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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刚直接打开自己的大包袱,“我有哇,进货一百,咱们坦坦荡荡的匀给你十件,一件一百一,总共一千一。”
廖刚说的数字祝良倒是有。
“不了,你拿着赚钱吧,”祝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笑笑说,“我不擅长玩这种心跳的游戏。”
“实话给你说吧,哥,我觉得我这包目标有点太大,太扎眼,”廖刚凑近祝良,说,“这些衣服只会赚,不会赔,我还能坑你吗?你还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祝良感觉自己如果不要这个衣服,今天就走不了了似的。倒爷赚钱他有耳闻,他也听说过带的东西太多被海关扣下的事情。
廖刚应该就是怕被扣吧。
从廖刚的包里倒出来十件衣服,祝良摸着料子还可以,找个僻静处,把钱给了他。
祝良就也把那包袱拎在手里,感觉有点新鲜。人生多么奇妙,这出去一趟还能体验一把倒爷的滋味。
接下来的两小时,廖刚就滔滔不绝的给祝良讲他跑南方倒卖bp机,又从南方跑到北方贩卖大蒜,后来又从北方跑到东北当国际倒爷的经历,虽然说不上惊心动魄,但也很曲折。
“对了,我倒bp机的时候还认识了一个老乡,她居然也认识你,”廖刚说,“个子高,性格也爽快,叫什么丽丽,我现在也忘了,她爱人是老师,你认识吗?”
“宋丽丽吧,她怎么了?”祝良心里莫名一动。
“那时候五六月份吧,她在饭局上有点喝多了,说想离婚,她爱人总想让她在家照顾家,她说孩子上初中之前她都在家围着灶台转十来年了,受够了那种日子,”廖刚脸上带了几分戏谑的味道,“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啊,她不缺钱,也没人催她出去工作,她偏喜欢出去工作。我倒是想轻松点,偏偏得出来打拼。哦,我就是想随口问一句,她离婚了没?”
“没离。”祝良简单的说,“她爱人想通了,支持她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了。”
“那挺好,看吧,还是咱们当老师的通情达理,什么时候那些当公公婆婆丈夫媳妇的,能学学咱们就好了。”廖刚趁机给脸上贴金自夸了一下。
火车进站了,人潮涌向进站口,别看一个个都肩挑手扛却灵敏的很。
祝良和廖刚原本不在一个车厢,祝良的下铺是个要去留学的姑娘,其余是几个结伴倒东西的大老爷们。
廖刚瞅了瞅,跑过来对姑娘又是哄又是劝,让她跟自己换换位置,姑娘偏不,“我的位置,不换。”
“咱们俩就这么坐吧,廖刚,反正都在一趟车上,有事儿我去找你,别麻烦这位同学了。”祝良虽然也觉得俩人在一个车厢更好,但人家不换,你也不好揪住一个小姑娘一直说。
“哼,你看人家,懂得不强人所难,”小姑娘一听反倒站起身来了,“看在他有君子风度的份儿上,我跟你换换。”
廖刚拱手作揖,要给姑娘搬行李,谁知道姑娘脾气又上来了,“我不喜欢欺软怕硬,油腔滑调的人碰我东西,那个文明人帮我拿就好了。”
祝良把小姑娘的行李箱送到廖刚那边去,临回去,小姑娘嘟嘟囔囔说:“你怎么跟那样的同伴混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祝良答不上来,就笑了笑,敷衍了小姑娘几句回到自己座位上。
廖刚不像好人吗?除了有点爱说,爱钱,祝良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大毛病。
火车咣里咣当走,中间停了一阵,海关工作人员来盖章,随后就出境了,列车上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来那种肆无忌惮闹哄哄的景象没了。
廖刚把东西分成了好几包,还死命的压啊压。其他人有的把行李放被子里,有的放卧铺下面,一个个忙碌又紧张。
祝良躺在上铺看书,枕头很低,就把那一包衣服枕在头下面,上面搭了件秋衣当枕巾。出门在外没法儿讲究那么多了,凑合着吧。
车继续咣当着往前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部分人都在昏昏的打瞌睡,只有几个夜猫子在打牌。半夜时候,车又停了,这回上来的俄方的海关人员。
祝良是被从梦里惊醒的,他睡得有些沉,是下铺动静有点大,才把他吵醒了。
海关的人把廖刚藏在被窝里的衣服全都拎出来了,要没收拿走。
廖刚懵了,为啥别人都没事儿,就收我的?
