出去,趴在船边大吐特吐。
之后无论谢时韫说什么,穗岁也不愿意再回船舱里,说是进去闻了里面的味道会更想吐。
谢时韫无奈,只能寻了个背风的位置,推了几个箱子过来,让穗岁坐下。穗岁虽吃了药,可船前行颠簸仍然令她感到头晕发涨。她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垂着头手撑在自己额前,努力缓解那股不适感。
穗岁撑了许久,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的向前栽去,她只知道她仿佛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港湾,脸颊轻蹭了蹭梦中的锦被,陷入了梦境之中。
而谢时韫面对着突然扎进自己怀中的一颗毛茸茸的头,也犯了难。他怕挪动穗岁,把穗岁吵醒更加难受,只能自己坐在她旁边,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江上风声呼啸,穗岁的碎发在风中飘摇,久久未停。谢时韫抬起手臂,用自己宽大的衣袖挡住肆意的江风。穗岁睡梦中无意蹙起的眉毛,渐渐也解了开来,呼吸喷洒在谢时韫肩头,令谢时韫不敢妄动。
他只能保持着那个姿势,哪怕身体已经僵直,也不愿去惊扰肩上熟睡的少女。谢时韫用余光看向穗岁的睡颜,轻叹了一声。一路上她虽然从来不叫苦,可是一个久居京中,养在深闺娇养的姑娘,这一路对她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耐力。
谢时韫心中酸涩,他在经陀寺许下的愿望,如今又再次想起。他对着江面默念:让她好过些吧,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背,我替她扛。
穗岁醒来时,早已入了夜,穗岁晕船的症状也好了许多。她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坐在箱子上,头枕着的正是谢时韫的肩膀。
“大师,我……”穗岁有些自责地抱着头,不停的和谢时韫道歉。
谢时韫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肩,哑声说:“无事。”
穗岁眨巴眨巴眼睛,揉揉鼻子说:“大师,你伸手。”
谢时韫不解的“嗯”了声,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手掌向上放在她眼前。
穗岁倒了几粒药丸,声音软而柔:“大师嗓子都哑了,吃了这个能祛风寒。”
谢时韫二话没说,张开嘴就把药丸咽了下去。穗岁盯着他的动作,歪了歪头。
谢时韫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咳了一声,嗓音还是沙哑:“想说什么就说。”
穗岁整理着自己的行囊,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好像我每次给大师药的时候,大师都没有犹豫便服下了。大师不怕我其实是个坏的……”
谢时韫闻言勾唇,认真地看着她说:“因为我信你,就像是你信任我一样。”
穗岁听到这个答案,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的小鹿像是吃了蜜饯,用自己的触角甜甜地顶了顶穗岁的心房。
穗岁手托着腮,望着谢时韫问:“大师,你以前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谢时韫并未看她,只摇了摇头。穗岁觉得惊讶,继续追问:“真的没有吗?一个也没有?”
谢时韫闻言轻笑,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怎么?很惊讶吗?”
穗岁诚实地点头,嘴巴轻轻噘了两下,闷闷地说:“以前我在家时,经常听说大师的事,我闺中的好友都说大师像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俊美非常,气宇不凡。”
谢时韫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却反问道:“那你呢?”
穗岁“嘿嘿”一笑,两只手托着腮,晃了晃自己的腿,小声说:“我也觉得。”
“我以前没喜欢过女子,小的时候每天都在看书练武,虽然我母妃从来没有要求我一定要有什么建树,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没有建树没有长处,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早晚会把人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长大了以后搬出府,不是没有过……那些,但是在宫里每个人心里都是算计,我看到那些女子心中便厌烦,甚至会令我感到十分的恐慌。”
谢时韫看看穗岁的表情说:“很稀奇吧,一个成天带兵打仗的人竟会害怕女子。我杀过许多心怀不轨的人,什么丫鬟,小姐无论身份。”
“那大师怎么会容忍我跟着你呢?”穗岁听了并没有害怕,她歪着头探究地问。
谢时韫笑而不语,穗岁也没有继续追问。许久过后,江上有鸟叫声响,穗岁被吓到瑟缩了一下。
谢时韫瞥了一眼,开口转移她的注意:“你没有喜欢过……哪位公子?”
