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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就是政治,经济什么都有吧,”尹琳紧张又苦恼的说,“但可以预见的是,很多人的存货都没时间出售了,只能扔在这里,我哥和我嫂子也得回去。”
小山一听就叫起来了:“他奶奶的,这阴损招儿,他们是想用这种手段搞得大家措手不及,坐享其成了吧?”
大熊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于尹琳他们的讨论始终未置一词。他也不懂政府为什么要这样,只知道大家都很恐慌、愤怒。
“那你们家仓库里的存货怎么办?”青叶想起去看过尹琳家的仓库,也有堆积如山的衣服。
“我留下来处理,”尹琳很坚决的说,“不然我家就亏个大窟窿,我哥我嫂子可能半辈子都填不上。”
“你怎么留下来呢?如果他们下决心全部驱逐出境,你也得回去。”
尹琳指指看电视的大熊,“我跟他结婚,这样我就有了合法身份。”
这个办法他们应该商量过了,虽然大熊听不懂太多中文,听见尹琳说“结婚”俩字,回过头来,咧嘴朝大家一笑,“我会好好爱她的。”
这样也好,出于政策原因,他们需要按规定撤离,工厂这边也不必费尽心思赶人走了,双方都不违约,互不相欠。
原先支付的工资跟项目进度也基本相符。
四个人开始整理资料,个人物品打包。其实没什么东西,两天时间,已经收拾妥当。
果然,元旦过去,消息蔓延开来,车站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人群,拎着东西奔赴故乡。
青叶去办公室问卷毛:“可以打个电话通知家里我们要回去的消息吗?”
卷毛儿抓着满头卷曲的头发说:“您知道的,这是办公电话,索菲娅……”
青叶心里冷笑,扭头就走。卷毛愣了:我还等着小礼物呢。
老易、小山都说青叶干得好!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不打就不打,就不给他!
青叶把剩余无几的耳环、毽子,还有一条围巾都送给了玛莎,这小姑娘哭得泪水涟涟。
“你们真的要走吗?索菲娅,不是说要待到明年秋天吗?”
小山阴沉着脸说,“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好政府!”
玛莎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她看得出来小山在生气,只好哭着给青叶说:“对不起。”
青叶摇头,“你又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说对不起,我们还是好朋友,以后有机会去中国玩。”
玛莎和青叶拥抱,“希望我还能和你再次见面。”
“肯定会的,玛莎,替我跟丹尼尔说再见。”
尹琳忙于办理结婚手续,没能来送他们,他们当然也没办法去参加她的婚礼。周大虎那边人多,要一块回去,买票也不容易,所以过几天才能走。
千百次的想过离开这里,但真的汇进归乡的人群里,往火车站走,青叶又忍不住心中戚戚。
青叶他们是技术合作的,又提早一点知道消息,现在走的虽然仓促,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但看着许许多多做大生意、小生意的,不得不丢下货物,黯然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是要强大起来啊,”老易感慨,“自己强大才是硬道理。”
归国的列车挤满了人,愁苦的脸上写满不快乐的故事。
青叶他们回来既没有通知单位,也没有通知家人。
家里没电话,事发突然,又遇见卷毛这个贪小便宜的人,也罢,就等中间转车时候再打也不迟。
到哈尔滨转车,时间比较充裕。四个人商量之后,给单位发了封电报:项目提前中止,已返回。老易和小山也都给亲戚家打了电话。
李英笑着说:“我谁也不用通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人等。”
青叶抱抱她,“英姐,祖国在等你。”李英差点流出来的眼泪又给笑了回去。
青叶在电话亭那儿站了一会儿,拨通了安樱的电话。
“我们提前回来了,现在在哈尔滨转车。”青叶对着话筒说,“就是跟您说一声,不要往那边写信或者打电话了。”
安樱说去火车站接她,青叶说“这次就先不用了,我跟同事们一起,以后再见吧。”
火车往南走,车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快过年了,城市里的打工人也开始返乡,操着不同的南腔北调,气氛当然跟丢盔弃甲的那批人天壤之别。
他们大多是和老乡结伴回家,挤在一起聊着杂七杂八的事儿,说着来年的打算,打听打听哪儿赚钱更多。
再看看车窗外熟悉的树木、城市,青叶他们的心情也慢慢明朗起来。
“再让我熬半年还真有点撑不下去,”小山现在变成了深感庆幸的语调,“真的奶奶的难捱,度日如年。”
老易表示赞同,“现在回来也好,看卷毛他们的样子,咱们合同期满,他们也未必能足额支付报酬。”
李英越是快要到站,越是心情沉重。以前家里还有她妈等她,现在妈已经不在了,只剩个空荡荡的屋子。
青叶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往好处想吧。这几个月那边明显变得不友好,再待下去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儿来,回家来,至少是安全的。
到省城下车转汽车,发现走时在建的高速公路已经通行好几个月了,原本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现在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下午四点多,他们终于回到市里。
老易着急回家看孙子,第一辆出租车让给他,呜一声走了。
小山喊李英:“咱俩吃个饭再走?”