但他不会说俄语,海关人员才不会声情并茂、手脚并用的跟他解释,拿起就走。
他们都荷枪实弹,廖刚当然不敢阻拦,还是等他们走了,旁边有个大姐说:比较倒霉啊,老弟,说你是走私,不合法,没收了。
廖刚崩溃了,“凭啥?凭什么别人都合法,就我不合法?他们连有些人证件都没看。”
“这人家的地盘,想咋说咋说,想收谁的就收谁的。”
祝良就是廖刚这几声吵醒的,其他人已经拿出来瓜子、香肠、方便面庆祝躲过一劫了,没人搭理欲哭无泪的廖刚。
祝良没想到自己在睡梦中,廖刚就被洗劫一空了。
“你候车室给我夹克再拿走吧,”祝良主动说,“还能挽回点损失。”
廖刚脸色铁青,不知道是气晕了还是怎么的,忽然撂给祝良一句“要不是为了照应你换到这个位置来,说不定我都没事儿”,竟然直接走了。
祝良愣在原地,一个喝酒庆祝的男人朝祝良笑:“你这兄弟心眼有点小啊,自己倒霉了怪别人,我可瞅得清清楚楚,是他主动要换到这儿来。”
“他东西都被收了,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祝良说,他想估计廖刚一会儿就会回来吧。
没想到过了半小时,换座位的小姑娘拎着行李过来了,气呼呼地说:“那倒霉鬼非赶我过来,说这车厢太晦气。”
祝良就穿外套,说:“我过去看看他。”
“哎,你这人也太文明了吧?冲他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小肚鸡肠、是非不分,你何必呢?”姑娘倒拉住了祝良,“别管他,我一看他就是那种为了几个钱儿就能六亲不认的人。”
“就是,别管他,火车上被没收多正常的事儿,我都被收了十来回了,”一个年龄略大的大叔嚼着花生米说,“自认倒霉呗,重头再来,这横鼻子竖眼给谁看呢。”
祝良还是穿过过道,去找廖刚了。但是,他没在。祝良留意着看了一圈儿,都没有。
之后的行程里,祝良又去找过他几次,想着那些夹克还给他总不至于亏本吧?自己本来也没打算赚这种意外之财。
但他再也没找着廖刚,直到目的地下车。
那小姑娘别看年纪小,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她后来也知道祝良是老师了,说“祝老师,我看他挺死心眼的,把钱财看得太重,说不定一根筋找那些人要自己东西去了。”
“不会吧?找他们要东西就是那鸡蛋碰石头啊。”祝良不相信。虽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但现实情况是,人家不跟你讲道理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二天白天时候,火车要在一个车站停靠半小时。带货的人们都忙起来了,他们要趁这半小时时间卖货,大赚一笔。
车进站了,还没停下,祝良就看见车门两侧汹涌的人群,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车窗里看。
祝良也透过车窗朝外看,人真多啊,这到底是多缺衣服啊。
远处有个络腮胡的人和祝良目光相遇,立即伸手向祝良比划。
“他是在跟我谈生意吗?”祝良自言自语。
“对啊,你没看见他指车厢链接的地方?”下铺的小姑娘小声对祝良说,“他意思是让你从车缝里把东西给他,他付你钱,这样你就不用下车去挤了,祝老师。”
祝良只想了三秒,立即把上铺的包拿下来,车已经停稳,大家蜂拥下车。祝良拎包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等着。
络腮胡仰面躺在铁轨上,祝良朝他伸出指头比划,男人秒懂,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掏钱出来。
每一次他递上几张美元,祝良就塞给他一件衣服,十件衣服一次成交。等祝良回到座位上,车窗外面依旧沸反盈天。衣服、纸币在人群里传递。
祝良松了口气,小姑娘坐在那儿啃方便面,翻着眼睛问祝良:“说不定下一站能卖更贵呢,这就抛售了?”
“我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拿在手里提心吊胆的,”祝良直接上了上铺,说,“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还是不赌了吧。”
其实眼下祝良挺震惊的,就这十件皮夹克,他赚了将近将近四千块钱,这都快比得上他两年的工资了。
“你一个老师,这怎么也倒卖皮夹克?”小姑娘看着他,问,“难道是你那个小肚鸡肠的同伴拉你下水?”
祝良就把在候车室的情景简单说了。
“瞧他那个人吧,这明显是为了分散自己风险,”小姑娘不屑的说,“转手给你的时候肯定也是加过价的,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