穗岁摇头答道:“从未。”
“我年纪尚小,我阿娘当时也有给我相看人家,也有很多人来我家打听想要提亲,但是我爹娘都没应。他们说凭我的心意,给我挑一个最好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家里便出事了。”
谢时韫听罢,低声轻喃:“最好的……”
“你觉得什么样的是最好的?”
穗岁偷偷瞄了他一眼,声音放到最低说了一句:“你这样的。”
谢时韫没听清,掏了掏耳朵说:“什么?”
穗岁慌忙改口说:“没,没什么,我说有缘就是最好的。”
几日后,穗岁终于迈下船,久违地踩上了地面。那种颠簸摇晃感陡然消失,穗岁还有些不太适应,走在地面上脚步都有些虚浮。
而此时的岁柏也已经接到了谢时韫的消息,调转马头直奔平羌。
扬舟一户人家里,穗岁放下自己的包袱,在厨房帮这家的女主人忙忙碌碌。
女主人眼睛发红,明显就是哭过,可在谢时韫敲了她家门后,仍然开门接待了他们。穗岁偷偷看了她半天,将手中最后一根柴扔进了灶坑之中。
吃饭时,那女人盛了碗饭菜放在了牛棚门口,敲了敲牛棚的门。谢时韫和穗岁看过去,牛棚的门被拉开,从里面爬出了一个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少年,脚腕上还拴着一条铁链。
穗岁和谢时韫对视了一眼,那女人落座低声解释道:“那是我儿子,小的时候家里穷,他发烧没钱治,烧坏了脑子。从那以后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要跟人拼命,我和他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用铁链拴住他。原本是在屋子里的,结果有一天我睡觉的时候,他因为我之前不让他出去打了他,想掐死我,他爹从地里回来正好看见,才没让他得手,后来就把他关在牛棚了。”
穗岁搓搓冰凉的手说:“我们不等……”
女人打断了穗岁的话:“他爹不会回来了。”
可女人刚说完,眼睛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落在眼里,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真的尽力了。”
穗岁拍着女人的后背,安抚她,待女人情绪平复后,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姓佟名婉,我家那位叫王志,孩子叫王灿。王灿一直被我们养在牛棚中,就是怕他出去伤人。其实他有时候还是清醒的,你和他说话他也听的懂,只不过发起疯来便谁也不认识,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前几日,我和他爹出去做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藏了一把他爹的锯子,自己在家里磨断了铁链跑了出去。结果在村头被几个孩子见到,都骂他是疯子,是鬼,用石头丢他。其实王灿他不坏,他以前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是我们做父母的没用,让他烧坏了脑子,他没有坏心思。那天那几个孩子打他骂他,激怒了他,发了病,他一疯起来,谁也拦不住,抓住了其中一个孩子,将人打死了。那家告到官府,官府派人来抓他,见他仍然疯癫,抓了也没有用。那家人和我们家又向来有活计上的冲突,使了些银子,官府便将他爹抓走了。说要治他爹一个教子无方的罪。也给我传了话,说是只要我放弃张家修缮活计,再赔些钱,那家就自认倒霉不再追究了。可是我凑够了钱,放弃了活,官府说这只是他们家不追究了,可官府秉公办事,还是要追究他爹的责任,除非我能交出五十两银子。可我赔了那家之后,家里的银子早就用光了,身边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也凑不出五十两。还有三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如果我交不出五十两,他爹就会被问斩,我真的没办法了。”
谢时韫皱眉:“为什么会问斩,就算追究责任也不该是这么重的刑罚。”
佟婉无奈地说:“你们不知道,扬舟的官府说是秉公办事,可是向来他们依的都不是法,而是钱。无论犯了多大的罪,只要有钱就能无事。犯了再小的错,没有钱你也出不去那牢房。他们拿了钱黑的说成白的,白的也说成黑的。就如他爹,我交不出钱,对我来说他只是教子无方的罪名,可是在外头,他的身份就会变成其他犯了死罪人的名字。去顶替那些人的罪名,被处斩。”
穗岁和谢时韫对视了一眼,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这样?”
谢时韫没吭声,可穗岁看到他的手在桌下捏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