李英摇头,“下班了,该各自回家了吧?”说罢钻进一辆车里扬长而去。
小山悻悻地看着远去的车尾,“下班了?真有意思,还搞个双关语呢。”
小山把第三辆车让给青叶,“你这一回去保证把祝老师吓一跳!”
青叶回来,祝良毫不知情。
他把工作的事儿办稳妥之后,从外面电话亭给安樱打过一次电话,告诉了她自己在市实验中学任教。
这边学校普通教师的办公室同样没有电话,总不能都跑到校长办公室接听电话,所以平日里也就不打电话了。
青叶回来的消息,安樱就没能向祝良传递。
这天是星期六,学校里还在上课。明天才是休息日。
青叶对学校并不陌生,因为她初中就是在这儿上的。六年过去了,校门还是那个校门,门卫大爷还是那个门卫大爷。
青叶告诉大爷要找“祝良祝老师”,大爷打量青叶,“你哥?”
青叶摇头,笑着说:“我是他爱人。”
“不会吧?祝老师结婚了?整天看他一个人,以前没见你啊,姑娘。”大概出于门卫的职业素养吧,大爷的警惕性很高。
“是,以前我确实没来过,我刚从俄罗斯回来。”青叶说,“我没有家里钥匙,只能到学校来找他。”
不知道是俄罗斯震撼到了大爷,还是大爷相信了青叶就是祝老师爱人,反正大爷没再多问,还主动让青叶把行李放在门卫室里。
“祝老师教初三语文,具体哪个班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找吧,姑娘。”
祝良今天有点心神不宁。大早上窗户外面就停了一只喜鹊,喳喳喳把他叫醒了。
好吧,起床,想看会儿书也静不下心来。写稿子吧,提起来笔写仨字涂掉了两个。
算了,干脆把床单什么的换换,搞搞卫生吧。
以前青叶在家的时候,买床单之类的事儿是青叶去做,换啊洗啊,基本就是他包了。
这两年青叶不在家,祝良多少也变懒了一些,一个人,很多事就是容易凑合。
“回来别被青叶嫌弃。”这天早上祝良一边揭床单一边自言自语。
中午在食堂吃饭,孙晓曦见了他说:“祝老师,你怎么大早上就洗床单啊?我早晨上班,从楼底下看见你在楼顶晾床单了。”
旁边几个男老师听见了,都眼神复杂又暧昧的看着祝良。他们都已经知道祝良媳妇长期在外。
“男人,早上,洗床单。”年轻小老师白洪波坏笑着说,“想吧,这是什么事故,这是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事故,我就是醒得早了,打扫卫生。”祝良无奈又好笑的解释,“早上晾起来,下班就干了。不然晚上晾?明天早上冻成冰了。”
大家就哈哈笑,“看,祝老师急了。你媳妇啥时候回来?我们很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我们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祝老师甘愿洗衣做饭的照顾她呢?”
祝良笑而不答,吵吵的厉害了,扔给他们一句“吃饭怎么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现在是下午的第三节课,祝良正在讲台上,西斜的阳光照在窗玻璃上,又反射到黑板上。
他写下一行板书,扭头问:“大家能看见吗?有点反光。”
扭头的瞬间,看见窗外有人走过,他手里的粉笔顿住,“咔嚓”按成两截。
眼花了?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祝良回过头来,继续写。忍不住又扭头看窗外。
下面学生看讲台上老师写写停停,也跟着往外看。
窗外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啊。
哎,真是。祝良自嘲的笑笑,这玻璃反光反的真是厉害,什么都看不清。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了,学生们刷地扭头看门外。祝良还剩最后几个字没写完,快下课了,他得赶紧写。
青叶有点失算。她是掐着下课时间推门的,谁知道自己的表快了那么一分半分,门开了,下课铃没响。她想关门,但满屋子学生都在愣愣看着这个美丽非常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